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堂的生意依舊很好,天天爆滿,另外幾個府縣的烤鴨店生意同樣在當地很有名氣,南壩村和程家莊這邊養殖的鴨子剛剛夠用。隨著烤鴨店的生意紅火,一品堂漸漸的在大慶朝有了名氣,特別是京城的烤鴨店一開,奉賢這邊的生意就更好的不得了了。


    三月是萬物複蘇的季節,也是春遊的好時候,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京城進士們放榜的日子到了,這心情自然是激動踴躍的。舉子們打馬揚鞭,齊聚貢院門前,個個都想讓紅榜上有自己的名字,真是十年苦讀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禎元十一年,二月十八日的殿試,考卷經皇上批閱後,定在了三月十八日放榜,石靖奪得榜首,被欽點為頭名狀元。


    消息傳到蘇家的時候,已經是十天後了,聽到喜訊,蘇桐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石靖高中榜首,這下一品堂的烤鴨又要紅火一陣子了。畢竟,他可是奉賢府乃至整個大慶朝裏第一個被人稱之為鴨子解元的人,現在怕又要被人叫為鴨子狀元了。


    高中狀元便是天子門生,能進入官場,但同時也少不了讓人提攜,涉及到石靖以後分配的官位,蘇桐不敢馬虎,慌忙讓柴旺拿上五萬兩銀子,帶人進了京城打點。


    第114章 靖安侯府禍事(修)……


    柴旺帶著人和銀子急衝衝趕到了京城, 沒顧得上和石靖見麵,就先去給穆王府投了帖子,蘇桐交給他這項走後門的任務, 他得先去打探打探京城的情況再去走動。思來想去京城也隻有穆王和蘇家有些淵源, 便先去拜訪了穆王。


    他到了穆王府,剛想敲門就被兵丁給攔住了,嗬斥了一頓,他忙遞了錠銀子過去,門前的兵丁掂量了一番,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敢行賄軍爺, 可知何罪。”說著,將手裏的銀子往袖子裏一塞,使勁的推搡了他一下說:“銀子軍爺給你沒收,走開。”


    柴旺被他推搡了一把, 差點跌倒,慌忙扯住他的衣袖,暗地裏塞過去一張銀票過去低聲說:“這位軍爺, 小的是來要賬的,穆王府後廚定了我們的鴨子,這銀子一直賒欠著, 小店本小利薄,賒欠不起,這才來府上要債, 不知道這穆王府犯了何罪, 還請軍爺指點一二。”


    那兵士看到銀票不動聲色的左右看了看,接過去塞進衣兜裏,低聲說:“穆王被禁足, 嚴禁探望,還敢來王府來要債務,不要命了。”


    柴旺吃了一驚,穆王禁足,這可是大事情,年前皇上還下旨昭告天下邊疆大捷,穆王擊退蠻族有功,特加恩科一年,這才多長時間,就被禁足了,真是伴君如伴虎,生死一瞬間,他衝著那兵士拱了拱手,祥裝感激的走開了。


    回到客棧,他即刻派人去打探了一番,才知穆王之被禁足,是因為奉賢府舉子全家被殺一案。這市井之中傳來的消息,無非是說紀家往後宮送了人,跟皇上吹了枕頭風,眼下這紀貴人正得寵,穆王雖然有軍功,但是個行武的粗人,自然比不得紀家簡在帝心。


    柴旺捋須沉思了片刻,打賞了那位做中人傳消息的夥計,讓人出去了,穆王被當皇上禁足,罪名是幹預刑部、吏部官員任免及斷案,擾亂朝中秩序。怎麽看這罪名都是沒有什麽錯處,但他卻總覺的哪裏不對。


    朝中的政事,瞬息萬變,他想了半天,也沒猜透這事情的蹊蹺之處,便隻好放下了。向南辰年前去蘇家認親的事情他知道,當時還驚訝那向知府不是被穆王罷官了嗎,那麽快便官複原職了。這麽一看,向南辰能官複原職,必是那文遠候府的功勞了。


