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瀾他們到時,屋內氣氛正熱烈。他們片了足夠多的肉,但高長鬆考慮到眾人的食量,還留了沒切的大塊羊肉與豬肉。這年頭耕牛不能吃,但這兩種肉足矣了。至於蔬菜品種其實不多,可好在什麽都能扔進火鍋涮,這也管夠。葉瀾他們的鼻子不算特別靈,四人組進高老莊後找不到北,敲了好幾家門才得以摸到高長鬆家,那些高老莊的百姓都嘀咕,說這還沒出正月竟就有客人上門,果真大商人是一年四季無休的。其實是修道之人沒什麽時間概念,且絕大部分修士親緣淡泊,不怎麽在乎春節不春節的。葉瀾得到的回複是:“往東走,那裏三層外三層的就是高十二郎家。”高長鬆的生意都得靠手藝,再兼之高老莊的空地頗多,他的手作坊都在家附近。當然,養豬場距離高老莊任何一處民用住宅都很遠,那味道實在是太銷魂了。葉瀾他們不熟悉高老莊,繞了遠路,是從養豬場來的,一路上幾人不是屏息就是誇張地捏著鼻子。他們在高長鬆家門前喊門,屋內幾人都耳聰目明,可誰也不想在大冷天出去開門。最後還是鍾離感覺到微妙的氛圍,騰的一聲站起來去開門的。高長鬆看他離開鍋子的模樣有些可憐,抄著雙手跟他一起出去,沒想到竟看到許久不見的葉瀾。高長鬆驚道:“葉師姐!”所有的劍修都稱葉瀾為葉師姐,其他與劍修相熟的修士也跟著一同亂叫,於是葉瀾成為了所有修士的二師姐。高長鬆跟劍修們關係不錯,就跟著喊了。葉瀾看見他高興極了,開門見山道:“高十二郎,我來同你做生意。”高長鬆:???冷不丁給這麽一說,高長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此時,孫元翔一雙眼盯著鍾離,陰測測道:“你在烏斯藏過得可好?鍾離郎君。”鍾離點頭:“好!”高長鬆勉強從腦海中抽出孫元翔的影子,這人他似乎是見過的。在場彼此都是老相識,外麵大雪紛飛的,把客人晾在門口也說不過去,高長鬆趕忙說:“別的都不要緊,趕快進來暖暖身子。”於是將一眾人帶回家中。高長鬆盤算著,他家反正大,客房也多,馬上人都安置在東廂房中,四個人而已,綽綽有餘。謝仙姑跟竇亮羞答答地跟在後麵,他們知道自己是外人,此刻能被邀請進來,一是高十二郎好心,二也是沾了其他人的光,此時要降低存在感,小心翼翼看別人是如何相處的。高長鬆先把他們帶到北堂,就是吃鍋的北堂,這兒的炕燒得暖。他本想邀請來者一同吃暖鍋,可看自己這兒吃到一半的,覺得爛糟糟的不大好看,不好意思道:“你們稍等,我再拿個新鍋過來。”高長鬆未雨綢繆,他擔心暖鍋裏的湯燒沒了,大灶上一直溫著骨湯,至於菌菇,洗洗切切不就行了。沒一盞茶的功夫就上桌、齊活。高長鬆是個貼心的,他怕這四個人放不開,還單獨給他們支了一張桌子,中間又豎起屏風,讓他們隨意吃喝。這三人中也就謝自然比較放不開,葉瀾不用說,劍修,做什麽都很大方。孫元翔憋著一股氣,他鍾離能享受,自己怎麽就不行了?羊肉涮得飛快。至於竇亮,此人很有些道教的精神,隨遇而安,慢條斯理地拾起筷子,一副“那我就卻之不恭”的模樣。燙卷邊的嫩羊肉片粘取胡麻研磨的醬料,沾到舌尖的一瞬,竇亮的眼睛都亮了,舌頭要被香麻了。胡麻就是芝麻,它價格不貴,饒是在物資不豐的唐代,做幾瓶芝麻醬還是沒問題的。高長鬆飯量一般,很快就撩筷子了,他起身去給孫元翔他們準備客房。這事當然沒讓客人知道,恐怕他們也想不到,高長鬆有如此多的財產,卻沒有養丫鬟、找小道童吧。