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卸嶺盜魁陳瞎子,曾在民國年間大破瓶山機關城,按他所述那座「甕城」應是屬於「明井」銷器,在倒鬥行裏,常有在古墓王陵中遇到藏兵樓陷阱送命的盜墓者,但真正見過實物的人應該很少很少。 明代「觀山太保」專盜古塚,保不準就從哪做山陵裏,挖出這麽一套「武侯藏兵圖」的機關,藏在「烏羊王地宮」裏作為地仙村的一道奪命屏障,不解開「生門相連,一首一尾;兩萬四千,百單有七」的暗示,怕是過不了這道「門坎」。 眾人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對此束手無策,連「蜂窩山」裏的行家都犯難,更別說我們「摸金校尉」了,這隔行如隔山,一時半會兒哪想得出什麽良策? 我給眾人提氣說,我這輩子從沒遇到過象「地仙村」一般藏匿如此之深的古墓,在我看來,那位「觀山太保」的首領封師古,根本就是一個瘋子,倘若用正常人的思維,絕難猜想出他的用意,可還有一說,毛主席說「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不遇艱難,不顯好處,隻要地仙古墓裏真有「丹鼎」一類的稀世珍寶,也不枉咱們經歷這許多周折艱險,此刻還不知地仙的藏兵圖如何布置,是樓?是城?還是別的什麽?但也別太過擔憂,法子都是人想出來的,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先去實地勘察一番,咱未必就找不出對策。 孫九爺卻皺眉道:「說是這麽說,眼前這番周折怕是不小,不能想得太樂觀了……」說著話,他就踏著墓道裏的石階向槨殿上層走去。 我擔心孫教授走得太快脫了隊,當即向其餘三人一招手,在他後麵緊緊跟上,上行的墓道階梯下臨積水,走在上麵可以聽見水聲四濺,四周多處都有暗泉穿過古墓,墓中取的果然是水龍之脈,這時我覺得耳邊嗡嗡有聲,原來又有幾隻黑蠅在我們身邊打轉。 我急忙揮手驅趕,在頭頂戰術射燈的光束晃動中,正見到孫九爺後頸上趴著一隻黑蠅,食屍蠅身上的螢光好似微弱的鬼火閃爍。 這回是看得分明,再不會錯了,我一把拽住孫教授說:「且慢,九爺你身上怎麽會有食屍黑蠅?你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 孫教授一楞,隨即怒氣勃勃地說道:「你胡言亂語地說什麽?先前給我亂扣帽子也就罷了,怎麽此時又說我是死人?我現在還沒死,要死了也是被你氣死的。」 我說:「行,您還真夠理直氣壯的,您看此乃何物?」說罷張開手掌,把手裏拿的「黑驢蹄子」在他麵前晃了一晃。 孫九爺的臉色驟變,如遇蛇蠍般「蹭」地退開一步,背靠著身後墓牆,點手指著我說:「胡八一,你小子欺人太甚,現在都什麽時代了,你拿黑驢蹄子作什麽?我不允許你這樣侮辱我的人格!你再過來一步,我就跟你拚了老命!」 我以前隻知道孫教授在文革時被揪鬥多回,戴過高帽,也撅過「噴氣式」,白天批鬥完了,晚上就關到牛棚裏,所以對我和胖子這種當過紅衛兵的人,他始終從骨子裏有一種反感,很容易受到刺激,卻沒料到孫教授有這麽激烈的反應,反倒被他嚇了一跳,。 此時shirley楊也走上來勸我,我以心問心,自己心中確實有些歉然,但轉念一想,始終沒見槨殿裏有什麽屍骸,空槨中縱有屍氣,幾百年來也都散盡了,在孫教授身邊出現「食屍蠅」絕對是種異常的徵兆,不可一時心軟留下禍根,孫九爺是不是一具「行屍走肉」一試就知。 