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到站了,趕緊把胖子叫醒,眾人魚貫下車,站住了一看,隻見四周雲霧縹緲中群山茫茫,正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就問麽妹兒這是哪啊? 麽妹兒說:「不是說過了噻,你們朗兒個不記得了?要走五尺道才能到青溪,從這山上下去,就上五尺道嘍。」 我望了望載我們來的那輛汽車,早已開得不見影了,本想到縣城落了腳再行動,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如今隻好從這直接進山了,麽妹兒長這麽大,也隻走過一次,天曉得要走多久才到? 我們五人沿著山間羊腸小道,繞山而走,不久便找到了古棧道的遺蹟。那是一派峭壁插在半空,石板和木材搭成的「五尺道」懸在其上,這段古道是先秦時期,為向山外運送巫鹽而築,秦時工程非同等閑,「長城、秦淮河、古棧道、秦陵、阿房宮」等等,其中的艱難奇絕和規模之巨,都使今人難以想像。 我們踏上「五尺道」,穿行在雲霧幽深的峽穀之間,有如踏雲而行,每一步下去,落腳處的石板都搖搖晃晃,有些地方石條石板都塌落了,僅有幾根顫悠悠的木頭淩空搭住,胖子見到連麽妹兒都走得輕鬆自在,抵死不肯失了臉上麵子,隻好硬著頭皮向前,他抓住我的背包一步一挪地跟在後邊。 眾人誰也不敢大意,都提心弔膽地貼壁而行,哪敢向四周去看,有時也不得不停下腳來稍事喘歇,放眼看去,滿目都是上懸下削的崇山峻嶺,腳下急流奔騰,勢若獅吼雷鳴。看下方的山間都是雲霧,僅聞得水聲勢大,卻不見激流翻滾的情形。 五尺古道可能也不算太長,但我們就覺得這條棧道象是走不到頭,越往深山裏走,周遭的景色越奇,明明見到蒼崖封鎖無路可進,等行到峰迴路轉,卻見雲開處別有洞天,蒸鬱不散的濕氣借山勢冉冉升騰,化作浮雲細雨。有的地方是烏雲滾滾,有的地方又是茫茫白露,雲霧遮繞之處,都似乎是虛幻之境。古道也隨之變得更加艱險,海拔落差已接近千米,誰也不敢再去分神欣賞那些縹緲朦朧的雲煙變幻。 好不容易挨到盡頭,眾人已是個個手腳發麻,在山上就地坐下休息了許久,仍是覺得心神恍惚,都難以想像自己是怎麽一步步堅持過來的,一想起回去的時候肯定還要再走一趟,不免從骨子裏感到發怵。 麽妹兒指著山坡下邊對我說:「鷂子哥快看,下麵就是你們要找的青溪鎮了,你看鎮裏房屋還在,說不定我家以前的房子都還沒塌。」 此時雨雲剛散,血紅的殘陽掛在天邊,遠山暮色濃重,天地山川便如同一幅朦朧的畫卷。我連忙打起精神,趁著天色還沒全黑,拿望遠鏡看了看山下地形,隻見有很大一片古樸的民居建築,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腰處,街道多有石階貫通。由於古鎮早已荒廢了,鎮中燈火人煙皆無,似乎周圍連隻野貓野鼠都沒剩下,完全是一派鴉雀無聲的死寂,連地圖上都已沒這地方了。 在看古鎮周圍,地表多遭破壞,無法觀看風水形勢,如果地仙古墓藏在附近,我實在難以想像「觀山指迷」是如何尋龍相地的。見天色已晚,眾人在一番長途跋涉之下,都已是又飢又累,要有什麽行動也得明天再說了,於是取出狼眼手電筒來,調整好光圈,照著腳下道路,帶頭下山,要到鎮中尋個地方過夜。 一行人走到山腳時,天已黑透了,麽妹兒讓我找了根長樹枝探路,原來從這裏過去,路上都是墳坑,有挺大一片墳地,棺材都被遷祖墳的時候遷到別處去了,留下的空土坑裏,長滿了雜糙,糙高地陷,如果不用棍子像探地雷似的探著路走,這黑燈瞎火的晚上,肯定會有人陷進墳坑崴了腳。 