麽妹兒也說早年間確有此物,夜龍也屬蜂窩山裏的銷器,和一窩蜂之類的窩弩火箭相似,多藏伏在門樓房簷之下,撞上了不是兒戲,最好是翻牆進去。  我說:「地仙封師古可不是善主兒,這宅子裏有沒有設置夜龍不好說,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避開門戶,從後牆直入內宅。」話雖如此說,我們這五個人卻沒有翻高頭飛簷走壁的本事,便由shirley楊取出飛虎爪來,在手中抖了兩抖,拋在牆簷上,她與麽妹兒兩人身子輕盈,當先上了牆去。  剩下我和胖子,先搭了半架「人梯」,把孫九爺托到了牆上,然後我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胖子托到上邊,這才輪到我拽著鎖鏈登上牆頭,盯睛一看,牆內似乎是處後花園子,牆下都是花樹,眾人掛在身上的戰術射燈光束一掃,竟映得園中花糙「翠色逼人,冷光奪目」,原來封家老宅後院裏所種的糙木,皆是琉璃寶石與玉片珊瑚鑲嵌而成,並非真糙實木。  我暗罵一聲好個地主頭子,比他媽皇帝老兒還會擺譜兒,若非掘了許多山陵巨塚,哪有這些珍惜寶物?這所花園裏的瓊柯玉樹,恐怕全都是從古墓中得來的明器。  胖子也趴在牆簷上看得兩眼發真:「我的爺,這回咱可真是來著了。」此時也顧不得牆高壁陡了,仗著皮糙肉厚,直接滾下牆頭。  我急忙打個手勢,讓大夥從牆上下去。我跳到院中,快步趕到胖子身後,伸手將他拽住:「不義之財,取之無妨,可凡事都有輕重緩急,現在先找地仙封師古要緊。王司令你可是深明大義的人物,別學這小門小戶急功近利的作為。」  胖子耍起二皮臉來說:「這年頭不論是誰,隻要一提深明大義四個字,不用說,他肯定是個欺巨盜名的主兒,咱就甭跟著他們摻和了。」  這時shirley楊似乎發現了什麽,她打斷我們的話頭,對眾人說:「那邊那像有些東西,我先過去看看。」說罷按著金剛傘穿過花樹叢,逕自向庭院深處走去。  我擔心她有閃失,趕緊招呼其餘三人從後麵緊緊跟上,隻走出幾米遠的距離,就見花園中有片黑糊糊的巨大陰影,到近處看時,原來是座封樹儼然的丘塚,圓弧形的墳墓頂端有座玉石堆砌成的明樓,明樓約有半米來高,隻起到裝飾作用,無法容人進入。  我本就有些迷惑,現在更是覺得莫名其妙了。這棺材山地仙村,真可稱得上是地中有山、山中有宅、宅中有墳,我平生從未見過這種環環相套的陰宅,所知所聞的風水秘術,在此也全都派不上用場了,不由得又想起卸嶺盜魁陳瞎子的那句話來--觀山太保所作所為,連神仙也猜他不到,封師古這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孫九爺雖然知道不少與棺材山相關的事情,但對地仙村裏的封家老宅,以及封師古的秘密,就完全不清楚了。看了宅院裏的這座墳丘,也覺格外驚詫,繞著丘塚轉了一周,也不見有碑文石記刻,更沒有墓露在地麵上。  但在這座奇特的墳墓後麵,有一幢三層兩檻的閣樓引起了眾人注意。這幢樓主體都是木結構,從上到下是碧瓦朱扉,雕樑畫棟,閣樓正門與宅院形勢布局相逆,正對著後院的巨塚,門上橫懸「觀山藏骨樓」五字。  孫九爺說:「這座樓在以前的封家老宅裏應該是不存在的,從沒聽老輩兒人提起過,地仙的真身會不會就藏在樓中?」  我準備進樓一探,為了預防萬一,先把歸墟古鏡取出拿在手中,問孫九爺說:「倘若封師古真成了屍仙,必不是尋常的殭屍可比,咱這麵鏡子能不能鎮得住他?