    既然穆王府這條路走不通,柴旺便歇了心思,讓人尋了石靖約在了京城的明月酒樓見麵。


    明月樓是京城最好的酒樓,臨江而建,風景極好,樓層有三層高,外麵裝修素雅,裏麵布置雅致,是京城貴人們的聚集地,也是貴人們茶餘飯後閑談之地。


    前段時間,酒樓裏的談資是打馬遊街的新科狀元、榜眼、探花,明月酒樓是一屋難求,各家千金爭相預定,選在最好的位置看那紅袍俊秀的狀元郎和綠衣秀挺的探花郎。


    如今,京城人貴人們茶餘飯後爭相談論的是靖安侯府嫡子摔死、次子被閹割的奇聞。


    靖安侯府的老侯爺裴四元武將出身,追隨先帝三十餘年,立下赫赫戰功,被先帝封為一品軍侯。他年約七旬,有兩子兩女,世子是他的原配夫人邵氏所出,名裴效國,禎元初年戰死邊疆,其妻劉氏禎元八年突然卻被人撞見與人通奸,羞憤之下自縊身亡,其獨子下落不明。


    繼夫人閆氏是當今太後的親妹,對裴老侯爺一見鍾情,當年不嫌棄他是個寡夫,執意要嫁,終得所願,生有一子一女,兒子裴效力,女兒裴明儀。


    靖安侯原世子裴效國戰死之後,世子之位本該由其獨子裴津川繼承,不料劉氏自縊身死,其子裴津川下落不明。靖安侯世子之位便由其叔父裴效力繼承了,老侯爺裴四元對嫡長孫失蹤之事念念不忘,派人多番查找,終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便整日鬱鬱寡歡,借酒澆愁。


    今科朝中進士錄取,裴效力的女兒裴錦屏訂下了探花郎藍君尚為夫婿,這藍君尚是朝中禮部侍郎的嫡長子。為給閨女出嫁漲些身份,裴世子便讓老侯爺上書將靖安候之位讓於了自己。老侯爺靖安侯剛過完七十大壽,上書將侯位讓給了兒子裴效力才不過半個月,裴府的公子便陸續出了禍事。


    靖安候裴效力本有三子兩女,其中嫡長子裴津度,次子裴津慕,長女裴錦屏皆為原配賈氏所出,庶子裴津夜是姨娘武氏所出,庶女裴錦明李氏所出,這李氏原本是賈氏的貼身丫頭,後來做了裴效力的小妾,一向對賈氏惟命是從。


    靖安侯嫡子裴津度是在與人外出打獵時不幸摔落山崖摔死了,屍體拖回侯府,看著本該英俊挺拔的嫡子摔的成了一團肉泥。裴效力哭的老淚縱橫,其妻賈氏更是死過去好幾次,醒來之後,咬牙切齒的說裴津度必是遭人陷害,連夜進宮去見了她那做了太後的姨母,再三請求皇上派錦衣衛嚴查此事。


    皇太後瞧著她哭得聲嘶力竭的模樣,憐她喪子,便向皇上求情,派出錦衣衛嚴加查辦,定要還靖安侯府一個公道。


    錦衣衛一出手,那幾家邀約和裴津度一同外出打獵的公子慌了神,本就是裴津度自己騎的馬發了瘋,摔死了他,關他們何事?錦衣衛這麽一查,家家自危,一來而去,又有東廠摻和進來了,這查來查去,也沒查出什麽名堂,東廠和錦衣衛到時相互掐上了。


    一時間,朝中官員,人人自危,各自守著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事的態度,對靖安侯府之事唯恐避之不及。


