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杖在重力的驅使下落地,隻聽見“轟隆”一聲,土地被硬生生砸出一個大坑,霎時間塵土飛揚,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隔絕豬八戒的視線。豬八戒:口!狐朋狗友:口!旁觀一切的不正經妖怪看向豬八戒,他們的眼神驚訝極了,也敬畏極了,仿佛看見挑戰天庭的孫悟空。“他膽子真大。”妖怪喃喃自語道,“拜在這樣一位法師門下,還敢耍花頭,就不怕被打死嗎?”他們看錯豬八戒了,他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妖怪們肅然起敬:“光衝他的覺悟,我們就不該調侃於他。”“這是在用性命喝花酒啊!”*豬八戒不知酒友們的高評價,此時的他深感命懸一線,悔得腸子都要青了。倘若還有機會,他情願抄寫萬卷經書,也不願意選擇跟陳玄奘一對一,不不不,再往回看,他甚至不會去喝花酒!誰知小師父這麽恐怖,他別是對自己不滿意,也想把他給物理超度了吧?第一招過後,豬八戒便撒腿狂奔,連九齒釘耙都不願意召喚出來,依稀間他聽見陳玄奘散落在風中的嗓音。“八戒,何故倉皇奔逃,還有九下,此事就此揭過。”豬八戒一麵奮力奔跑,一麵氣沉丹田喊道:“師父,你這是要俺老豬的命啊,一下尚且如此,九下我還能活嗎?”他大喊道:“你行行好,這經我不取了,佛門我不入了,就放我走吧師父!”陳玄奘的聲音更不高興了:“胡鬧,入佛門乃是大師一件,豈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如何對得起觀音菩薩的教化?”豬八戒的心咯噔一聲:也是啊,他當年沒有被觀音菩薩直接物理超度了,一是因他天蓬元帥的身份,二則是簽下了西行霸王條款,某種意義上,他能活到現在,也因他是欽定的唐僧徒弟,取經路上的一份子,否則他早就沒命了。可他生性愛偷奸耍滑,見空子就鑽,否則也不會癡纏高長鬆如此之久了,見陳玄奘不答應自己,豬八戒跑得更快了,隻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先躲過這一遭。起碼要把師父跑得氣消了才成啊!他卻不知道,陳玄奘下手很有數,倘若豬八戒不躲,他最多也隻是皮肉傷,他的逃竄,讓陳玄奘更怒火高漲,也認為豬八戒就是個出爾反爾的,壞毛病太多。玄奘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性子給扭過來!否則即便當了神仙、使者,也會危害一方啊!*觀音掐算出玄奘的去處,馬不停蹄地趕去。走著走著,他表情也變得微妙了,心說:這方向……不至於吧,高十二郎怎把人往這裏帶?他又相信高長鬆是個靠譜的,想其中是否有誤會,怕不是豬剛鬣的主意,就他所知,西行人中隻有豬八戒,愛犯色戒,其餘要不是拿劍當老婆,要不就是沒開竅!待看見陳玄奘追殺豬八戒後,觀音更是長呼一口氣,我就說!平心而論,他是很希望玄奘整治下八戒的,你看這廝,好逸惡勞,貪婪好色,這些毛病要不正回來,到西天也是個禍害。可玄奘是個正經人,似不擅長對付這豬……觀音腦袋上的小燈泡一亮:有了!那給孫悟空準備的法器,不還擱置著嗎?*於是,正“追殺”豬八戒的玄奘聽見腦海中傳來一陣佛音。是菩薩的聲音!他不由放慢腳步,四處張望,不見觀音菩薩人影,隻能聽其聲。菩薩:在敵人的地盤,要低調。他可不想被叉出東勝神洲。菩薩在他腦海中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又送予他新法寶,玄奘虛心接受。*而豬八戒呢,他本逃跑了一陣子,腳步比風還要快。本以為按陳玄奘的腳程,定很快追上,哪知道跑了一陣子,第二下禪杖遲遲不來。跑著跑著,豬八戒也奇怪了、鬆懈了,他止步回頭,看玄奘搞什麽花頭。一扭頭,隻見一泛著銀光的箍子被丟飛盤似的,從遠處扔過來,豬八戒本不以為它與自己有關,看其直挺挺地飛過來,才心生警惕。隻可惜,待他發現時,已來不及了,那銀箍子死死卡在他的豬腦袋上。與此同時,觀音冰冷的聲音自他腦海中響起。“此法寶名為緊箍圈,日後隻要你犯色戒,緊箍圈就會一圈一圈收緊,令你頭疼欲裂。”