我隻好以樹枝一步一戳,其餘四人都跟在我身後,雜糙叢中多有蚊蟲,手電筒的光束更是吸引了許多飛蛾蠓蛉,不停的朝人臉上撲過來,一邊走路還要一邊揮手驅趕,我也忍不住直皺眉頭。青溪古鎮的地形和環境,遠比預想中的複雜許多,那死城一般的鎮上不知會有些什麽? 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墳塋,雖然裸露處都塗抹了防蚊藥水,可仍不知被那些「神風敢死隊」一般的海蚊子吸了多少血去。又繞過幾處幹涸的池塘,終於進了古鎮,隻見青溪鎮一幢幢古老無人的建築,皆是門戶洞開,大部分連門板都卸掉了,裏麵的家具也搬了一空,隻留下空殼房屋和滿牆的語錄,在夜幕中如同一片片高大漆黑的鬼影,盛夏時炎威正熾,一絲風也沒有,入夜後的空氣更加潮濕悶熱,使人倍感壓抑不安。 孫教授說:「虧得咱們這是一隊人,要是獨自一個,誰敢在此過夜?要盡快找間房子落腳才是,否則在外被蚊蟲叮咬一整夜,金鋼羅漢也承受不住。」 我說既然沒帶帳蓬,肯定是要找間廢棄的民宅過夜,不過天上星月無光,後半夜多半會有雷雨,您瞧這些房子都是年久失修,隨時都可能房倒屋塌,心急不得,必須選個堅固可靠些的才安穩。 胖子舉著狼眼手電筒,站在當街往四周掃了幾掃:「我看都差不多,天已大黑了,去哪找什麽安穩之處?幹脆碰運氣算了,橫下心來胡亂住進去,房子不塌就算是咱的造化。」 我不贊成胖子撞大運地做法,運氣應該留到關鍵時刻再賭,怎能時時刻刻都指望拿它來搏?於是想帶著大夥繼續順街道往裏走。這時shirley楊問麽妹兒:「鎮子裏有沒有警察局、醫院一類的設施?或者說……哪裏的房屋最大最豪華?」 麽妹兒仔細回憶了一下說:「要說公安局和醫院就是沒得,以前的供銷社、招待所、衛生院也都不象個樣兒,房子都很古舊簡陋,現在肯定不能住人,要說最大最豪華的宅子,肯定要數封家宅為首,那是老大一片房子,比龍王廟還要大,不過都說裏邊不幹淨,是凶宅,老早以前就沒人居住了。封家宅也是老名,後來的幾代主人都不姓封,宅前的青石牌樓和石獅子,已有幾百年歷史了。」 我一聽原來現在還有觀山太保當年的「陽宅」,自然是要去看看,就讓麽妹兒帶路,她離家久了,也記不太清路,好在還能想起來「封家宅」是在整個古鎮中央。摸索著走過去,就到了一幢烏瓦白壁的樓前,有一對很大的石獅子拱衛在門口,正是那座古宅。 老宅大部分都被拆除了,不復當年舊貌,剩餘的部分規模要比舊時小了很多,除了門前的石獅子之外,隻有這幢樓和一道崢嶸巍峨的青石牌坊,是清代以前保留下來的古老建築。 我見這樓簷柱重彩雖然都已脫落,但磚木之料和構造之嚴密,遠遠好於普通民居,作為一處年深日久的老宅,卻遠比鎮上其它後造的房屋堅固,隻是不知封家凶宅晚上是否太平? 此時天空開始下起雨來,眾人都累得狠了,也都不再猶豫,當即決定就在此間過夜,各自打著手電筒穿門入內。第八章 青溪防空洞 我剛一進去就是一怔,在手電筒晃動的光束照射下,見到廳內擺著許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東西,我心中納罕,房前屋後怎地會有如此多「奇形怪狀」的石獅子?突然間一道長長的閃電如矯龍驚空,剎時間照得廳內廳外雪也般亮,從窗戶和後門中,可以看到後院裏也堆滿了奇異的石獸。 