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孫學武就沒人管了,他孤家寡人,老婆早就死了,沒兒沒女,又沒路子,隻得在農場裏一天接一天的苦熬,好在他身體素質比較好,解放前幹過農活,從事如此沉重的體力勞動,短時間內還能頂得住,但是精神壓力太大了,前途渺茫,不知道將來會怎麽樣。而且這些勞改人員,還要互相檢舉揭發,你不揭發別人,別人也得想方設法來揭發你,那日子簡直就不是人過的。  孫學武在農場裏認識了一個人,這人在抗美援朝的時候還是個團長,姓封,也不知道他是什麽原因被送來下放勞動,由於跟孫學武總搭伴勞動,有些同命相連,倆人彼此之間還算比較談得來。有一天封團長偷著跟孫學武說:「老孫,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實在是熬不住了,想了好幾天,如今想好了,打算跑,我看你也快不行了,你幹脆跟我一起跑吧。」  孫學武大吃一驚,問封團長道:「跑?你不要腦袋了?再說這農場雖然戒備不嚴,但這畢竟是在大巴山脈人煙稀少的深山裏,就算跑出去了,之後呢?之後又往哪躲?被抓回來還能有好嗎?」  封團長似乎很有信,他說:「過了山就算入川了,我老家就在四川,與其困在這等死,我還不如冒險穿過大山,隻要回到老家,那就是魚入大海,鳥上青天了。  原來這位封團長,祖上是明代的地方豪族,曾做過「觀山太保」,也就是盜墓的,「觀山太保」在四川很早以前的一座古墓裏,挖出了龍骨天書,參悟玄機後,得了大道,就此成仙。他在所盜古墓的地宮中,造了一座地仙村,作為百年後藏真之所,據說誰找到這座地仙村,拜過地仙觀山太保,誰就能長生不死,從此不吃不喝,連人間煙火都不沾了。  可這地仙古墓,藏得太深,無跡可尋,從明亡至今,都沒有任何人能找到,不過當年地仙給封家後人留下幾句暗語「好個大王,有身無首;娘子不來,群山不開;燒柴起鍋,煮了肝肺;鑿井伐鹽,問鬼討錢;鳥道縱橫,百步九回;欲訪地仙,先找烏羊……」  在這個古謎中,藏有地仙村入口的重要秘密,除了封家人,從不肯說與外人知道,當時封團長隻對孫教授說了一小半,勸他跟自己一同跑回四川,躲入地仙墓中避難,別看封團長當過兵打過仗,可他對於祖宗傳下來的這些虛無縹緲之事,格外迷信。正因為這個原因,才被下放到此,如今受不住鑿山採石的這份罪了,就想潛逃回老家,能不能長生不死還難說,但總算有一個投奔的去處,反正如今裏外都是個死,萬一封王墳中真有天書,那就跟著祖宗成仙去嘍。  孫教授當時聽了,就覺得這位封團長肯定是腦子有問題,可能不堪重負,精神崩潰了,怎麽什麽都敢說?這年頭就沖剛才那番話,槍斃你十回都不嫌多。  於是孫教授表明了態度,堅決不肯跟他同去,說:「要去你自己去吧,你放心,我絕不會背後告密。」  封團長冷笑道:「常言說得好,莫將心腹事,吐口對人言,我既然跟老孫你說了潛逃計劃,就算你不揭發,恐怕我逃了之後,你也脫不開幹係,這麽著吧,我就幫你一把。」  孫教授大驚:「你想怎樣?」話音未落,後腦勺就吃了一鎬把,當即昏了過去,等醒來後早已不見了封團長的蹤影。  封團長失蹤之事,在勞改農場中鬧得沸沸揚揚,搜山的人找遍了方圓百裏,連封團長的一根頭髮都沒找到,他也不可能插上翅膀飛了,這時有人揭發說最後看見孫教授和他在一起。孫教授當時就被提審,可孫教授也知道這事絕對不能說,否則必然越究越深,就算想說實話也沒法說,難道照實說封團長去地仙古墓求仙去了?誰能信?隻好一口咬定可能是跑了,其他的一概推說不知道,後腦勺有傷為證,自己也是受害者。  此事雖不了了之了,但人言可畏,有人就開始懷疑,大概是孫教授和封團長有私仇,暗中把封團長殺害了,不知道把屍體埋到什麽地方了,這種說法雖然沒被官方認可,但在私底下廣為傳播,人人都把他看成殺人犯,直到粉碎了四人幫,他這件事還是解釋不清。  孫教授也不清楚封團長有沒有逃回四川,而且封團長的問題後來被平反了,就算他當初在深山中躲藏起來,如今也可以挺直腰杆出來了,可還是不見他露麵,這個人就如同人間蒸發了,這麽多年來,始終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所以有關他「早已被敵特孫教授害死,藏屍荒山」的謠言就更令人深信不疑了,隻不過暫時沒有證據,誰都拿孫教授沒辦法。  