想到這,我咧嘴一笑,對孫九爺說:「誤會了,我是看您心事重重,為了讓您保持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才特意跟您開個玩笑,怎能當真?這黑驢蹄子您要是看著不順眼,把它扔了就是,接著……」說著話我一抬手,把「黑驢蹄子」對孫教授投了過去。 我心想孫九爺隻要接住「黑驢蹄子」,他就不是「屍魔」,誰知孫教授見「黑驢蹄子」從拋在麵前,竟然一閃身躲在一旁,那「黑驢蹄子」撞到墓牆上就勢落下,又被他抬腳踢進了石階底層的地下水裏,然後瞪了我一眼,斥道:「你要是能幫我找到周天卦圖,我當著你的麵吃了這黑驢蹄子都行,可我現在哪有心情與你胡鬧!」 我怔在當場,暗罵這老東西怎麽如此狡猾,不僅不接那枚「黑驢蹄子」,而且一腳踢落入水,難不成這位引我們進入古墓的「孫九爺」,當真是一個死後化做了「行屍」的妖物? 這些年在生死邊緣摸爬滾打的經歷,使我不得不成為一個「懷疑主義者」,我讓身後的胖子趕快再給我拿一枚「黑驢蹄子」,胖子卻說:「哪回出門都帶,可也沒見頂什麽大用,這回你不是說輕裝嗎?所以我看你帶了一隻,我就沒帶,我這不是想……想給包裏留點地方,多……多裝明器嗎。」 我又看了shirley楊一眼,她聳一聳肩,表示也沒有帶著「黑驢蹄子」在身邊,我心中立刻涼了半截,早知剛才就不自作聰明扔給孫九爺了,這一來反倒弄巧成拙,現在卻如何辨別他是活人還是行屍?這時忽聽孫教授在墓道石階上一陣冷笑,笑聲中隱隱有種猙獰可怖之意,在本就陰森空寂的古墓中聽來,分外聳人毛骨。 第三十二章 空亡 孫九爺的一陣獰笑隻是瞬間之事,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急忙繃住了臉孔,幹咳兩聲加以掩蓋,對我說:「你們莫急,人急辦不了好事,貓急逮不到老鼠,先聽我把話說完,咱們現在身處險惡之地,一切情況都還不明朗,眼下這話要是沒用我就不說了,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說,別怪我批判你嘛,我知道你這個人向來多疑,但你不能異想天開無中生有,拿黑驢蹄子做什麽?難道把我當作成了精的千年殭屍?簡直亂彈琴!」http://.guichuideng.org/</a> 現在不管孫九爺說什麽,在我看來都是偽裝出來的,我雖然不知他到底想要隱藏什麽,但他臉色的突然變化,卻已足夠說明——此人肯定「暗懷鬼胎」,他為什麽怕「黑驢蹄子」?他獨自一個人落入南鬥墓室中的那段時間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古墓肚仙」發出鬼音隻有他一個人聽得明白,那段在近乎幻覺狀態下感應到的「觀山指迷賦」,讓人如何敢輕易相信? 我腦中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冒了出來,越發懷疑孫教授是從古墓中爬出來的怪物,否則他身上怎麽會屢有「屍蟲」出現?想到這,我暗中摸了摸「工兵鏟」的木柄,隻要看他的舉動稍有異常,就一鏟子削過去結果了他。 此刻除了我和shirley楊外,胖子和麽妹子兩個人還完全蒙在鼓裏,不知為何氣氛突然變得如此緊張,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全都一動不動的站在墓道石階上,僵持下的這幾秒鍾時間,過得格外漫長,仿佛連身邊的空氣都麽凝固住了。 孫教授盯著我看了片刻,接著說道:「好了,你們懷疑我又不是一回兩回了,我承認我以前確實利用過你們,但這次大事當前,我也是拚著身敗名裂的後果,才冒死跟你們來找地仙村古墓,咱們是各有所求,都是綁在一根繩子的螞蚱,如今我還有什麽不能對你們坦白的?