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rley楊是點頭會意的人,當即領悟了我的意思,說道:「很有道理,真空區域是不是所謂的礦脈盲區?烏羊石獸最後的出土位置,必定是工程隧道與礦道不重合的區域。」 我說沒錯,戰備防空洞施工之前,附近的山川地形都被徹底勘察過了,省去了咱們許多周折,既然又知道「欲訪地仙,先找烏羊」這一重要暗示,首選的目標,自然是最有可能挖掘出「烏羊石獸」的地點。所有的礦道,都是依巫鹽礦脈的走勢開掘,所以極不規則。 從圖紙上分析,隻有青溪戰備防空洞最西邊的一段,是根據需要全新開通的,完全沒有利用原有的礦道,而且根據圖紙上的標準顯示,西端的地下隧道尚未完工,這說明這段地區的工程一直進行到了最後,至於實際情況和下一步如何行動,咱們還要實地看看才能掌握。 shirley楊又多了幾分信心:「不怕線索亂如麻,隻怕一絲線索也沒有,既然已經找到了一些頭緒,咱們抽絲剝繭,終究能找到地仙村古墓。」 孫教授在旁聽了半天,贊同地說:「還是胡八一這老兵油子有經驗,剛到青溪就抓住了工作重點,當年跟我一起被押在勞改農場的封團長,也是打了好多年仗的人,大概就因為太能打仗,都被部隊裏的首長們給貫壞了,根本不是服人管的性格。那人很牛氣,也夠神氣,他說他以前在朝鮮打仗時,天天都坐繳獲來的美式吉普,吃美國罐頭,有一回美軍飛機穿房簷查戶口,炸彈扔到他眼前都沒傷到他一根毫毛,這種人哪裏能夠老老實實地在採石場啃窩頭?所以才鐵了心要逃回老家。以前我總覺得他不可能活著跑到此地,現在想想,你們這些真正經過戰火考驗的人,確實是有過人之處,也不知道封團長他……」說到最後,又滿腹憂慮地陷入了沉思。 我勸孫九爺別多想了,有人懷疑你謀殺了潛逃後失蹤多年的封團長,卻是死無對證的事,其實隻有想害你的小人才會這麽判斷,他們就不想想,憑您這九爺的本事,就算暗中下手,恐怕也耐何不得那位封團長,那位爺可是跟美軍作過戰的誌願軍團級指揮員,所以組織上沒定你的罪也是有道理的。這事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明白,隻不過沒給你正式澄清而已。 我想隻要封團長當年真能逃到這裏,他就多半躲進了「地仙村古墓」,不管現在是死是活,都會被咱們找到。你這宗冤案到時候就能有個了斷。 既已有了初步的行動計劃,再無掛慮。眾人分派了守夜的順序,便先後聽著外邊沙沙的雨聲昏昏入睡,一夜無話。次日早上仍是陰雨綿綿,青溪鎮遍地都是土坑、泥溝,加上雨後山路泥濘無法行走,我們隻好決定就由後院的地道下去,前往西側的戰備防空洞。 據說這條地道本是暗道,因為封家宅在解放前,多是地主礦主的居所,因為社會局勢不穩定,軍閥土匪橫行,采巫鹽的礦主又多是黃金巨萬之富,而且皆是雙手沾滿了礦奴的鮮血。為了防備不測,除了在宅中陰養一批「死士」,作為看家護院的家丁,還特意留藏暗道,以便遭遇意外時能夠迅速逃脫。 不過當初留下的各條暗道,幾乎都在修築人防設施時被破壞了,隱秘的入口暴露在外,內部也成為了大型防空洞地一部分。