結果,這頓飯吃得酣暢淋漓。吃完後直接談生意也是不可能的,高長鬆給他們接風洗塵,話說得好:“從大唐千裏迢迢趕來,總不能一坐下來就談錢,更何況,現在還在正月內,舒舒服服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吧。”他看上去溫溫和和,人又生得俊俏,站在那像青翠的竹柏,你可以不對他一見如故,但一定不會對高長鬆有什麽糟糕的印象。他像一名君子,卻又有商賈討喜、會做人的一麵。於是乎葉瀾等人也沒推辭,或者說推辭不過,結果就那麽住下了。……後麵幾天,高老莊陸陸續續又有其他訪客,但都不是來談生意的,是來吃年酒的。年酒,其實就是跟朋友親戚一同吃飯,本來,高長鬆說要去就去鎮上吃,他的友人大多在鎮上,可楊晨他們不樂意了,說鎮上吃得沒有高長鬆這好。高十二郎笑罵道:“你個世代做餐食的,竟然說不如我這,若傳出去不得笑掉人大牙。”楊晨趕忙改口:“不是說味道不好,是沒新意。”他撇嘴,“再說,我家那些菜式,我都吃不知道多少年了,難得有機會,不得改改口?”於是好幾天都安排在高長鬆家,之後回禮似的,他還是跑了幾趟古格鎮。有幾頓飯是跟衙門官員吃的,高長鬆跟他們的交往也越來越深了。此外他專門留了一場跟從唐匆匆趕來的趙德斌吃,他是烏斯藏一帶比較出名的貨郎頭子,高長鬆與烏斯藏往西的遊牧人收羊毛,在那賣酒賣豆腐,都是趙德斌引薦的,這一代的貨郎受他照顧。高長鬆找趙德斌吃飯不是說別的,他在烏斯藏經營了兩年,終於有親自組商隊進到長安城的想法了。新的一年,從入唐開始。第149章 上回同淨塵入唐,好比一人一劍走天涯,除卻人什麽都不用帶,他倆武力值遠高於普通人,不怕山賊匪類,因此往返輕便,不出幾月便能趕回烏斯藏。可若是商隊經由絲綢之路入唐,又是另一件事了。以規模為例,一般情況下走絲綢之路的商隊少則百人,多至千人。為運輸便利、賣出更高價,絲路商人會選擇售賣輕便而價高的奢侈品,譬如美酒、珍珠寶石、香料等等,而一支商隊會出多少輛車、多少匹駱駝、牛、馬來運貨?又是少至五十,多至上千。這已不是靠個人微末之力能完成的事業了。趙德斌是熟悉這套的,他先前就跟高長鬆說過,想要把烏斯藏的貨郎們組織起來。論說,他們也是絲路上重要的一站,可烏斯藏本土的商業卻不是很發達。高長鬆找他談這事兒,趙德斌可精神了,連忙把高長鬆扯回他家,倒二兩小酒,拾掇出三碟下酒菜,一副能談到天荒地老的模樣。高長鬆也一臉願聞其詳。趙德斌先說了自己這大半年的經曆,雖然辛苦,成果卻頗豐,起碼談起幾條入唐的商路,他說的頭頭是道。趙德斌說:“你若想做這生意,最方便的是陸路。”他道,“水路固然方便,可我們沒有大船,算上造船的時間成本,你往返長安一來回都行。”“穿哈密國,通過河西走廊進涼州。”他略作停頓道,“涼州城可是唐西北的第一大都,也是商隊的必經之所,從那去長安方便,就一兩千裏。”高長鬆想,這不就是他們上回走的路嗎?他輕聲道:“那一路上的補給……”這可不是一人走江湖,他盤算自己想拖去大唐的貨,那可是十幾頭騾馬、駱駝,十幾車的貨,怕還要雇傭長工短工,高老莊的人走不完,得去烏斯藏西邊再找。得喂飽全隊的人。趙德斌說:“這你不用擔心,這條路線是老路,路上補給的聚落可多了,全是粟特人建的。”想到粟特人他就牙癢癢,以前在烏斯藏內做貨郎,他賣得都是民生用品,在當地很有市場,老主顧都認得他這張臉。可出烏斯藏就不同了,趙德斌以前知道粟特人會掙錢,卻不知道他們為了經商如此拚命。