畢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孫九爺說:「話是這句話,道理卻不是這麽個道理。所謂邪不勝正,並不在巨細長短,道這一尺,終歸是要壓在魔那一丈之上,歸墟古鏡是傳世的青銅秘器,有此物傍身,用不著擔心有什麽意外發生,隻是需要提防樓中藏有暗器傷人。」  我本就不相信有什麽屍仙,而且歸墟銅鏡是麵卦鏡,雖然鏡背還可用來照燭占驗,可鏡麵卻早已磨損得不成樣子了,真遇著死而不化之物,也不能指望用它抵擋。剛才有此一問,隻是想再探探孫九爺的虛實,得到答覆後便點了點頭,思量著要把眾人分做兩組,一組進樓尋找地仙封師古,另一組留在樓外接應。  我正要進行臨時部署,不料一抬眼之間,發現觀山樓前的墳墓突然滲出許多黑水,忙走到近處察看,隻見墳磚fèng隙裏全是汙血,腥臭難聞,令人作嘔。  我用峨眉刺探了一下,看看刀尖上沾染的痕跡,確實是血。shirley楊奇道:「墳裏怎麽會流出血來?」我捂著鼻子說:「這是屍血,不是鮮血。」第四十四章 棺山相宅圖  這一路進山,我們的鼻子都快被屍臭嗆廢了,可此時仍然感覺到血腥氣直衝腦門子。「屍血」汙濁腥臭,與正常「鮮血」有很大區別,見此情形,不免令人立刻聯想到這棺材山中傳說中的「屍仙」,眼前的這座墳墓中是不是埋著「屍仙」?  按照孫九爺的話來說,「地仙」是封師古,此人在棺材山裏窮心盡血建造「陰宅」,為的就是死後能得道,度煉修化為「屍仙」。「死後度屍為仙」的觀念是自古已有的,方外修道之士死後的屍體稱作「遺蛻」,如果人死後「形魂不散」,仍然凝聚在「遺蛻」當中,歷劫度煉,就可以超脫輪迴,出有入無,通天地之不老。  所以我覺得後宅中的墳墓,很有可能就是地仙封師古的葬身之所,不過說他是個什麽仙家我是絕不信的,當下就想刨開這墳丘看個究竟。  shirley楊說:「墳中滲血是不詳之兆,而且屍血必定帶有屍毒,不能輕易冒險發掘。觀山藏骨樓守陵望墳,說不定裏麵會藏有一些線索,可以讓咱們了解這地下究竟埋了些什麽,等掌握了詳細情況再做計較不遲。」  我一想shirley楊的確言之有理,便讓胖子與麽妹留在樓前,以免全夥進樓都被一網打盡了,隻有我和shirley楊加上孫九爺三人進去。  三重木樓重門的門戶,緊緊閉合,大門又被數道木鎖嚴密扣住,無間可入,這座樓閣製造輝煌,精巧非凡,梁枋安置合度,鉚榫拚接精密,有好多工藝在當代似乎都已失傳,而且能看出來這座樓閣所使用的木料年代非常古老,都是地下陰沉之物,可那些磚木土石都保留的極好,古時候一座建築最薄弱的就是木料,木料一朽,磚瓦再結實也要崩塌,可這座樓閣中的枋樑柱木,都保存完好,除了用料精良之外,這都是由於設計精確,構築嚴密,構件之間嚴絲合fèng,不留絲毫空隙的緣故。傳說高手工匠所造梁枋,水腐難侵,蟲蟻不近,更可避雷避火,這座地下樓閣八成就是那種建築。  樓門是數道木枋,結構嚴謹周密,梁、柱、檁、椽全靠榫頭銜接,與一重重木鎖互相咬合,穩如磐石,但我們身邊有蜂窩山裏的手藝人相助,開鎖撬門不費吹灰之力。隻見麽妹兒從隨身的百寶囊中摸出萬能鑰匙,對準鎖孔捅了幾捅,鉤了幾鉤,第一道鎖扣便應聲而開。又施展開平生所學,避重就輕,層層拆剝,蜂窩山匣子匠的基本功就是反覆練習拆解「魯班鎖」,由於古代殿堂都不用鐵釘,怕破了風水,全部都是以榫頭精密結合,諸如「六子連環」,「三星歸位」等接頭的魯班鎖,麽妹兒是再熟不過,不消片刻,便終於在樓閣正中央拆穿數重門戶,從外麵看下去,樓堂內是一片漆黑死寂。  