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就在我揮動鏟子的同時,古墓裏地動山搖,墓室地麵突然開裂塌陷,地仙封師古連同滿地的火焰,一同落了下去,若不是shirley楊眼疾手快將我一把拽住,我用力過猛,收不住架勢,非得跟著一起陷下去不可。 這時地麵下陷非常嚴重,墓室底部像是裂開了一張黑洞洞的怪嘴,我們身後的黃金棺槨,受到地陷的牽連,也跌跌撞撞地滑入了地洞中。我閃身躲開黃金槨,知道這是地底的九死驚陵甲快要絞碎山體了,心想難道地仙封師古竟然就此被驚陵甲碎屍萬段了不成? 我顧不上九死驚陵甲隨時都可能穿破墓室,趁著地洞裏火光未滅,急忙俯下身向裏麵張望,隻見地仙墓室下方是深厚的玉髓層和岩石,但地層裂開了一條深不見底的大口子,當中全是一叢叢荊棘須般的青銅血蝕,銅刺之密猶如無數海葵觸鬚,每一根銅蝕都布滿了尖銳鋒利的銅刺。 燃燒著的火油隨著墓磚落到驚陵銅甲上,兀自燒個不休,借著火光可以看到,地仙封師古也落在距離地麵不遠之處,屍體已被數十條銅甲釘住,其中一根樹精般的銅刺,約有人指粗細,自封師古腦後貫入,又從前額刺穿了出來。 九死驚陵甲是由三代時期的古老青銅器所化,屬於護陵的陪葬器物,由於早已絕跡了千年,所以我對它的了解非常有限,就知道好象是在銅器中殺死奴隸,銅器裏混以九死還魂糙的根精,以及碎屍的血肉、泥土埋藏在陵區附近若幹年,便可以生成一種存活在地下的吸血植物,根須茂盛,鋒利無比,習性抱陰趨陽,可以環繞著陵區不斷繁殖增生,遇活物便飲血,夏商周的古青銅器非常罕見,因此有驚陵甲陪葬的大型墓葬並不多見。 此刻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地底的九死驚陵甲,但這情形恐怕到死也忘不掉,銅蝕所化的血甲,受其根精所限,一時之間還難以鑽入古墓,可火光裏密密層層的銅刺看得人頭皮子發麻,地仙封師古被幾根銅須戳住,全身血流如注,頃刻間屍體便被吸盡了血髓,隻剩一具空殼。 這一幕被我們看了個清清楚楚,憑你心狠手辣,親眼看到地仙被銅刺吸盡血髓的情形,也不禁凜然生懼。麽妹兒不敢再看,後退了兩步倒坐在地上。 我見封師古身體中竟有鮮血,與活人沒什麽兩樣,才知《棺山遇仙圖》中描繪的場麵不假,卻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的。隻不過此人自稱神機妙算,妄想死後成仙出山,但他即便真是神仙,恐怕也料不到會落得如此下場。如今大事已了,接下來我們就得趕緊想法子逃出棺材山了,否則都得和封師古一樣被驚陵甲戳成篩子。 眼看靈星岩下出現的裂fèng越來越多,像是冰裂般的向四周蔓延,容不得再有遲疑,我便揪住趴在地上伸著脖子向下窺望的孫九爺,想盡快逃離地仙墓室,但我的手剛抓住他的胳膊,卻發現布滿銅蝕的地底深淵裏,發生了更加恐怖的事情。 封師古那具被銅甲刺穿,並且抽盡了血髓的屍體,頭部竟然緩緩抬起,銅甲上的倒刺,將死屍的頭顱連骨頭帶肉扯落一塊,額前黑糊糊露出一個窟窿,隻見地仙雙目忽然睜開,兩隻眼睛卻像兩個黑洞,忽然腦袋後仰,嘴部越張越大,已遠遠超過了正常的幅度,兩排牙齒間幾乎分離開了一百八十度。 此時落在九死驚陵甲上的火焰即將燒盡,墓室下的裂fèng已逐漸陷入漆黑,最後殘存的一抹火光中,正有一團模糊不清,好象滿身絨毛的黑影,掙紮著從地仙封師古嘴中向外爬出,隨即火光熄滅,再也看不到地底下的事物了。 眾人幾乎驚得呆住了,但地層開裂處逐漸增多,再留在墓室中的話,頃刻就會隨著塌方陷落下去。