他跟高長鬆說:“你是不知道,絲路沿線,那就是粟特人的天下。”高長鬆:“何出此言?”趙德斌:“旁人都說我們這曾遊牧,我卻說粟特人是遊商,他們跟咱不同,分明家鄉在絲綢之路往西,卻拖家帶口東遷。”“他們在絲綢之路沿線建了許多聚落,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甚至還有他們信奉神明的祠堂宗廟,建立起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城鎮,幾乎所有的補給點都是粟特人建立起來的,而商隊中也定然有他們的影子。”這年頭的商隊不是獨立商隊,是一群商人為了安全集結在一起同走,於是商隊也是多民族的、融合性的。趙德斌說:“有些粟特人不做生意,就給唐人當翻譯,你知道的,一些西人喊話說得不好,他們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哪一國的話都能說兩句。”這天,高長鬆聽趙德斌說了許久,對商隊一事不說十二萬分的了解,也有了大概認知,他同趙德斌點點頭,說咱們年後再約在一塊,好好謀劃謀劃。趙德斌組的商隊,他是打定主意要參與其中了。……新春過後,豬八戒等人又回崗上。準確說來,哪怕元日,他都沒休息過。原因很簡單,豬八戒還有那麽多頭豬仔要照顧。他也是接受了自己的命運,甭管別的,好吃好喝就行,也不要他去配種,不就是打掃豬圈嗎,入贅卵二姐時,他什麽家事沒幹過?《西遊記》原著中,高太公會招贅豬八戒,很重要的一點是,他幹活爽利,一個人頂十個人用。可以說高太公的發家,離不開豬八戒的辛勤勞動。眼下他端正態度,開始好好幹活,那效率是蹭蹭蹭地往上長。高長鬆這豬仔養得越來越多,開始是因為他要做東坡肉,眼下已經往他地販賣了。他這的豬沒有腥臊味,長得又肥,此外,眼下散養豬一般要一年才能宰,而自家喂養的也要八個月左右,高長鬆按照現代的飼料譜科學喂養,五六個月就能出圈,產量也高,自然就賣得動。世人都道薄利多銷,可在高長鬆看來,若非乘上時代的浪潮,這在古代是不可複製的,古代的大商人靠的是巧思,以及壟斷。什麽是壟斷?可以是人際上的壟斷,可以是商道的壟斷,也可以是技術的壟斷,譬如益州,傾銷絲綢的路子被幾大家牢牢掌控著,衝著他們的名聲,誰人敢去跟小散戶做買賣?高長鬆沒後台,靠不了這些,於是他以技術取勝,站在巨人肩膀上不可複製的技術,這才是他盈利的關鍵。買酒水如是,養豬毅然。冬天為保溫,豬仔養殖密度比夏季高40%,越是在這種情況下,越要注意豬圈內的幹燥程度與衛生。豬八戒也是個細致人,高長鬆怎麽交代,他就怎麽做,竟弄得一絲不苟,都沒有幾頭豬患病。黃鼠狼精等略為詫異,在豬八戒來之前,他們並村內長短工一起行過養豬之事,這些人毛手毛腳,又沒個經驗,豬仔的折損率自然不低。天氣溫暖時尚且如此,想來入冬後會更艱難,哪想得豬八戒將這活幹得如此之好。老虎精、狐狸精還有聰明的黃鼠狼精一同討論,前兩者老實,甚至有些沉默寡言,黃鼠狼精搖頭晃腦道:“果真,萬事都在十二郎的算計之中。”在葉瀾跟何仙姑等人來高老莊後,感受到他們修為之高深莫測後,黃鼠狼精徹底迪化,成為了高長鬆吹。高長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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