    屋漏偏逢連夜雨,靖安侯這邊還沒查清嫡子的死因,次子裴津慕卻又被人爆出在勾欄院與人打鬥,讓人踹傷了□□ ,絕了子嗣。


    柴旺在酒樓裏聽了一耳朵靖安侯府的秘聞慘事,他心思轉的快,從穆王被禁足,想到靖安侯府,錦衣衛與東廠以及朝中傳出來一些事情,雜七雜八的讓他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直到石靖應約前來,坐到他麵前喝了三盞茶後才反應過來。


    “柴管家在想何事這般出神。”


    柴旺抬頭看到麵前的石靖吃了一驚,慌忙站起來施了一禮說:“石狀元見諒,小老兒走神了。”


    石靖含笑地看著他說:“柴管家不要見外,石某人還沒感謝柴管家以往照料之恩,這次是蘇姑娘讓你來的吧!可是為了我任職之事。”


    柴旺見他說話直白,便衝他拱了拱手,開門見山地說:“正是,我家姑娘吩咐小老兒前來為蘇狀元打點一二。小老兒山野粗人,不懂得朝堂之事,還請石狀元給指點一下門路,走什麽路子,送什麽節禮,我家姑娘說了,石狀元今後在京城的吃穿用度皆有蘇家負責。”


    石靖喝了一口茶水,麵上無驚訝之色,畢竟他和蘇桐早就談好了的,他十六歲考中秀才,十八歲考中舉人,十九歲考中狀元,其智力和謀略非比尋常。再說他遇事一貫冷靜,謀定而後動,眼下的對自己的任職早胸有成竹。


    柴旺的說辭恰好和他的意,便抬手道:“那多謝柴管家為石某人打點了,我已經人員名單寫好你拿去便是。”說完,便伸手從衣袋裏拿出寫好的名單,遞給了柴旺。


    兩人略談論了片刻,石靖便告辭而去,他在殿試答辯之時胸有成竹,已經料到了自己將要任職的官位。柴旺此番到來,便是錦上添花了,蘇家那個沒及笄又冷心冷肺的小姑娘,他心裏惦記上了,暫且按著她的小心思來吧!無傷大雅的事情,他便為她做了又如何。


    柴旺目送他走後,看了一眼手裏的名單,正準備起身回客棧,卻見酒樓裏的夥計跑過來作了個揖說:“這位爺,那邊有位官爺請你過去喝杯茶水。”說完一指身後樓上的雅間。


    柴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將手裏的名單折疊裝了起來,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見對麵樓上房間布置的甚至雅致,但沒有看到什麽人。想到自己身懷巨款,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也沒有什麽往來的人,便推拒說:“我初來匝道,沒有什麽認識的朋友,有勞夥計跑上一趟,替我回拒了吧!”說完,甩手扔給他一塊銀子,約莫有二兩重。


    豈料那夥計沒收銀子,隻看著他滿臉堆笑又有些懼意地說:“這位爺,你就過去吧!小的奉命過來請你,賞銀那位官爺已經給了,萬不敢在收你的銀子。”


    柴旺聽他一說,心裏莫名的一凜,招手叫過侍立在門外的隨從,低聲吩咐了一句說:“若不見我歸來,你們就去青石巷子找一個姓裴的小哥。”說完,跟著夥計上了二樓的雅間,進了廊子轉過一道畫了竹林山海的紅木七扇屏風後,見屋裏的紫檀木圓桌前坐著一個身穿錦衣的青年男子,那人看到他,衝著他招了招手。


    那人膚色白皙,鼻直口方,眉若墨畫,鬢若刀裁,一雙眼睛顧盼之間戾氣逼人,臉上棱角分明,微帶著些陰鬱,容貌倒是異常俊秀,隻是通身帶著股逼人的氣勢,不怒而威。他穿著一身青綠錦繡飛魚服,外罩著一件同色的緞子對襟長衣,腰裏係著一條青色的犀角皮帶。整個人如刀劍出鞘般帶著股暴戾之氣,正擰著眉頭衝他招手。


