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兩壁夾持之間,懸了一道厚重寬大的「斷龍巨閘」,距地麵約有十幾米高,看起來隨時都可能轟然墜落,即便俑道裏有輛裝甲車也得被它砸扁了,何況我們血肉之軀的五個活人。 我趕緊讓大夥向後退了兩步,幸虧剛才沒繼續往前走,否則一旦觸發了「銷器」,巨閘落下來就算不把人砸死,恐怕我們此時也會被它截斷退路,如果困在俑道裏,鬼知道接下來要麵對什麽險境。 麽妹兒看那巨閘上有卦眼標記,告訴我說此門為「空亡」,按「蜂窩山」裏故老相傳之言,這是武侯八門中的其中一門,一如此門,可能就會觸發陣中的「武侯藏兵圖」機括,各種殺人的機關源源不斷。 我問麽妹兒你能百分之百確定嗎?隻此一門就能斷言峽穀中有「武侯藏兵圖」的布置?對於機括銷簧之術我們全是外行,此時隻能相信「蜂窩山」傳人的一間,但千萬別誤導了大家,稍有差錯可就要出人命。 麽妹兒說:「你別因為我是山裏人,從小沒喝過自來水就覺得我瓜兮兮,蜂窩山裏做的暗器,十樣有九樣是要人性命的兇器喲,我朗個會不曉得厲害?」 我說我哪敢小看你,你先說說這片機括如何布置?麽妹兒從背包裏取出一個構造十分複雜的木頭架子,上麵掛了許多細小的銅牌,分別標有「風角、虛孤、空亡」一類的標記。木架的細微處可以轉動分解,巧妙無比,近似一副用於推演生克變化的立體模型,按照圖譜拚裝起來,就能推測出這條藏兵峽的粗略格局,當下就這那具模型,為眾人一一指畫方位。 「武侯藏兵圖」是古代銷器之祖,機關井裏需有灌溉之力才能發動,秦時有水銀,唐時有風木,兩宋之際則使用暗河,穀中兩側都有暗河,就可以斷言,必是伏設滾刀或是轉心螺絲,以水流輸動,說白了就是地底的陰河暗泉裏有「水車」。 如果從「空亡」方位的閘底進去,一定會很快遇到一個不得不觸發的「銷器」,這個機關一動,斷龍閘就會關閉,除非你在峽中找到「海底眼」,否則就會在一波接一波的暗器下送掉性命,至於穀中潛藏的是什麽殺人機關,那就千變萬化,難以預想了。 shirley楊說:「即使如此,可以設法在外圍截斷暗泉,那些機括銷簧沒了灌溉之力,就形同虛設了。」 孫教授說此計絕不可行,咱們能想到的,「觀山太保」肯定也早已料到,按照「觀山指迷賦」來看,這條俑道裏肯定有「地仙村」的地圖,機括一停,那圖多半就要毀了,如今不做它想,唯有冒死進去找出「生門」破解機關,麽妹兒這丫頭曉得武侯八門之陣,有她帶著咱們,想破藏兵峽也不算難事,她這說的不是都挺對路嗎?那句「生門相連,一首一尾;兩萬四千,百單有七」,到底是什麽意思? 麽妹兒說:「我朗個會曉得?八門五行的生克推演是蜂窩山裏本有的手藝,可武侯藏兵圖早已失傳,好比是一個藏寶匣,如今蜂窩山裏隻大致曉得這匣子的大小尺寸,裏麵裝些啥子則一概不知,但剛剛孫老爺有句話說得在理,你們要想取穀中所藏寶物,就不能從外圍下手,斷龍閘和暗泉一破,必定會引出伏火、流沙、黑水一類的機關,不論峽穀中有啥子事物,也都要一發毀了。」 孫教授聞言急得直抖落手,九九八十一拜抖拜了,偏就差這最後一哆嗦,這輩子閱過萬卷書,行過萬裏路,吃過萬般苦,遭過千種罪,按說學識和閱歷抖不算淺了,連龍骨上刻的古代謎文也給破解了,可「生門相連,一首一尾;兩萬四千,百單有七」中的隱意,慢說搜腸刮肚,縱然撞破了頭也向不出來。 shirley楊猜想這會不會是一串密碼,可又覺得不合情理,接連做了若幹假設,抖不得頭緒。 