她的熟練程度看得我們楞了半天。胖子說:「妹子的手藝可真不潮,四九城裏最牛掰的佛爺,隻怕是也沒你這兩下子利索。保險箱你會不會開?」  「佛爺」是北京地區對小偷、扒手的稱呼,但蜂窩山裏的匣匠,千百年來專門研究各式各樣的銷器機關,擰門撬鎖隻是其中的微末之技,麽妹兒得過許多真實傳授,做起來自然幹淨利落。她卻不知胖子所說的「佛爺」是什麽意思,還以為那是句好話,頗為沾沾自喜,畢竟這些近乎失傳的手藝,留在偏僻的山區小鎮根本無從施展,學了也隻當是中看不中用的屠龍之術,沒想到還真能有用武之地。  這時shirley楊拎著金剛傘,輕輕推門進到藏骨樓之內,孫九爺跟在她後邊,一前一後的進去。  我告訴胖子守在外麵須放仔細些,別把我們的後路斷了。胖子說:「老胡你成心的是不是?對我這麽有責任感的人,還用的著囑咐嗎?我什麽時候讓你們不放心過了?我也得囑咐你一句,你進去之後要是瞧見明器,千萬別和那孫老九客氣,他這老小子欠咱的,有好東西該順就順。找金丹雖然是正事,可一隻羊是趕,兩隻羊也是趕,能不耽誤咱就別耽誤了。」  聽胖子提到金丹二字,我心裏咯噔沉了一下,看棺材山裏的詭異情形,隻怕這次是一隻羊都趕不得了。我暗罵孫教授太能偽裝了,也許正是因為他性格孤僻,很少與人接觸,所以這廝裝起孫子來,簡直比孫子還孫子。我是終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竟然被他給唬住了。現在地仙村古墓藏有千年屍丹的可能性,已經降到了最低點,這次誤入棺材山,我們無異於身陷一場本不該屬於我們的災難之中,而且還被孫九爺這老不死的往泥潭中越拖越深,難以自拔。  我雖然自己不承認,但骨子裏可能真有些惟恐天下不亂的基因,在潛意識中,很想知道大明觀山太保的秘密,又心存僥倖,隻盼著能從地仙村裏找到古屍丹鼎,所以幹脆橫下心來不去計較得失結果了。想到這些,我便胡亂同胖子交代了幾句,拽出工兵鏟來,自半開的兩扇木門中穿過,摸進了漆黑一團的觀山藏骨樓。  shirley楊和孫九爺正在二進等我,見我從外進來,便打開戰術燈推開了內堂的如意門。這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嘎吱吱的木軸轉動聲中,一樓內堂木門洞開,裏麵陰沉的空氣中帶有一股子檀香藥氣。我知道在古代的建築中,有一種早就失傳的工藝,造出來的樓閣殿堂可以使飛鳥不落,蚊蠅不入,除了建築材料特殊之外,還要使用墨師的古老方術,這種結構的建築裏會藏有暗香,千年不散,喚作逍遙神仙閣。觀山藏骨樓可能正是一座罕見的逍遙神仙閣。看來觀山封家在建築、風水、陵墓等方麵都有常人難及之處。  我們站在堂前向四處打量,隻見樓中有許多擺放古董的檀木架子,裏麵陳設的,皆是一片片龜甲龍骨。我對shirley楊和孫九爺說:「觀山太保在棺材峽懸棺中盜發之物,恐怕全都在這了。」  孫九爺點了點頭,帶我們上前查看,發現骨甲上滿是日月星辰的符號,那些是古老的符號和圖譜,有些類似於我曾看過的河圖洛書,但更為奧妙繁雜,應該都是記載了一些極其古老的風水迷圖,卻不見其中有周天十六卦的卦圖。原來藏骨樓是用來存放此物的,也許地仙封師古並不在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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