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位娘娘都是經年伴駕,一個端莊賢惠,一個溫柔婉約,她們的話皇帝還是願意聽的。


    如此一來,洪恩帝便道:“甚好,那朕便同諸位愛妃逛一逛。”


    他點了頭,最年輕的莊昭儀立即擠上前來,迫不及待挽住洪恩帝的胳膊。


    “陛下,臣妾覺得冷,得跟在陛下身邊。”


    她這種做派,高位娘娘們都不樂意理她,端嬪卻念叨兩句:“喲,瞧你穿得這貂皮大氅,若還是覺得冷,那便回去好了,大冷天逛什麽禦花園。”


    莊昭儀:“你!”


    皇帝剛剛好轉的心情,因為她們兩人這一口角,又沉下臉來。


    淑妃一貫老好人,不會這時候出來打圓場,德妃便道:“好了,都是一家姐妹,這些話說說也就罷了,陪陛下要緊。”


    洪恩帝沉聲道:“好了,散心要緊。”


    姚珍珠小聲對聽瀾說:“還是陛下涵養好,這要是咱們太孫殿下,恐怕一人一腳都踹得遠遠的。”


    聽瀾險些沒笑出聲。


    她捂住嘴,輕輕拽了一下姚珍珠的衣袖:“小主,貴人們走了。”


    大抵嫌棄剛才的事不好看,莊昭儀便撒著嬌讓皇帝陛下陪她去牡丹閣,說要去暖和暖和。


    這一次端嬪隻是冷哼一聲,倒沒怎麽多言。


    一行人便走走停停,往牡丹閣行去。


    姚珍珠跟聽瀾隻兩人,她們遠遠跟在儀駕之後,沒有任何人注意她們。


    一路鬼鬼祟祟跟著,又不知前路會出現何事,姚珍珠一瞬覺得這一趟不虛此行,特別刺激。


    她對聽瀾道:“姑姑真疼我,這麽大的熱鬧,也提前通知我過來瞧看。”


    就是光看這幾個娘娘鬥嘴,都別有一番樂趣,更何況後麵似乎還有更大的驚喜。


    如此走走停停,一行人便來到了小橋聽水。


    小橋聽水處,賢妃娘娘恰好領著幾個宮人在放紙船。


    賢妃大抵也沒想到,今日如此多人會來禦花園,她抬頭瞧見洪恩帝,剛想上前請安,就瞧見掛在洪恩帝身上的莊昭儀。


    賢妃的臉一下子就僵住了。


    洪恩帝對她也一向寬厚:“愛妃今日怎麽有空來禦花園玩賞?”


    賢妃便上了前去,柔聲道:“今日宮人都說天氣晴好,暖日融融,臣妾想著許久沒來禦花園,就把之前抄的心經取來,折了紙船為陛下祈福。”


    這話說得可真是溫柔婉約,含情脈脈。


    洪恩帝的臉色略微緩和一些,瞧著沒有剛才那般嚴肅:“有勞愛妃了。”


    帝妃二人正在互訴衷腸呢,邊上莊昭儀又很不識趣:“陛下,咱們快些去牡丹閣吧,臣妾怪冷的。”


    她再三催促,洪恩帝也很憐惜,便道:“走吧。”


    這一群貴人繼續往牡丹閣行去。


    姚珍珠跟聽瀾距離那邊很遠,就如同在禦花園中閑逛,並不一路跟著往前走,反而走了幾步便拐道,通過涼亭繞道牡丹閣。


    姚珍珠問聽瀾:“可是莊昭儀動的手?”


    聽瀾也略有些疑惑:“奴婢不知,這消息當時好幾位娘娘應當都知曉,至於到底誰做局,做的是什麽樣的局,奴婢一概不知。”


    姚珍珠沒有繼續問。


    兩人一路且走且聽,又瞧了會兒景,才靠近牡丹閣。


    牡丹閣說是閣樓,實際上是隱藏在牡丹花園假山中的雅室。


    牡丹園每年隻四五月時繁盛而芬芳,各色牡丹爭相盛開,最是美麗。


    到了冬日時節,院中牡丹隻剩枯枝,不好養護,因此貴人們輕易不往這邊走動。


    莊昭儀一直說要來牡丹閣,大抵是因為假山中的雅室很是典雅,又很暖和,故而有此一行。


    一行人說說笑笑,好不歡快,洪恩帝身邊是寵愛的妃嬪娘娘,又趕上國泰民安的好年景,心情頗為順暢。


    洪恩帝帶著一群美麗多情的娘娘們,直接踏入牡丹園中。


    然而就在此刻,牡丹園中突然發出一陣膩人的叫聲。


    所有人都頓足在原地,沒有繼續往前走。


    “好人,你可真厲害。”


    牡丹閣中的人似乎未發現此處還有生人,一邊膩膩歪歪哼哼,一邊說著下流汙穢的話。


    姚珍珠跟聽瀾躲在牡丹閣另一邊,完全隱藏在暗處,不被任何人發現。


    因此她們兩人把話聽得很清楚。


    隻聽牡丹閣中的那女人道:“好相公,你今日怎麽這般生龍活虎?”


