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陣和他並排走在民居小徑上,映在昏黃水泥地上的身影拖得綿長。黑澤陣依然是一副別人欠了他八百萬的冷淡臉,催著夏樹趕快回去,但又不知不覺放慢步調。他已經長得很高,輪廓嶙峋,銀發泛著粼粼的碎光。夏樹突然停下腳步。“關於你昨天說的心率不齊。”他說,“我查了很多文獻……”黑澤陣聽著他滔滔不絕地背誦醫療文獻,對他進行了一通心髒病病理分析,抽了抽嘴角,冷聲道:“……閉嘴。吃你的土豆。”“我不。……還沒說完呢,這很重要。”夏樹莫名有點沮喪,放低了聲音,“呼吸加速、難以保持穩定規律的心率……我對阿陣也是一樣的。”悶熱的夏夜,深藍與紫色交織,天空呈現出一種浪漫而曖昧的色彩。一輪彎月,碎星點點。黑澤陣偏頭,目光定格:“……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他深邃眉眼下,墨綠的瞳孔緊緊盯著夏樹,像湍急的渦流,要卷著他溺亡。“夏樹。”黑澤陣念他的名字,卻像是要連名帶姓地吞下去。……畫麵停滯在這一幕,光影被生生打碎。北條夏樹驚醒了。他盯了半秒天花板,滿腦子‘我們早就認識了琴酒居然喜歡我我居然也喜歡他……’,幾乎一口氣沒上來。而伴隨著起身的動作,那些記憶跟退潮一樣,緩緩從他身體裏離開。北條夏樹痛恨這種不受控的‘失憶’。幾分鍾過後,他又隻能記得發生了很重要的事、跟那位忘記的朋友有關。他摸來床頭的手機,給醫生發了簡訊。對方回得飛快,告訴他今天全天有空。北條夏樹看了眼時間,簡單地打理下外形就出門了。私人診所離他的居處不遠,十來分鍾的車程。辦公室裏還有人。北條夏樹也不急,婉拒了助理去休息室等候的邀請,在走道上等著吹風,漫不經心地望向窗外。樓下的某輛轎車旁邊站著個黑發男人,戴一頂平沿帽,依稀可辨優越的外形。他咬著根煙,似乎是感覺到視線,掀起眼睛看向診所二樓窗口。北條夏樹的目光頓時凝住了。因為他有一雙墨綠的眼睛。第14章 摸魚(修)綠眼睛的男人背著一把吉他包,將車鑰匙收進兜裏,上樓。他對前台助理報上名字:“諸星大。”助理看著電腦上的預約表,麵露難色:“諸星先生,您有提前電話預約嗎?”“有。”他言簡意賅道,“問醫生。”說完,他便坐到沙發上。男人的腿太長,顯得沙發與茶幾的間隙逼仄到可憐。而北條夏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幾眼。從沙發的凹痕的來看,吉他包的重量有些微妙。一般來說吉他不會超過4公斤,除非他在裏麵放了別的東西。他打量赤井秀一的時候,對方也看向他。過了一會,赤井秀一主動朝他走過來。“打擾了,這個問題可能有些失禮。”赤井麵上露出了點恰到好處的困惑與探究,“之前,我們有見過麵嗎?”這拙劣蹩腳的搭訕話術,赤井自己聽著都格外痛苦,但這是來自醫生的建議。醫生勸赤井假裝失憶,裝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接近北條夏樹,綠眼睛的fbi完全不能理解,不過當下除了乖乖照做,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起碼醫生是個行為分析領域的專家,目前與fbi仍有密切的往來,不會傷害他的利益。北條夏樹抿唇:“……”赤井去摸口袋裏的煙盒,仿佛才想起自己身在診所,又悻悻然收回方才他在樓下抽煙用的也是左手。他是左利手。這令北條夏樹越發忍不住從對方身上捕捉更多細節。平沿帽是加州某個潮牌,logo在腦後位置,售價大約五十美元。左手的中指,無名指,小指第三指節比較粗糙,大概率有持槍習慣。左手第一指節的指腹角質層比較厚,很可能是狙擊手,因為狙擊手在尋找機會時食指常常摁在扳機護圈上,琴酒便是如此。