    柴旺瞬間嚇了一跳,心都縮起來了,他就是個尋常的管家,也沒見過什麽大世麵,如今看到擰著眉毛,一臉戾氣的錦衣衛,頓時呆愣了。


    裴川看他愣在門口沒進來,便站起身走過去,一把將他拽進屋裏說:“柴管家見了我發什麽愣,還是怕我撞破了你什麽見不得人的秘事。”


    柴旺這才緩過神來,將人認出來了,慌忙衝著他行了個禮說:“裴大人嚇煞了小老兒了,你這身裝扮,忒是威風,小老兒這膽子小,經不住嚇。”


    裴川嗬嗬冷笑了一聲,指了指麵前的凳子說:“坐下,喝口茶水壓壓驚,在跟我說什麽事情,桐丫讓你來的,還是你自己做主見那個石狀元的。”


    柴旺笑了笑,沒敢坐下,看著他說:“裴大人長高了,這通身的氣勢見了讓小老兒怕著呢?剛才小老兒還吩咐下人去你們青石巷衛所給裴大人送些一品堂的烤鴨呢?裴大人在就更好了。”


    裴川繃著臉,斜眼看了他一眼,語氣冷颼颼地說:“柴管家說的這話,怎麽讓人聽著不順耳呢?你從奉賢府給我捎帶東西,怎麽不直接去衛所尋我,反而到這茶樓裏跟那個新科狀元續什麽舊談什麽心?還要幫他打點官場事宜,你這手伸的可是不短,敢管朝廷官職的閑事。”


    柴旺一聽,嚇的心裏一縮,撲通跪在了地上說:“裴大人恕罪,小老兒聽不懂大人在說什麽?那石狀元是老爺的同窗好友,又是兩位少爺的先生,又幫了一品堂許多的忙,小姐讓幫襯他一下銀兩而已,小老兒萬不敢背著小姐做什麽事情”


    他話音一落,就看到裴川臉色如罩寒冰陰沉起來,瞬時想起他錦衣衛的身份,頓時細密的汗珠自他額頭層層滾落。


    房間裏的氣氛變得怪異起來,一向做事謹慎的柴旺仔細的回想著自己和石靖說過的話,怕是被眼前這個渾身戾氣的裴川給聽了進去。


    他沉思了片刻,暗自一咬牙,抬頭看著裴川說:“裴大人實不相瞞,小姐幫石狀元是為了給蘇家留條後路,如今向知府官複原職,在奉賢府城任知府。他拿官司要挾老爺認祖歸宗,老爺不允,小姐也不願意。向知府說紀家簡在帝心,後宮前朝都有人,老爺和家裏的兩位少爺若是走科舉之路,朝中無人相幫不行…….”


    “所以,桐丫就提前在這個石狀元身上埋條線,想著你家老爺萬一得中進士,朝中也好有個照應。況且,這個石狀元還沒訂親,你家小姐的親事也沒定,若是能成一好,那也不錯……”


    柴旺呐呐的跪在地上沒有說話,他明白蘇桐的心思,如今穆王府靠不上,朝中沒有什麽人做靠山,一品堂的生意做的越大,風險就越大。他其實以往考慮過裴川的,無奈,裴川自從進了錦衣衛,多半年都沒消息。蘇家麵臨的事情迫在眉睫,那個石狀元一肚子的謀略,比之整日打打殺殺的粗人裴川靠譜的多。


    再說,蘇桐眼看及笄了,親事也沒定下來,蘇家又沒有當家的主母為她操持終身大事,隨著她年紀的增長,這親事也得提上日程了。他知道石靖對蘇桐有意,如今他中了進士,還是個狀元,若無意外,他也是傾向於石靖和蘇桐走到一起的。但是,此時裴川冷不丁的冒了出來,他心裏打的小九九生怕被他知道了,所以他此時心裏還是有些怕裴川的。