    男人則說:“為夫自然是想你的,想死為夫的婆娘。”


    這話說得頗為粗魯,但兩人的關係卻一下被人聽清。


    一個喊相公,另一個則喊婆娘,不是夫妻又是什麽?


    可這宮裏麵,能當人丈夫的卻隻有皇親國戚,李氏正宗。


    而能當旁人妻子的,便隻有宮妃宮女。


    姚珍珠都不用看,也能知道洪恩帝此刻臉色有多可怕。


    即便宮中如今還有東宮和毓慶宮,也有外五所的年輕皇子皇孫,但其中的每一個人,洪恩帝都熟悉。


    他們的聲音,洪恩帝一聽就能知道,不需要去分辨。


    牡丹閣裏麵的這個男人,不是李氏的任何一人。


    洪恩帝沉著臉,攔住想要上前叫嚷的莊昭儀,繼續聽。


    邊上的幾位娘娘臉色也都難看起來。


    裏麵的人繼續說了下去。


    “心肝兒,我可真想你,過年這些日子又不能出來,每日裏還要伺候陛下,可是辛苦。”


    那女子道:“我也是,賢妃娘娘這幾日都不甚高興,為了那小賤人的事沒少磋磨咱們,好不容易今日我假做頭暈,這才沒在她跟前伺候。”


    “要不然,”那女子說,“要不然那老妖婆還不知道怎麽擠兌人。”


    女子話音剛落下,賢妃淒厲的嗓音便響起:“秦三娘,你這賤人,還不住口!”


    第47章 【一更】她平日最要臉,……


    這一刻的賢妃娘娘, 表情猙獰,聲嘶力竭。


    姚珍珠跟聽瀾離得那麽遠,也能聽到她的嘶吼。


    賢妃是那麽憤怒。


    但她的嘶吼卻被另一道嬌俏的聲音打斷了。


    “哎呦, 這聲音可熟悉,”莊昭儀對洪恩帝撒嬌,“陛下, 裏麵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奴婢一看便是賢妃娘娘宮中,她違反宮規, 陛下可要重罰。”


    德妃是四妃之首,此時隻得出來安慰:“賢妃, 你先別急,問清事由再議論不遲。”


    端嬪也哄她:“是呢姐姐, 還是聽聽秦姑姑如何說吧,咱們總不能冤枉人。”


    兩人雖如此說, 可姚珍珠用腳趾頭想,她們看賢妃出醜, 心裏一定高興極了。


    賢妃也不傻,沒有理她們,隻噗通一聲跪倒在了洪恩帝跟前。


    莊昭儀的話沒有激怒她, 反而讓她發昏的頭腦略微冷靜下來。


    “臣妾管教不嚴,請陛下責罰。”賢妃的聲音帶著顫抖和無盡的委屈。


    她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 哪怕麵對洪恩帝,也很少伏低做小,做那嬌嬌滴滴的做派。


    若非如此, 一月之前,洪恩帝也不可能因為同她生氣而臨幸林淑女。


    今日這一趟,賢妃是打聽準了洪恩帝要來禦花園, 所以才過來放紙船,不過是為了以端莊賢淑的做派引洪恩帝回心轉意。


    但她萬萬沒想到,牡丹閣深處竟然藏了這麽一對禍害。


    那女聲她聽第一句就知道,那是她的陪嫁宮女,跟在她身邊最久也最忠心的管事姑姑秦三娘。


    男聲她聽不真切,可兩人說的話,那話語裏的調笑,卻令賢妃一下子怒發衝冠。


    她幾乎忘了洪恩帝也在場。


    就這麽不管不顧地叫嚷開來,豁開了自己一直維持的臉麵和體統。


    小賤人這詞,她都不知自己為何會喊出口。


    可現在,她滿腔怒火全都被寒意澆滅。


    因為洪恩帝一直沒有說話,他鐵青著臉站在那,冷靜卻沉默。


    賢妃眼中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陛下,臣妾真的不知。”


    莊昭儀陰陽怪氣:“那是賢妃姐姐身邊最得力的姑姑,賢妃姐姐可真是不夠關心,人家有了相好的也沒叫賢妃姐姐知道呢。”


    莊昭儀是教坊司出身,自來就沒什麽底蘊,宮裏的妃嬪們都同她沒什麽好眼緣。


    娘娘們嫌棄她,瞧不起她,不願意同這樣出身的人來往,可莊昭儀此刻這句話,卻說進大家心裏去。


    可不是,賢妃整日裏拿世家大族的千金自居,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書香門第,結果書香門第出來的丫頭就是這樣的貨色,不僅穢亂宮闈,心裏對她還滿是怨恨。


    剛剛秦三娘調笑時說的幾句話,如同巴掌一般,狠狠扇在賢妃臉上。


    賢妃此刻如墜冰窖。


    莊昭儀還待再諷刺幾句,洪恩帝沉聲道:“夠了!”


    莊昭儀立即不敢吭聲,卻悄悄白了低頭垂淚的賢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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