見他久久不答話,赤井低聲道:“抱歉,因為……”赤井幾乎用盡畢生演技才撫平雞皮疙瘩,使得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他好像在努力回憶,麵色略帶痛苦:“我出過事故,大約三年前,記憶受了損傷,目前還沒有完全恢複,你很像我曾經認識的朋友……抱歉。”見鬼,東京愛情故事都不敢這麽演。赤井內心麵無表情地暗罵醫生給他安排的蹩腳狗血劇本。然後抬起眼睛,綠眸寫滿了‘我很善良我很煎熬’,等待著這對方的回複。北條夏樹怔鬆,問道:“你之前在哪裏呢?”赤井秀一的表情溫和:“加州。”……諸星大是日美混血,此前主要在加州和東京生活。透露的信息謹慎而模棱兩可,話並不多,戒心很重。明明和他記憶裏的特征都對得上,對方也表現得很正常,詢問和探究分寸恰好,卻仍有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但北條夏樹還是同諸星大交換了聯係方式。“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聯係我。”他盯著對方的綠眸,怔鬆道,“我也覺得,你很像……”“我曾經認識的人。”夏樹為這個念頭輾轉很久,一度到了煩躁難掩的地步。腦海裏分裂出兩個小人打架,一個天使一個惡魔,打得不可開交,晃得他頭痛。小惡魔:【諸星大是他。】小天使:【諸星大不是。】小惡魔:【他是!他那麽像……】小天使:【也隻是相似罷了。】小天使:【那個人才沒有那麽好脾氣!他總是很冷漠,不愛搭理你,對你研究的東西不屑一顧。】小惡魔:【有沒有一種可能,他長大了,所以脾氣變好了呢?】小天使:【才不是,他脾氣就是壞,以後也不可能變好。但他也會陪你做很無聊、浪費時間的事情。】小惡魔:【你怎麽知道諸星大就不會?】小天使:【那能一樣嗎?!】小惡魔:【嗯……怎麽不一樣呢?】怒極的小天使掏出一柄金燦燦的弓箭,啪得射向惡魔翅膀。夏樹揮了揮手,將煩躁也掃去。然而,第二次和諸星大見麵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不對勁了。他們約在某個酒吧,組織的產業之一。光怪陸離的燈影中,諸星大安靜得有些格格不入,像是試圖將自己裹進夜色的黑豹,隻有那雙綠眼睛明亮得驚人。狙擊手、綠眼睛、冷漠謹慎的性格,從天而降的諸星大像是照著他尋找的標準答案畫出來的人物,就差突然出現個神明拍著他的肩膀說這就是你找的人不會錯的,快去和他相認吧。這種古怪的感覺,就像有個人指著一頭狼,信誓旦旦地說,你看,尾巴、耳朵、柔軟的皮毛,這是一隻貓。北條夏樹刻意遲到了十五分鍾。“抱歉抱歉。”他臉上帶笑,“有別的事情要忙,稍微耽誤了點時間。”諸星大從容地說:“沒關係,我也剛到。”多麽正常妥帖,也很符合常人交往的邏輯。但夏樹記憶裏的那隻綠眼睛貓咪不會,它必然冷臉,尾巴不耐煩地抽著地板,向他哈氣;又或者輕蔑地掃他一眼,不對此發表任何言論,直接開口進入正題。和諸星大比起來,琴酒反而更像那隻貓,隻不過他的皮毛上刻印著道道虎斑,爪子也過於鋒利。在對方試圖表現出友好的時候,違和感尤其嚴重。北條夏樹興致缺缺,有種莫名的失落。諸星大沒有刻意隱瞞身份,他原先是遊走在灰色地帶的自由雇傭兵,接了一筆狙殺的大單子,完成以後卻上了fbi的通緝名單,暫時來日本避避風頭。北條夏樹驚訝於他的坦誠:“你不怕我泄露你的線索麽?”諸星大盯了他一會,低頭,十分溫和地說:“直覺告訴我,應該信任你。”夏樹:“……”他麵無表情地打了個寒戰。“……是、是麽?”說這種油膩的話,赤井自己心裏也不好受,但他段位高,眼神含情脈脈,怎麽看怎麽誠懇。而夏樹頓時放棄了“諸星大=那個人”的念頭。如果是他的話,應該抬起眼睛看著他,嘴角扯出一點冷笑,譏諷道【就憑你?】就憑你也能威脅我?那個人一定會這麽想的。“失陪一下。”夏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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