    裴川將話說了出來後,腦子倒是清淨下來了,抬手給柴旺倒了一杯茶,看了他一眼說:“柴管家,你起來吧!我知道你是為桐丫好,不過你也知道桐丫是和我儀過親的。雖說這親事還沒定下來,那是她沒及笄呢?我年紀也小,就此擱住了。別的事情我也不管你怎麽做,怎麽幫那個石狀元,總之不要給你家姑娘惹事,奴才就做好奴才的本分就是了。”


    柴旺目光微微一縮,暗暗思量了一番裴川說的話,以及他的說和蘇桐的親事,的確,裴川的年紀是小了些。但若論相貌,裴川可是不差,就是性子不好,狠厲了些,聽說當初被蘇桐救下,在蘇家生活了三年,也算是知根知底。但就是這錦衣衛的差事,殺人如麻,聽起來讓人害怕。他心裏真是將蘇桐真的是當成了女兒一般相待,若不是她,他們全家早就病餓而死了。蘇家的大事小情都是她操持,周芸娘這個作娘的根本不知道心疼閨女,他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所以,才對蘇家忠心相幫。


    他咽了口唾沫,抬頭看了一臉橫的裴川說:“裴大人說的話,小老兒記心裏了,我家小姐不容易,還望裴大人真心相待。小老兒雖說是蘇家的下人,但小姐對我們全家有恩,小老兒這輩子都報答不完,小姐的親事家裏的主母不上心,老爺忙著科舉讀書,小人身為奴才,隻想盡一番綿薄之力……”


    裴川看著他說的如此順溜的話,心裏好笑說:“你幫她管好家事就可,別的事情還是收起你的好心吧!不是說給我從奉賢府城帶了鴨子,早點給我送過去,我等著吃呢?嚐嚐味道,一品堂的鋪子都開到京城來了,你家姑娘還真是厲害。”


    柴旺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想到蘇桐在家中給他備下的禮物,現在一看,可不是如了他的意。不過,他不得不說,裴川小小年紀能在這短短的半年多從錦衣衛從七品的無名小旗晉升到衛所千戶正五品,其能力、心計、手腕可見不凡。他和石靖一文一武,沒有可比性。但蘇桐的脾氣他知道的非常清楚,性情灑脫,做事利索,不拖泥帶水,眼光看的又長遠,又不愛針織女紅,嫁個武夫遠比嫁個狀元娘子好些。


    裴川看著柴旺退了出去,起身走到窗前,背著手沉思了片刻,伸手打了個響指,招來門口候著的錦衣衛兵士說:“石狀元要留在京城任職的,查查吏部的底子他會留在那個部門。”


    錦衣衛兵士應了一聲,低聲稟告說:“靖安侯夫人求了太後,讓程神醫進京給她兒子治療隱疾,派去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裴川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擺手示意他退下。


    回京城的這段時間,他的心無時無刻都在被啃咬著,靖安侯府所有的一切,都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腦海裏。那個蛇蠍心腸的婦人,他要讓她眼睜睜的看著她的二子一女都死掉,讓她活活的疼死。


    不知道哪裏露出了馬腳,讓那婦人查到了他的蹤跡,趁他在北疆執行任務的那段時間裏,暗地裏派了數十名殺手追殺他,好在他命硬,九死一生總算是活著回來了。現在該輪到他出手了,靖安侯府養的暗衛,怕是折了不少吧!他那個好二叔,奪了他本屬於他的侯爵之位,也要有那個命做才是。


    第115章 老閹貨的心頭寶……


    五月的天氣, 正是枝葉舒展、雛鳥紮翅,彩蝶雙飛,一年中最生機盎然的季節, 而京城刑部的地牢中卻是鞭影飛揚, 慘叫連天。


    地牢裏沒有窗戶,隻點著幾盞昏暗的油燈照明,明明滅滅的燭火,映照著刑架上幾個被抽打的血肉模糊的犯人,讓閉塞的牢室中更顯的陰森恐怖。


    裴川伸手拽住行刑獄卒的手,冷笑一聲說:“楊大人, 下手悠著點,人死了你可賠不起?”