我已顧不上再去多想,拽住已經魂不附體的孫九爺向後猛拖,shirley楊也將麽妹兒從地上扯了起來,眾人互相打個手勢,由胖子帶頭,迅速退向地層尚未破裂坍塌的地方。 這時來路早已塌陷了,墓牆處處開裂,入葬的墓道中也陷落了好大一片。胖子情急之下,出死力過去猛撬陪葬洞的石門,所幸那是一道活門,也不算厚重堅固,竭盡全力之下,終於開啟了一道fèng隙,剛可容人通過,我見四周都是絕路,隻好走一步看一步,就拽著孫教授,跟著胖子鑽進了地仙墓的耳室。 一陣陣地震般的顫動不斷傳至體內,我急忙用後背倚住牆壁,把登山頭盔中的戰術射燈左右一照,見眾人全部跟了進來,心中方才稍稍安穩,然後立刻打量四周。這座低矮狹窄的靈星岩石室,果然是放置明器的耳室,地麵上堆積著一些書卷和珍寶,眼中所見滿是珠光寶氣,匆忙中也細辨不出那些明器都是些什麽珍異之物,期間還混有梅花鹿,仙鶴等靈獸的屍骨,石室塵封已久,空氣中雜質很多,還不能冒險就此摘掉防毒麵具。 我借著昏暗的光束,發現耳室也開始破裂崩塌,盡頭墓牆崩塌,露出一條狹窄的石階,兩端都不見盡頭,有一側斜刺裏通向上方。欞星殿地仙墓位於盤古屍脈的腹腔中,無數天然形成的墓室分布得高低錯落,相互間大多隻是一石一牆之隔,此刻根本無法判斷出台階通向什麽所在,隻是見地底的九死驚陵甲已經撕裂了地層,明知驚陵甲如蠶繭般纏住棺材山,四麵八方都是絕徑,也不得不盡快向上撤退,盡量爭取幾乎不存在的生存希望。 我當即抬手一指,讓眾人別做停留,繼續拚命躥上前邊的台階甬道,這時我們已是強弩之末,腿腳酸麻難支。我和shirley楊經過部隊鍛鍊,而胖子則天生軸實,在興安嶺山區插隊多年磨練出的體質也不含糊,連我們都有些撐不住了,就別說孫九爺和麽妹兒兩個了。眾人相互間連拖帶拽,黑暗中不知行了多久,好容易挨到了石階盡頭。甬道至此分出了兩個岔路,前邊仍有空間,但石階上方是個鐵蓋,像是連著一處密室。 山體四周那陣猛烈的震顫逐漸平息,這才得以停下來暫做喘息,並確認所處方向,對照《觀山相宅圖》中的布局,發現這條暗道迂迴曲折,竟然從欞星殿中穿出,又借欞星岩高處的地勢,透過屍形山裏的玉窟,最後連接著地仙村觀山藏骨樓下的那座戰國古墓。整條暗道中的石磚都刻著經文符咒,並埋有斷蟲秘藥,不見棺材蟲的蹤影,似乎是僅為地仙村封師古一人隨時進入墓室所設。 《觀山相宅圖》中詳細描繪著地仙村陰陽二宅,卻沒有畫出欞星殿和這條暗道的情況,但揭開鐵蓋,上邊墓室裏汞氣迷漫,伏虎青銅槨依舊沉睡在旁,這才知道自己位於何處——原來在古墓博物館下邊,還藏有這麽一條暗道。 此時地仙村陰陽兩層宅子,,都爬滿了被驚陵甲趕出來的棺材蟲,觀山藏骨樓肯定是回不去了,下邊的欞星殿又被銅甲所破,一時進退兩難。隻有繼續順著漆黑的暗道往深處去,我估計,這條暗道既然能通往地仙墓室,其重要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岔路的另外一端,一定還連接著另一個非常隱秘的區域,既然鬼使神差地撞了進來,就沒辦法不去一探究竟。 眾人疲於奔命,又都戴著防毒麵具無法交談,隻是都有些驚弓之鳥,時時都回頭去看身後,唯恐地仙封師古從後麵追了上來,誰也顧不上去猜測地仙村的暗道裏藏有什麽秘密,借著射燈和手電筒昏暗的光線,在漆黑陰森的暗道裏走出數十步。 胖子像是腳底下絆到了什麽東西,突然一個踉蹌摔了個趴虎,這下摔得好不結實,險些把王胖子摔冒了泡,半天也沒從地上爬起來。戰術刺燈在如此黑暗的環境中發揮不出太大作用,我也看不清地上有些什麽,擔心出現意外,急忙打手勢讓其餘三人止住腳步別動。 我隨後俯身將趴在地上的胖子扶了起來,二人伸手在地上一通亂摸,想看看暗道裏究竟有些什麽,是塊磚頭還是具屍體。