然而事實就是,真的沒放下。經略使甚至還搭上了五輛馬車給送了過來,而因為如今交州城附近都是夯土路,能夠清晰地看到馬車行過留下的車轍,一看就知道車上的東西很重。朝廷的撥款並不是銀兩,這年頭金銀雖然是在貨幣體係之內,但是跟後世一樣隻是作為貴重物品來流通,你用錢可以買,也可以換錢,但是平日裏的交易用的還是通寶,所以撥款一般也都是通寶。護送通寶的隊伍看上去一個比一個疲憊,因為數量太多,這一路他們都十分警惕,但凡路上遇到人都要警戒,晚上睡覺也要一半人睡覺一半人守護。不過就算是睡覺那波人也睡得不踏實,隻要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驚醒。他們心裏都很清楚,這是交州百姓的救命錢,在這種壓力之下,他們精神能好才怪。駱時行一看他們這樣子就知道這一路估計很辛苦,勉勵幾句之後直接大手筆的賞賜了許多錢財,他深深覺得口頭表揚說的再多也不如多給點錢來的實用,甚至還給他們記了一功。這種功勞不像是有等級的功勞那樣當時就能給獎勵,一般這種都是記載下來,在升遷或者退伍的時候就是加分項。護衛團一個個聽了之後都十分高興,連身上的疲憊都一掃而空,開開心心的下去休息了。而程敬微則帶著人跟隨王一起去給這些通寶入庫。等到全部清點完之後都是第二天的事情了,王也是疲憊中帶著興奮說道:“這些錢若是省著點用足夠支撐兩年了。”如果兩年之後不想依靠朝廷撥款的話那麽就需要交州的農業和商業都變得能夠自給自足。駱時行聽後問道:“到底多少啊?”王將賬本遞給他說道:“共一千三百二十四萬貫。”駱時行瞬間倒抽一口氣,這個數目可真的不算少了,要知道如今大唐一年的稅收也不過三千四百萬貫。這些錢相當於大唐一年稅收的三分之一。他一臉呆滯地問道:“朝廷這麽大方的嗎?”一般朝廷給地方撥款不是看當地的消費水平和往年財政收入和消耗數目來判斷的?交州這裏不怎麽繁華,稅收不高,相應的物價也不高,基本上用不了那麽多啊。王搖頭說道:“這裏麵隻有三百萬貫是朝廷撥款,剩下一千多萬貫是各界募捐數目。”駱時行這才想起來,對哦,還有人給他們募捐。他有些納悶:“這募捐是哪兒來的啊。”而且民間能夠募捐到大唐一年稅收的三分之一,這是不是也太誇張了一些,這就是盛世嗎?駱時行穿越之前也處於盛世,每次國家遇到天災人禍也有很多人捐款,不過那個時候他沒關注全國稅收多少,所以也不知道好心人捐款的比例。是以如今對於這樣的數目可以說是十分吃驚。王也不知道,他隻是拿到了數據而已,具體情況也沒人跟他說。程敬微坐在一旁問道:“經略使不是給你寫了一封信?上麵應該有交代。”駱時行一拍額頭,他感覺自從看到那麽多車的錢之後,他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飄忽狀態,腦子都不怎麽動。別人提一個問題,他剛思考一會,就滿腦子:好多錢,好多錢,好多好多錢。他將經略使的信打開之後仔細看完,這才將信遞給程敬微同時跟大家解釋說道:“這次募捐是太平公主首倡。”“太平公主?”大佬們聽了之後首先就是皺眉。裴行本更是問道:“太平公主已經可以幹政了?”駱時行請求朝廷撥款的奏疏可是走正經渠道上去的,不是相關人員肯定看不到,太平公主能夠知曉,要麽是中樞有她的人,要麽就是她已經介入了重要部門。至於是在太後身邊看到的,這個可能性他們壓根就沒想過。一州的撥款事宜隻要不是特別嚴重,三省在收到之後也隻是會在朝上提一嘴,而不是直接把奏疏呈上去。是以大家都有些擔心,如今皇帝被幽禁於後宮,看上去也是個支棱不起來的,廬陵王被流放,整個李唐皇室能夠當皇帝的都被殺的差不多了。