    “裴大人,不嚴行逼供,這小子嘴硬的狠!”楊一忠陰陽怪氣的說完, 嘿嘿冷笑了一聲,對著人事不知的淮安候次子嚴安平吹了一口氣說:“我們東廠對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下旨嚴加審問, 我們自當嚴加拷問,不動大刑,他不招。裴大人還是收起你的菩薩心腸, 別再雜家這裏貓哭耗子假慈悲,錦衣衛和東廠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別說誰的不是。”


    裴川看了一眼地牢中新添的幾具屍體, 自從穿了錦衣衛這身皮, 殺人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他自問殺的都是該殺之人。不像這閹臣宦官不折手段,嚴刑逼供、屈打成招, 冤死的人命不計其數。


    “楊大人,你都給打死了,裴某還怎麽審案子,皇上下旨是讓錦衣衛和東廠嚴加審問靖安侯嫡子被謀殺一案,可不是讓你們東廠屈打成招,草菅人命的。”


    裴川眯著雙眼盯著麵前瘦削的如鬼般的東廠太監楊一忠冷嗖嗖地說:“還是楊大人已經知道案子的內情,覺得錄完了口供,將這嫌犯給弄死了,先拿個頭功,就沒有咱們錦衣衛的事情了。”說完,他嗬嗬冷笑一聲,倒背著雙手,踱步走到人事不省的淮安侯次子嚴安平麵前,伸手揪著他的發髻往上一提,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人一眼說:“裴某奉勸楊大人,別太自以為是,就算是人死了,裴某照樣有手段能讓死人說話。”


    楊一忠撇了撇嘴角,嘿嘿的幹笑一聲說:“雜家是奉命行事,裴大人既然有的是手段,那就將案子查個水落石出,雜家不給你搶功勞。”


    裴川看著他幹瘦的臉嗬嗬冷笑了一聲,甩手走出了地牢,回到公房裏,將刑訊的口供一一看了一遍才轉身回了青衣巷衛所。


    青衣巷名字聽著文雅,景色也美,但卻是個充滿血腥味地方,這裏住著的人,哪個手上不帶著一二十條人命,有的甚至更多,這就是個人間地獄。院子裏飄灑的槐花香氣和血腥味混成一團,讓人聞了有股煩躁感。


    他臉色凝重的進了屋,摸索著點燃油燈,抓起桌子上的一壺涼茶,仰頭喝了下去,喝罷,將茶壺一扔,看著跳動的油燈陷入了沉思。


    他今年十四了,三年前逃離靖安侯府的時候,他祖父裴四元已近古稀之年,他不信祖父不知娘親是遭人陷害自盡而亡,而他卻選擇護著那個凶手,隻因為那毒婦是閆家的人。


    他將牙齒咬的咯吱響,用力在桌子上捶了一拳,抬頭看了一眼梁上放著的暗匣,裏麵是一柄精鋼打造,削鐵如泥的寶刀,是錦衣衛前指揮使羅盡然的祖傳之寶。刀身薄如蟬翼,鋒利無比,刀刃上凝結著一層迫人的寒氣,沾了血之後,刃口上麵便會流動著一團沁涼的霧氣,運用內力將霧氣驅散,便會讓人頃刻間如墜冰窖,手腳麻木僵硬,無反抗之力。


    他初入錦衣衛便被羅盡然選中跟著他去北疆執行任務,末了羅盡然命丟在了北疆,臨死前將刀送給了他。並叫破他了的身份,說自己與他爹裴效國是至交好友,他爹的死另有內情,一定讓他查探清楚,報仇雪恨。