最後這段「觀山指迷賦」,我不知是真是假,其中的內容雖然把孫九爺和shirley楊抖難住了,我突然靈機一動,難不成「兩萬四千,百單有七」是指?那夥「大明觀山太保」的確喜歡故弄玄虛,也許孫九爺和shirley楊想得太複雜了,反而不得其解,可這事除了我之外,別人未必會留意,若真和我所料一致,也真應了那句老話了——「難者不會,會者不難」。 於是我說這道裂穀深處山腹,裏麵黑燈瞎火,誰知它如何布置?膽小不得將軍做,捨不得孩子套不來狼,咱們不如兵行險招直接進去,如果「武侯藏兵圖」的生門,真應了「兩萬四千,百單有七」之言,我就有把握找到「海底眼」,但這龍潭虎穴,看來也不是等閑的去處,萬一有些差錯,可就有去無回了。 所以我看隻有我和胖子兩人進去就足夠應付,你們三人都在外邊候著,三個小時之後如果我們還沒回來,也甭惦記著給我們收屍,你們從哪來回哪去,直接回去開場追悼會,趕上清明冬至,給我們哥倆兒燒點紙錢棉衣就行。 胖子道:「胡司令你太缺德了,自己送死還想拉上我給你墊背,讓胖爺我去也行,但得有個條件,就是孫老九也得跟咱倆一塊去,要不胖爺臨死前一想到這老頭還欠咱一頓滿漢全席,我是死也閉不上眼啊。」 我說沒錯,是得帶著他,當下胖子是個眼色就要行動,shirley楊見我說走就走,一把拽住我說:「你又想亂來,淨說些沒高沒低的言語,古墓中的機括最是歹毒,怎能輕易進去送死?」 孫教授也說:「胡八一,王胖子,你們想拉上我一起死不要緊,我這條命值得什麽?你們的命又值得什麽?可事關地仙村裏的千古之謎,我不能容忍你們任意胡來,這事不能聽你們兩個混小子的,隻能聽我的。」他又說:「王胖子你也真是的,他胡八一幹什麽你都得跟著起鬧,看你也是條血性漢子,怎麽處處都聽他的?這次你得聽我的,可不能腦筋一熱就盲目做事。」 胖子笑道:「甭想挑撥離間,誰說我處處都聽老胡的?隻不過我們偉大的頭腦時常不謀而合,所以經常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再說胖爺我像是莽撞粗魯的人嗎?我別的不相信,我隻相信真理,想讓我聽你孫老九的也不是不可以,可就業您身上有什麽過人之處,我看你的水平還不如老胡呢?更別說跟胖爺比了,所以你聽我的還差不多,不要妄圖篡權,溫都爾汗折戟沉沙的教訓還不夠嗎?」 孫教授憤憤地說道:「我是沒什麽本事,可你們這兩塊料除了有些倒鬥的手段之外,也未必再有比我更高明的才能,平時誰聽誰的無所謂,我也不稀罕與你們相爭,但此次事關重大,務必要聽我一言,在沒有萬全的把握之前,決不能輕易觸發武侯藏兵圖機關。」 胖子十分不屑:「孫九爺你口氣不小,除了倒鬥手藝之外的本事,我看你也未必比得了,咱爺們兒可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熟,我隨便說出一樣來,你下輩子都不見得能做出來。」 孫教授自負一生經歷過許多磨難,常有懷才不遇時之感,此刻話茬子說戧了,如何肯服?就問胖子除了摸金倒鬥的手藝之外,有什麽事是他下輩子都做不出來的? 胖子指了指我,對孫教授說:「您瞧見沒,這位胡爺,殺過人,殺過活人,而且還不是殺過一個兩個,人家說什麽了人家還不就是忍著?您手底下宰過活人嗎就敢宰我們胡司令麵前口出狂言?」 孫教授的表情一瞬間僵住了,萬沒想到說出這等勾當,吃一驚道:「怎麽?你你你殺過人?」 麽妹兒也覺吃驚:「師哥,你真的殺過人喲?殺的是是哪一個?」 