大家一直覺得太後就算臨朝稱製早晚也要將大權歸於李氏子孫,然而真正的李氏子孫接觸不到政事,身為薛家婦的天平公主卻能幹政,這可不是個好兆頭。一旁的程敬微聽了之後解釋說道:“這件事情是有人傳出去的,小猞猁那一首詩如今已經傳遍洛陽。”他一邊說一邊含笑看了駱時行一眼,然後就看到小猞猁十分害羞的笑了笑。大佬們聽了鬆了半口氣,另外半口氣還為李唐皇室的未來提著。他們忍不住問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程敬微解釋說道:“奏疏傳上去之後,在分揀之時有人看到了這首詩,十分喜愛之下就忍不住對別人說了。”他說得簡單,實際上駱時行的奏疏上去之後,在門下省的值房之中就有人喊道:“駱無咎又寫了一首詩!”“又?”本來辦公的人都忍不住抬頭看向聲音來源,全都是一臉詫異。有人更是問道:“比之上一首如何?”那人回味再三之後才說道:“不分伯仲。”眾人頓時十分感興趣,手上的事情也不做了全都圍了上去。要知道寫詩這種事情其實也很看靈感的,但凡藝術相關其實都很看天賦和靈感,他們也不是沒見過天賦好的人,可是天賦再好也沒隔兩個月就寫出一首經典之作吧?很多人都懷疑那人是不是誇張,眾所周知,自從上一次那首《南關懷古》之後,這位就成了那位小縣令的死忠,時不時都要稱讚一下那位小縣令乃是文曲星下凡,放去做縣令實在可惜。如果不做縣令,讓他專心學習寫詩,其成就必然能夠更上一層樓,說不定還能名垂千古。眾所周知粉絲濾鏡之下,很可能普通平庸的東西也會覺得很好。於是大家都圍過來開始欣賞那首詩。坦白講這首詩其實比之上一首是有一點差距的,但能夠流傳千年的詩都有它的優點。上一首重點在於抒情,而這一首重在寫實,然而無論是哪一首都戳到了文人的那個點。奏疏的內容肯定是不能隨便亂傳的,但僅僅是一首詩就無所謂了。許多人就開始研究駱時行這首詩寫作手法還有一些別的東西,傳著傳著就傳到了翰林院,然後又到了國子監。國子監甚至有博士用這首詩來教育學子們怎麽樣用最樸實平和的語言寫得震撼人心。但這東西是功底同時也需要深入民間才能做到。一來二去,朝中的一些女官在得知之後一方麵為駱時行才華感歎,一邊又覺得這小刺史太慘了一些,這要是做不好,說不定刺史也當不久。於是她們一合計找上了太平公主,出主意:不如搞募捐幫幫這位刺史,把人拉攏過來。太平公主最近正覺得無聊,一聽正好也有事情做,而且還能收獲好名聲,一箭雙雕,幹了!不得不說,這件事情或許隻有女子才能做得起來,畢竟上流社會男主外女主內是遊戲規則,錢財大部分都掌握在貴婦們手裏。太平公主也知道該怎麽說動她們,別的不說,隻要說一句:交州刺史貌若好女。然後再渲染一下他多慘就行了。從古至今人們的審美其實都差不多,被父親連累流放、長得好看、能力還強,美強慘外加憂國憂民,每次寫詩都是為百姓奔走呼號。駱時行身上要素簡直是疊滿了,貴婦們頓時紛紛慷慨解囊。當然也有人會問:“這刺史真有那麽好看?”太平公主十分淡定說道:“當年就是因為他好看,阿娘才網開一麵啊。”武:???第327章 武在聽到這個離譜傳言的時候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然而卻也沒多說什麽。袁客師對駱時行的相語並沒有泄露出去,武甚至還警告他不要隨便亂說。那時她不知道駱時行是不是真的天同星也不想將眾人的視線吸引到他的身上,而如今這個小天同星似乎已經開始隱隱應了袁客師所說,那武就更要保守秘密。駱時行還太小,太脆弱,這個時候若是被人知曉,說不定一場風雨就能摧折了他。武不會將所有的希望放在一個孩子身上,但多一份籌碼她也不介意。