他嗬斥道:“豬悟能,你悔改吧,勿讓玄奘為你費心!”豬八戒哭喪著臉說:“我悔改!我悔改!”“所以,剩下的九棒子,能不能不打了?”比起緊箍圈,他真的更怕師父的禪杖啊!第235章 誰能想到,不過一個晚上,緊箍圈就出現在豬八戒的頭上?反正高長鬆沒能想到。日上三竿時,高家的餐桌前,賓客齊聚一堂。大安是一座不夜城,受到喧鬧夜晚的感召,陳玄奘都伴隨著躍出地平線的旭日歸家,短暫梳洗後,日頭高懸,已至正午。東勝神洲的人,都過著黑白顛倒的生活。孫悟空也回來了,他一邊吃桃子,一邊打趣豬八戒:“喲,師弟,你這腦袋上的箍圈真不錯,金燦燦的。”略作停頓道,“我隻挑一個錯,這圈兒太緊了,不好,你看你頭上的肉,都被勒溢出來了,何不換個大的。”豬八戒才從玄奘杖下逃脫,又思及未來,再也不能看漂亮的小娘子,悲從中來,說話像吃了槍子兒,連孫悟空都敢嗆。“你這潑猴,懂個屁。”豬八戒的鼻孔中噴出兩團熱氣,坐他身旁的小白龍嫌棄地看了眼八戒,抱著碗向一旁挪移。“這是菩薩賜予的圈兒,是法寶!師父將他戴在我頭上,是愛重的證明,哪像你這隻潑猴,天生天養,都沒人管!”孫悟空這小暴脾氣,當即被點燃了,騰一聲站起來,冷冷看向豬八戒道:“你再說一次!”豬八戒一看,慫了,縮脖子不說話,埋頭看角子湯,像湯裏濃縮著大千世界,他沉醉其中,死活不抬頭看孫悟空那燃燒著火焰的雙眸。在這充滿火藥味的局麵下,冰冷冷的劍修被迫成和事佬,又或者說,敖烈隻是針對現狀吐槽罷了。他搖頭說:“八戒啊八戒,你真學不乖。”“都知打不過大師兄了,何必挑釁呢。”豬八戒裝死了,不說話了,臉埋進碗裏了。高長鬆噤若寒蟬,不參與師兄弟三人的對話,隻等拌嘴告一段落,火氣消退,才說:“八戒,你可別小看了緊箍圈,我聽過此法寶的威名,你若觸犯禁忌,少不得抱頭在地上打滾呢!”孫悟空鋼鐵硬漢,疼成那樣,你豬八戒遇上了,肯定更慘啊。豬八戒嗤之以鼻道:“還能比禪杖落在身上疼?我不信。”高長鬆:“……”看你自信的樣子,就知要吃苦頭了!豬八戒又悻悻道:“再說,我肯定不會犯了,你是不知道,師父發怒得模樣,太凶!太凶!光想到他的模樣,我睡覺都不踏實。”孫悟空立刻道:“該!”高長鬆跟小白龍不說話,心裏都覺得他活該呢!又說了一會兒,陳玄奘終於出來了,縱使熬一夜,他看上去神采奕奕,氣血充足。高長鬆招呼他,又說今天的行程安排:“要不先去我莊上看看,再去大相國寺瞧瞧?”他是一名合格的導遊,給玄奘多種選擇,“還有淩霄峰、白鷺書院,哪怕想去妖精的族地,也能去得,我跟狐族關係很好,跟他們說一聲就可去參觀。”孫悟空說:“都來東洲了,要不也來花果山逛逛?那可是我的地盤。”他驕傲極了。陳玄奘點頭道:“都去,都去。”他迫不及待逛遍東勝神洲的每一個角落!坐定後,陳玄奘發現,有一個人不在場,問十二郎:“鍾離郎君去了何處?”在他印象裏,這兩人形影不離啊!高長鬆笑說:“他啊,接鵝子去了。”鵝子?玄奘滿頭問號。……東勝神洲的最北邊是海。與布滿暗礁的南海不同,眺望北海,目之所及,皆為白色。一些是茫茫的霧,一些則是瘴氣,這些分辨不出成分的氣體遍布北海,如天然屏障一般縈繞北俱蘆洲,隔離外界的窺探。這無疑為外人探索北俱蘆洲增添了難度,除卻那些天生天養,北俱蘆洲托生的異獸,其餘人想進此地,都會被擋死死的。一些修士進入北俱蘆洲,再也沒有出來,還有一些出來了,卻說那是不毛之地。共識是,那裏像盤古開天辟地前存在的土地,好像什麽都有,又好像什麽都沒有,一切都在混沌與昧中罷了。鍾離站在依托北海而建的碼頭上,向遠處眺望。他的視線有焦點,尋找著茫茫霧海中的某一處。“嘩啦啦、嘩啦啦”耳邊響起不存在的水浪聲,那聲音回蕩在鍾離的腦中。為何會響起不存在的水花聲?定睛一看,看似平靜的水麵上泛起白花。它並非是浮浪上翻湧的泡沫,而是一股強橫的力道不斷拍打水麵,所泛起的滔滔不絕的白浪。放在後世,隻有螺旋槳才能卷起如此細密的白波。鍾離當然知曉白浪形成的原因,他嘴角蕩起一絲笑,眼神近乎愛憐。誰能像螺旋槳一樣浪裏白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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