之餘為何我身邊有屍蟲出現,也不奇怪,墓室墓道裏屍氣沉重,附近又有暗泉,出現屍蠅屍蛆偶是很正常的現象,我身上有,你們身上可能也有,做倒鬥開故的還能在乎這些嗎?反正屍蟲也咬不死人,現在我孫學武幹脆發個毒誓,對於棺材峽裏的事情,隻要我對你們有絲毫隱瞞,讓我背一輩子黑鍋,今生今世,永無出頭之期。」 我沒有真憑實據,見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了,不好再對他使用別的手段,可提放之意絲毫不減,這卻不能怪我不信任他,之前在得知關於「秦王照骨鏡」的真相之時,孫教授此人早已被我排除出「可信任的名單」之外了。 可是,也正如孫教授所言,眼下雙方都需要互相倚仗,共同克服重重阻礙,以便能夠找到「地仙村古墓」,至於他深藏不露的真是意圖,我無法揣測,但我確信他肯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對於孫九爺這種沒有正式信仰的人,即便當眾「起誓賭咒」,也顯得輕於鴻毛。 孫九爺的一番話,騙shirley楊是沒問題的,shirley楊雖然聰慧機敏,但她卻不攻詭變之道,對人對事都肯往好處去想,然而我早在階級鬥爭中百鍊成鋼了,要是不能在我麵前裝得天衣無fèng,哪怕露出些許破綻,就絕對躲不過我這雙招子,豈能吃他這一套花言巧語,暗中決定暫且隱而不發,等找到「地仙村古墓」之後再做理會。 我打定了注意,對孫教授說道:「凡事就怕帶著主觀成見,即便是為人聖賢,隻要在心裏先有了偏見,對人對事就肯定會出錯,多把好的認作歹的了,我承認我以前對九爺您有些看法,現在想想肯定是我多心了,隻要您身上沒喲屍變的跡象就好,此事誰也別再提了,這就到古墓暗泉之處去看看武侯藏兵圖的規模如何?」 孫教授道:「這還像句人話。」言畢,拔足便行,我隻得隨後跟上,眾人沿著曲折漫長的墓道,來到了位於高處的一間墓室裏,此室隻比槨殿規模略小,造的「天圓地方」,幕牆上的壁畫保存尚好,看來未遭破壞,壁畫中的人物細腰長身,裝束奇異,身材遠比常人高大,鋪著數百具鬆皮棺材,棺板零亂,裏麵屍骸半露,皆是被盜發後遺留下的隨葬棺槨,其中的屍骸全部是女子,估計多半是「移山巫陵王」的大小老婆。 殿後陷在地底的一道峭壁間,貫穿著數條雕成蒼龍的古老石渠,裏麵湧著暗泉,把地下水引向古墓外圍,暗泉奔湧,水勢很是不小,蒼龍吐水的古渠後有個洞穴,是延著暗河水脈開鑿,走勢蜿蜒起伏,兩壁間都是嘩啦啦的水聲。 我們見墓道裏沒有什麽「銷器機括」,想來那「群龍吐水」,應當是在水脈纏結之地,便隻好進入後壁的俑道裏,去尋找水源窮盡之處。 這條俑道長近數十米,盡頭有道洞開的石門,出了石門就見是條地底岩層間的裂穀,寬可三十米,地麵光滑平整,俑道兩側古壁削立,時有磷火閃爍,其上都是一個個猿穴般的礦眼礦窟,能見足滿目皆是,密集得難以想像,數不清有幾千幾萬,由於沒有「強光探照燈」,在石門前看不到地下山穀縱深處的情況。 我按古墓形式判斷,這條地下裂穀可能正是「烏羊王古墓」的正門,我們由「亂葬洞」進入反而是走了後門,但沒想到地宮前的墓道如此氣象森嚴,雖然大部分是憑藉天然造化,但仍然需要大批人力進行修整,這工程放到今天都難以想像,若與此間相比,那片利用礦窟改建的「青溪防空洞」,就是在顯太過簡陋了。 我見裂穀深處黑茫茫的一片沉寂,隻有貫穿山體的水聲隱隱不絕,擔心再往前走會遇著什麽兇險,便停下腳步,手舉「狼眼」四下裏打量,看到高處時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