我們借著電閃雷鳴之際,看到封家宅的孤樓裏麵,盡是奇形怪狀的石獸,心中多是疑惑。我走上近前,用手電筒照了又照,見那石獸麵目兇惡猙獰,體態圓滾,與門前的石獅子有幾分相似,但並無威武氣質,隻能讓人感到邪惡可憎。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石獅子,怎麽如此醜陋猙獰? shirley楊說:「這些石獸不像是鎮宅的獅子,倒似是陵區的守墓石雕。」 孫九爺也戴上花鏡看了半天:「肯定不是石獅子,鬃毛如劍,耳朵大得出奇,鼻孔朝天,要我看……是烏羊,欲訪地仙,先找烏羊,烏羊、烏鬼就是豬啊,我一直想不明白地仙古墓和烏羊有什麽關係,本來還想著要找肉聯廠打聽一下,原來世上竟有這種石雕烏羊。」 麽妹兒是本地人,可她從沒見過這些東西,我隻好問孫九爺:「烏羊石獸是古時圖騰還是鎮陵的石像?」孫教授說:「不好判斷,烏羊形態都被鬼怪化了,風格很是詭異,我從沒見有哪個陵區以此物鎮墓,也不象是神道圖騰。」說完就掏出筆記本來又寫又畫,把石獸的每一處細節都描繪下來,以做為尋找「地仙古墓」的重要參考。 我想不出烏羊石獸怎會擺在封家宅裏,「青溪鎮」世事幾經變遷,教人無從推測,既然沒有頭緒,隻好不費那腦筋亂猜了。為節省電池,就和胖子點了幾支蠟燭照亮,在樓中找塊幹燥的地方搭個火灶,先燒些熱水,好教眾人吃些東西休息,看這古鎮地勢複雜,明天是有得忙活了。 我又在樓中上下走了一遍,將每間房子都看遍了,見二樓一間房內有木桌木椅,都是近代的簡陋家具,桌上牆上掛了許多圖紙,仔細一看,圖紙都是隧道礦坑的結構。詳細標註著工程進度。我以前做過工程兵,懂得看圖,一看這些圖紙,便赫然醒悟。原來青溪地區修築「防空洞」的時候,封家宅就是施工指揮部,後來國際形勢改觀,工程隨即廢棄無效化,連這些圖紙都沒在撤離時帶走。 而那些「烏羊石獸」身上除了一層灰塵,還帶有地下泥土痕跡,顯然都不曾被人清理過,應該是施工隊從地下挖掘出來的,還沒來得及處理,就因為工程中斷被拋在了指揮所。 說不定「烏羊石獸」出土的區域就離「地仙村古墓」不遠了,我趕緊把圖紙都捲起來帶到樓下,把這個發現告訴眾人得知。這時胖子煮熟了我們攜帶的真空通心粉,眾人早都餓了多時,當下邊吃邊研究防空洞的地圖。 麽妹兒問胖子這是什麽食品?潮乎乎的,簡直太難吃了。胖子說:「這可是美國貨呀妹子,不過這味道嘛……確實慘了點,絕不是胖爺手藝潮,主要是美國通心粉就是這種東西,據說如果哪個美國人要想慢性自殺,他就天天吃這個。」 我卻不管味道怎樣,能填飽肚子就成,三口兩口就迅速解決了戰鬥。看了看時間才晚上九點鍾,雖覺有些疲憊,但還是強打精神仔細翻看一張張地圖,把有可能用到的幾張單獨取出來,決定明天先去地下防空洞裏探上一探。 shirley楊問我有什麽計劃?我把地圖展開,指點上麵的圖標,跟她說了說我的構想:「青溪防空洞,是深挖洞廣積糧時期的歷史產物,我估計當初在此地建造大規模防空洞,應該是與這裏地下礦井礦洞眾多有關,從圖紙上來看也是如此,施工隊將半天然半人工的洞窟加以改造貫通,使之成為縱橫相聯的戰備設施。不過圖中也標出了已有多處塌方淹水,工程進行得很不順利。」 我用排除法,將不可能挖出古蹟遺址的幾個區域圈了起來,青溪附近所有的山都被挖空了,鹽井礦道和改築為防空洞之類的地方,包括這古鎮的地下也是空的,都不可能有「地仙村古墓」,應該把目光集中在「真空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