所謂「防空洞」並非隻為給老百姓躲避空襲轟炸,最低限度也具有「三防」作用,當年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動不動就叫囂要對中國進行「外科手術式的戰略轟炸」,為了積極備戰防禦,全國上下才大規模進行「深挖洞、廣積糧」,這種地下設施的很大一個作用,就是隱蔽儲存大批戰備物資,上至飛彈、飛機,下至糧食、被服,都可以納入其中,完全是按照戰時要求設計建造,規模很是不小。 青溪古鎮地下的這片區域,都是相聯的圓拱形倉庫,都是在以前的礦井中修築而成,淺灰色的水泥牆,給人一種十分肅穆冷酷的觀感。水泥脫落的地方,還可以看到原本礦道的岩層,局部範圍內的滲水十分嚴重。 雖然防空洞內每隔十幾米就有一盞照明燈,但線路都受了潮,簡易發電設備也早都損壞,無法再行使用,隻能用「狼眼手電筒」照明,憑藉地圖和指南針提供的參照前進,這段地下通道並不難走,而且在通道交叉路口處,還有明顯的指示。 在地下通道中一路向西,防空洞內部的潮濕氣息漸濃,走到半路,遇到一段塌方的洞窟,無法再按照原定路線前行。我拿出地圖看了一看,也隻有從側麵的岔路繞過去,當下退回十字通道處,看地圖上的標註,如果走左側的通道下去,將是一條原始礦道,已離開了防空洞的範圍,入口處設有柵欄,掛著一塊木牌。 我舉起手電筒一照,木牌上似乎有字跡,但被泥汙蓋住了,胖子上前用手抹了幾抹,紅色的字跡當即顯露出來,胖子一字字念道:「前方塌方——危險,老胡,看來這邊是礦道礦井,可能有塌方的危險,肯定不太好走,咱們還是走右邊繞過去比較好。」 shirley楊舉著手電筒照了照右側通道:「右邊牆上也有字,敢於鬥爭、敢於勝利……那是什麽意思?」 我抬頭看了看右邊水泥牆上的標語,真是格外熟悉,笑道:「你肯定看不明白,這叫最高指示。地圖上表示右側是條備用通道,比較狹窄簡陋,但已經是完工了,同誌們我看咱走到此地也沒得挑了,隻好從有標語的這邊進去。」 胖子說:「得勒,聽胡司令的最高指示準沒錯,走著……」說罷大搖大擺地當先走了進去。我擔心胖子走得太快脫了隊,趕緊招呼其餘三人,跟著他快步向前。西側通道的滲水更為嚴重,也可能是和下了一夜的大雨有關,兩側雖有排水管口,但地上的積水仍是有腳麵深淺,水泥牆下邊都生滿了綠苔。 黑綠色的牆根裏舖了滿滿一層蝸牛,白花花地十分顯眼,往裏走蝸牛更多,有活的也有死亡後留下的空殼,一腳踩下去,就會傳出「喀吧喀吧」的殼體碎裂聲。 麽妹兒雖然膽大,此時腳底踩著稀爛一團的蝸牛死體,也難免覺得有些噁心:「以前哪有郎兒個多蝸牛?它們都是從啥子地方冒出來的?」 我轉頭對她說:「這地方滲水太多,苔痕厚了才引來蝸牛,你隻要別想它就不覺得噁心了,跟緊了我,千萬別掉隊……」我還沒囑咐完她,就聽前邊有人「哎呦」一聲摔倒在地,孫九爺被遍地的蝸牛滑了個四腳朝天,兩手都被碎殼紮破了。 我趕緊伸手將他攙了起來,看他沒摔斷筋骨才略微放心,在這狹窄潮濕的通道中無法歇息,便讓他再咬牙堅持堅持,好在孫九爺是吃過大苦受過大罪的人,跌得身上青淤了也不以為意,咬咬牙還能繼續往前走。 我見這隊伍中有老有小,真摔斷了胳膊腿也不是鬧著玩的,就讓麽妹兒和shirley楊扶著一瘸一拐的孫教授,我和胖子在前一邊走,一邊用「工兵鏟」鏟開前邊地上的大片蝸牛,給他們清理道路。第九章 空襲警報 如此走了一段,終於走過了這片鋪滿蝸牛的通道,推開一道鐵門,裏麵豁然開闊起來,頭頂有一道道山外的亮光漏下,雨已經停了,有一陣陣陰涼清慡的氣息撲麵而來,眾人長出了一口氣。此處是備用通道盡頭的一片連接部,很快就可以抵達西側防空洞,這一大片區域貫穿整座山腹,以前礦井密布,如今內部都是鋼筋水泥。 