我被眾人的眼光看的身上發毛,隻好解釋說:「決不是你們想像的那種謀殺,我在前線的時候,槍林彈雨真刀真槍的一仗接一仗打下來,還能不在槍底下撂倒他三五個敵人?如果宰戰場上我手軟不殺人,我和我的戰友們可能早就永垂不朽了。」 我知道死亡是怎麽回事,既不覺得恐懼也不覺得刺激,血與火的洗禮使人更懂得尊重死亡與生命,所以我從來都不想主動做送死的事情,但如果不取出藏在地仙村的「丹鼎」,南海蛋民多玲就隻有死路一條,現在我不得不選擇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全當這條命是白撿來的,打算冒死去找「武侯藏兵圖」的「生門」。 孫教授道:「好,既然你有把握,咱們放開手腳去做就是了,我和你一同進去,讓她們兩個女娃留在墓門前等著。」 我點了點頭,正要告訴他和胖子進入「空亡」前須做哪些準備,shirley楊卻突然上前問道:「教授,你臉上怎麽會有屍斑?」 註:海底眼——秘密、機密,暗指外人絕不會知道的底細。第三十三章 武候藏兵圖 我本就懷疑孫教授身上有「屍氣」,聽shirley楊如此說,急忙抓住他的肩膀,仔細看他的臉部,隻見孫教授麵頰上果然有數片淤青,但那絕不是由於碰撞導致的淤血發紫,而是暗帶著一層從皮膚裏滲出來的黑氣,是人死之後才會出現的「屍癍」。 孫教授也自吃驚不小,連忙推開我的手,問麽妹兒要了隨身帶的小鏡子,往自己臉上照了照,看後神色黯然。 我滿腹狐疑地追問孫教授:「九爺,現在怎麽說?你身上除了屍蟲還有屍癍,照此下去,你都快長屍毛變殭屍了,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孫教授唉聲嘆氣,垂著淚說出一件事來,兩年前他在河南洛陽一帶工作,曾遇到過一場噩夢般的事情。當地農民打井,打到深處不見水,卻有好多青磚,三伏天驕陽似火,那些從地底挖出來的長磚上,卻冷氣滲滲,好象是從冰窖裏摳出來的一般,擱太陽底下都曬不熱。 河南古蹟極多,有老農知道是挖著什麽古墓了,趕緊把此事匯報上去,於是有考古人員過來勘察,一看果不其然,挖開的是一座古塚。 由於天氣炎熱,加上墓牆夯土和墓磚都破了,隻好採取搶救性發掘,出於保護文物的考慮,沒有現場開啟棺槨,用拖拉機,就近運送到一家醫院裏,孫教授聽說棺槨上標有許多古代銘文,那些神秘奇怪的符號,除了他之外沒人識得,也恰好趕上他在附近出差,就帶著幾個學員前往醫院,參與了這次開棺的工作。 最外層的套槨已經有些損壞了,大夥隻擔心裏麵的古屍和陪葬品已經朽爛了,沒做過多的準備,但等按部就班地拆到內棺之時,才發現陰沉木樹芯打造的內棺,依舊觸手生寒冰涼如水。 在醫院解剖室的無影燈下揭開棺材之時,眾人都覺眼前一花,在那一瞬間,好象見到一個紅袍男屍從棺中飛了出來,衝到眾人麵前就化為了烏有。大夥都嚇了一跳,再看棺材裏的屍體,已朽如枯臘,皮肉都已塌陷,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烏灰色。 做這種職業的大多是無神論者,不相信世上有鬼,但誰也說不清楚剛才眼中所見的恐怖景象究竟是怎麽一回子事,而且誰也沒敢把這件事聲張出去,都知道說出去了可能要若麻煩,可從那以後,參與過開棺剖屍的這幾人,便都覺得全身不適,接連不斷地做噩夢,到處投醫問藥均是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