而駱時行在知道這一切都是太平公主所為之後,摸了摸下巴:“公主此番義舉,對我們算得上是大恩,得想辦法送她一份禮物才行。”程敬微聽了之後立刻警惕,但還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公主應當是被你那首詩中描寫的百姓慘狀感染才會如此,你也不要想太多,千貫錢於我們而言算多,對他們而言算不得什麽,甚至一壺酒都可能上萬貫。”他這是故意告訴駱時行京城那些人是有多奢靡的,小猞猁對那種奢華的生活一直不感興趣,他應該不會喜歡太過奢侈的人。倒也不是他聽到駱時行誇讚誰就覺得誰是情敵,主要是公主這個群體本身就很危險。她們的私生活一般都比較豐富,這一點程敬微倒是無所謂,貴族圈子就是這樣,男人女人都比較開放。而公主貴婦們喜歡長得好看的,有才華的,隻要這兩樣有其中一樣就能成為她們的入幕之賓。如今駱時行這兩樣全占,還年少,沒有被亂七八糟的事情汙染過,對於那些貴女來說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強。若是駱時行因為這些事情對太平公主心生好感,等回頭見了麵被勾搭走了怎麽辦?雖然目前來看並沒有進京的機會,但問題是六年之前也沒人能想到被這個被流放的孩子能當上一州刺史啊。駱時行聽了之後有些詫異:“一壺酒都能那麽貴嗎?”他問這問題毫無負擔,反正在流放之前他們家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駱賓王給他買點糖都要精打細算的樣子。程敬微點頭,抬頭看向大佬們說道:“在我記憶中是如此,我應當說得沒錯吧?”李遊道等人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重點強調太平公主不差錢,但還是配合點頭:“正是如此。”駱時行咋舌之後說道:“既然不缺錢,禮物那就得用心一點,要不然沒辦法表達誠意啊。”程敬微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把手裏的玉佩給捏碎了,他抿了抿嘴說道:“這個暫且放一放,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既然收到了錢,不如等有了結果再一同送過去,好讓京中知曉我們沒有貪墨這些錢財。”駱時行一聽立刻用力點頭:“對對對,募捐款項需要公開透明,詳細記錄。”程敬微這才鬆了口氣,按照小猞猁的脾氣,這些錢肯定是要用在刀刃上的,一時半會應當不會聯係京裏。那邊駱時行拉著王開始去做計劃,程敬微則要去巡邏,順便看了一眼李遊道。李遊道收到他的眼色之後幹脆也跟著走了。出了房門之後,程敬微低聲說道:“李先生,若是以後猞猁猻提到太平公主,還請李先生注意一下,公主對猞猁猻太過關注,絕非善事,猞猁猻年幼,於此事並不敏感,哪怕他沒有此意,但與公主過於親密對他的名聲也是百害而無一利。”他一個人未必能夠勸得動駱時行,說多了還可能引起反感。有些話就需要長輩來說,李遊道雖然在輩分上跟駱時行是平輩,但他的年紀和閱曆擺在那裏,平日裏駱時行也是把他當長輩一樣尊敬的,沒啥區別。李遊道看了他一眼心說你是擔心猞猁猻會被公主勾搭走吧?在交州這個地方,不用擔心能有女子勾走猞猁猻,但是京裏的小娘子可就不一樣了,那些小娘子要出身有出身,要文化有文化,要長相有長相,要身段有身段。絕對不是交州本地的小娘子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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