我看孫九爺疼得呲牙裂嘴,兩手血淋淋的,就說先歇會兒再走,給他包紮一下手上的傷口。 孫教授把背包放下,找塊幹燥的地方坐了,由shirley楊拿出急救包給他清理傷口,孫教授嘆道:「不服老不行了,倒退十年,摔著一下算得了什麽?想當初在果園溝勞改農場……」 我坐下來的時候,見孫九爺又擺老資格,大事做不來,小事做不好,正想取笑他幾句,抬眼間卻見他和shirley楊身後站著個人影,那黑影蹲在地上,正偷偷伸手去捏粘在孫教授背上的蝸牛,捏到一個就送進嘴裏吃了,那團黑影無聲無息,shirley楊和孫教授竟然都未發覺。 我心中一驚,把麽妹兒拽到身後,叫聲「有情況」,立刻跳起身來,「工兵鏟」早已抄在了手中,胖子也是反應奇快,抬手就將「連珠快弩」急射而出,兩枚前端是透甲鋼錐的短弩,就如兩隻飛蝗,「呼」地一聲從孫教授和shirley楊兩人中間掠過,擦著那團影子釘道了水泥牆上。 角落中地那團黑影如鬼似魅,受驚之後閃身就逃,身法快得難以思量,胖子待要再次用連珠快弩射它,卻聽孫教授忽然大叫:「不要放箭!」緊接著又高呼道:「老封……你別跑啊,我們不是來抓你的……文革早就結束了……」 孫教授的喊聲,在空蕩寬闊的防空洞裏反覆迴響,可回答他的卻並非人聲,而是防空洞深處一陣陣呼嘯悽厲的「空襲警報。」 我和胖子正想起身去追那團黑影,忽聽防空洞內傳來刺耳的空襲警報,通道內十分攏音,悽厲的長鳴仿佛引得千山萬壑同聲皆應,使人驚心動魄。 眾人皆是一驚,遺棄多年的青溪防空洞隧道內,怎會有防空警報響起?難道是失蹤的封團長所為?胖子罵了句:「那團長屬兔子的,怎麽跑得這麽快?」麽妹兒道:「不是人,誰有那麽快的身手?我看象是巴山裏的猴兒……」 剛才的一幕發生的實在太快,隧道裏有許多天窗般地裂fèng,有不少光線漏下,雖然不是到處漆黑一團,但光影朦朧,根本沒看清楚那團黑影是人是猴,此時聽那防空警報響得古怪,正猶豫是否要過去看看的時候。 突然見孫教授跳起身來,直奔著隧道深處跑去,他邊跑邊喊著封團長的名字,我和shirley楊想伸手扯住他,但都落了一空,我叫道:「孫九爺,你瘋了?」撒開腳步,也從後趕著孫教授追了上去,同時招呼其餘幾個人都盡快跟上。 眾人沿著隧道奔出數十米,到了一處巨大的拱形水泥門洞前,前邊地孫九爺冷不丁停下了腳步,一陣陣的防空警報聲,都是從刷有「備戰、備荒」標語的牆根處發出,那裏是光線照不到的死角,角落裏有什麽東西悉悉挲挲的在動個不停,似乎在搖動一部手搖式防空警報器。 我趁孫教授停下腳步的時候將他一把抓住,同時舉起「狼眼手電筒」,推開光束向漆黑的角落裏照將過去,角落裏的東西感到光線變化,當即抬起頭來,竟是毛絨絨一張山鬼般地奇異臉孔,藍碇般的目光如炬如燭。 那山鬼般的怪物當時就被「狼眼」的強光晃了眼睛,一聲驚慌的怪嘯中,它扔下手中擺弄的「手搖式防空警報器」,響徹洞地的空襲警報立刻停了下來,隻見它抬起手來,擋住眼睛遮蔽刺目的光線,手上滿是皺皮黑毛和極長的指甲,絕不是人類的手臂。 此時shirley楊、麽妹兒、胖子等人也先後趕至,胖子見狀立刻舉起「連珠快弩」想要將其射殺,孫九爺忙推開他的弩匣,氣喘籲籲地道:「別……千萬別放箭,老封……是……是老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