    羅家刀法乃是一絕,羅盡然死的太突然,他沒有家人沒有傳人,本來想認了他做義子,傳授刀法,沒想到會死的那麽早,隻留了一套羅家刀譜給他。沒有羅盡然的言傳身教,裴川研究起羅家刀法費了不少的力氣,一年來,羅家刀法的精妙之處,他隻掌握了十之有一,每回練習,都心情起伏,感慨若是羅盡然活著,他得了這刀法的精髓,耍弄起來該是何等的風采。


    他縱身上去將匣子拿下來打開,抽出寶刀,隻見一團光華綻開,如鏡子一般的刀身映照出他的臉,刃口上凝結著一團寒光,縹緲不定,更增加了刃口的鋒利。


    門外傳來一個急促的腳步聲,人沒到聲先到說:“裴川,不好了,嚴安平被楊一忠給打死了。”說話的人是一個膚色泛黃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此人叫姬鴻,是裴川的手下,也是羅盡然留給他的心腹,羅盡然死後,兩人在一起執行了大小十餘次任務,名為手下,實際上早成了肝膽相照的生死兄弟。


    姬鴻匆忙走進來,臉色陰沉,左手按著刀柄,右手攥緊拳頭,氣憤地說:“我看那個死太監就是故意針對我們錦衣衛,嚴安平本不該死,他是見大人說要留他一命後才下的毒手。”


    裴川伸手掩住他的嘴,神色謹慎地朝門外看了看說:“說話注意,小心隔牆有耳”。說完,轉身回來,撿起地上的茶壺,拿去清洗了,倒上熱水,又把來時買的吃食拿出來放在桌子上說:“剛下值,還沒吃飯吧!我來的時候買的,先吃點填報肚子。嚴安平的事情給淮安候送個信,就說是東廠的人嚴刑逼供,把人給折磨死了。”


    姬鴻點了點頭,拉開椅子坐下,倒了杯酒說:“我見你房中點了燈,知道你沒出去,便直接過來了,裴川,莫說哥哥沒提醒你,這東廠的人這擺明跟我們對著幹,故意針對你。地牢的那幾個犯人,這已經是第三個了,每次你說要留人,那楊一忠就將人嚴刑逼供打死。這樣下去,這案子還怎麽查,查來查去,全讓那幫閹狗奴才給斷了路。”


    裴川撕了一塊鴨腿,喝了口酒,仔細的嚼著,待了片刻才說:“明日查查留安巷那女人,給那個老閹貨弄定綠帽子。”


    姬鴻手上一頓,抬頭看了裴川一眼說:“那老閹貨是個太監……”


    裴川哼了一聲說:“太監也想要女人,下邊的人送給他的,當成了寶,就讓他這心頭寶,紮紮他的黑心肺,看他知不知道疼。”


    姬鴻笑了笑說:“這老閹貨沒了男人的行頭,還能納個妾藏在家裏頭,糟蹋好人家的閨女。”


    裴川端著酒杯頓住,瞥了他一眼說:“好人家的閨女,早在知道自己要侍候個老太監的時就一頭撞死了。”


    姬鴻賊兮兮地瞧了他一眼笑道:“老閹貨這妾是從奉賢納來的吧!聽說那女子還曾對你有意,你那個藏著的小媳婦就不醋。”


    “胡說什麽?”裴川氣憤的嗬斥了他一句,伸手在他受傷的肩膀捶了一拳說:“在讓我聽到你胡亂說話,別怪我不念兄弟情。”


    姬鴻知道他年紀小,臉皮薄,嘿嘿笑了兩聲抹了下嘴巴說:“兄弟,你眼瞅著長大了,哥這是關心你的終身大事,那小娘皮是奉賢知府向南辰的幹孫女,向南辰又牽扯到文遠候,四皇子,你這一動,可是惹出個窟窿出來,就不怕沒法收拾……”


    裴川抬眼皮撩了他一眼說:“吃還塞不住你的嘴,你隻管去辦,出了事我擔著,那老閹貨也就麽點短處能讓人拿捏,先捏把他一下,出口氣,在說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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