最後我摸到圓滾滾的一件東西,約是人頭大小,又冷又硬,將燈口對正了,光束晃動中凝神細看,竟是一隻沉重碩大的鐵鉈子,鐵球上連著一條極粗的鐵鏈,我心念猛然一動,這分明像是一件禁鎖囚犯的刑具,如此粗重,那一端鎖的是人是獸? 我隨手拖曳著那條沉重的鐵鏈,想看看它到底連接著什麽東西,但鎖鏈又重又長,隔幾米又是一個鐵坨子,一扯之下,竟是沒有拖動分毫。 這時shirley楊在後麵點了一根蠟燭,燭光將不見盡頭的暗道照亮了一片,眾人見蠟燭沒有異狀,紛紛摘下防毒麵具,地底陰冷的空氣,頓時讓人頭腦清醒了不少。 胖子摔得不輕,一屁股坐倒在牆根裏,再也不想走動了,孫九爺和麽妹子也累得夠戧,同樣是上氣不接下氣,就地坐下連籲帶喘。第五十六章 在劫難逃 我心想:「這些人真是烏合之眾,沒半點倒鬥摸金的模樣,與那些胡同串子組成的西單縱隊差不多,暗道裏吉凶未卜,哪能說停就停?」但看他們確實是體力透支過度了,也隻好讓大夥在此稍作喘息。 我問shirley楊,九死驚陵甲已經撕開了棺材山底部的欞星殿,料來周圍也都是這種情況,這座深埋地底的棺材山還能存在多久? shirley楊說,「我估計不出。驚陵銅甲隨時都可能絞碎山體,到時必然玉石俱焚,這場毀滅性的災難,也許下一秒鍾就會發生,也許還要拖上一兩個小時,但留給咱們的時間一定是不會太多了。」 孫九爺似乎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了,根本不關心如何逃出棺材山,忽然開口問我們,「你們有沒有看清楚,從地仙屍體裏鑽出來的究竟是什麽?」 當時在墓室中發生地裂,封師古被驚陵甲吸盡了血髓腦漿,但在地底火光熄滅之前,眾人親眼看見從封師古口中鑽出一個黑影,似乎滿身都是黴變的屍毛,具體的樣子卻沒有看清。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東西不懼水火,在吸血刮髓的九死驚陵甲銅刺穿身的情況下,依然可以行動,除了大羅金仙,誰能在刀山火海中毫髮無損?難不成是封師古的真元出竅,當真化為仙人了? 麽妹兒和孫九爺對此深信不疑,我和胖子雖然不相信,但連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都找不出來,隻有shirley楊沒有表態。 我們這五個人裏,就屬shirley楊和孫九爺學問最高,可偏偏這兩個人一個是有神論者,另一個滿腦子家傳的迷信思想,事到如今,我隻好由著shirley楊和孫九爺盡量客觀地分析地仙村裏的情況,世界上到底有沒有神仙。 孫九爺嘆了口氣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凡事沒有絕對。封師古的屍體遇火不焚,被那麽多銅刺釘住後依然能動,金木水火土一類的物理生克現象,在它身上已經完全失去作用了,這說明什麽?這隻能說明它是超出了五行之屬的屍仙。」 shirley楊卻有著不同的見解,「世界上肯定是有神存在,哪怕隻是存在於精神信仰中,至於屍仙是否存在……我想所謂屍仙,可能隻是古代人對某些超自然現象的描述,明代雖然距今隻有幾百年,但當時世間仍然盛行燒丹煉藥,以求長生不死,或許觀山太保在棺材山發現了一些特殊的東西,可以讓人死後不腐不僵,被現代人稱為屍仙。舉個例子來說,就好比古代人眼中的天狗吃月亮,被現代人稱為月食,然而不分古今,當時的人們都自認為掌握了這一天文現象的奧秘,這就是時代的局限性,其實即使是以當代科學日新月異的發展速度,對宇宙和世界深入的探索也是非常渺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