封團長失蹤的謎團,在日後就成了孫教授的一塊心病,後來在工作中接觸到有關「地仙村古墓」的種種傳說和記載,便格外留心,一是想從中找到周天古卦,使自己的研究成果能有所突破,另外也是想找找那位失蹤了十年的封團長,洗刷當初蒙受的不白之冤。  可孫教授也知道,封團長出逃之後,很可能已經在山裏餵了野獸,或者掉入哪處山澗裏摔死了,逃到四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找到「地仙古墓」,也未必能從墓中找到此人,不過孫教授隱隱有種唯心的預感「封團長這個人,很不一般,搞不好他真能找到古墓入口,而且現在還活在世上」。  我聽罷孫九爺的講述,腦中一轉,已有了些主意:「地仙村的謎語咱們一時半會兒解不開,而且青銅卦鏡最多隻能再使用一兩次,不到關鍵時刻,還不能輕易用它占驗地脈風水,但我看這位封團長,卻是尋找古墓的重要線索,關於明代地仙的傳說,大多撲朔迷離,向來隻說是在四川,卻沒個大致的區域,甚至不知是巴地還是蜀地,又是川東還川西?不得要領,萬難尋找。但是隻要能打聽出封團長老家是哪個縣哪個鎮的,咱們就親自過去順藤摸瓜見機行事,想找出墓道入口,料也不難。」第三章 雲深不知處  孫教授一時還下不了決心,但是他答應我們先設法打聽封團長的老家在哪,可隔了十多年,好多地方早已物是人非,果園溝農場也早就不存在,連封團長的部隊番號都不知道,想打聽到確切的消息並不容易,此事需要經過一些特殊渠道,就算立刻去辦,也不是一兩天就能有結果的。  我隻好先把青銅古鏡妥善收藏起來,耐下性子苦等,而從香港傳來消息,多玲的病情正在一天天加重,已經有多處屍斑開始出現高度腐爛的跡象,我極是心焦,和shirley楊、胖子三人磨拳擦掌,隻等孫教授的消息,便要入川搜山剔澤,不斷孫九爺即如石沉大海,始終沒有消息。  shirley楊見不能再耽誤了,便托明叔將她送到美國治療,費了好一番周折,才將她體內的屍毒穩定住,西方有位學者,研究南洋巫術多年,他認為「降頭」,是很古老的巫術,也可以說是一種「深度催眠術」,通過特殊的媒介,使活人授受暗示,相信自己已經死亡,身體便會逐漸開始腐爛。  姑且不說他的觀點正確與否,當代科學雖然發達,西方科學卻隻研究物理運動,忽視人的精神與意識層麵,缺少對「直覺、靈感、超感觀知覺」等非正常狀態心理學的研究,對於南洋降頭這種違背物理常識的邪術,使用深度催眠治療也完全無能為力。  所以我們隻能求助於最古老的方式,把多玲安置在醫療設施先進的醫院中,並請移居美國的泰裔降頭師,為她拔降,另一方麵廣泛搜集「地仙古墓」的消息,我琢磨著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又調查是否還有其他古塚內藏有真丹,可古屍體內結出「丹鼎」,實是罕見難尋,打聽來打聽去,皆無著落。  光陰似箭,日月如棱,冬去春來,又是小半年的光景,遲遲等不到孫九爺的調查結果。轉眼到了夏天,正好是陳教授作壽,我也帶著shirley楊、胖子、大金牙、古猜、明叔一幹等人,回國為他拜壽,順便探探孫九爺那邊的進展如何。  當天陳教授家中高朋滿座,免不了迎來送往的一番熱鬧,我估計孫九爺和陳教授是老交情,按禮數應該過來,可一直等到壽宴開上來,也沒見他出現。  陳教授德高望,親戚朋友眾多,光是他教過的學生就來了一批又一批,雖是熱鬧,場麵卻顯得有些混亂,陳教授家的房子雖大,也招待不開這許多人。  我和胖子、大金牙這一夥人,與那些學院派的人完全不熟,而且我們幾人去美國闖蕩了幾個月,自認為見過了世麵,都不是俗人了,更不願意去理會那些國內的知識分子,也無心去結識他們,樂得自己清靜,圍在最裏麵的一張桌子喝酒,著三不著兩的胡侃。  胖子最近自我感覺格外良好,不時笑話那些客人的穿戴土裏土氣,這都什麽年頭了?還穿大島冒兒西服?洋不洋土不土的,真給咱中國人跌份。  明叔說:「有沒有搞錯啊肥仔,人家穿起來,最起碼顯得文質彬彬嘛,你以前穿衣服的品味還不如他們,其實現在你的……」  胖子聞聽此言,差點把酒瓶子直接拍到明叔頭上,大金牙趕緊勸道:「別看明叔你是香港人,可眼光就是不行,香港讓滿清割讓給英國之前,不就是海邊打魚的漁村嗎,漁民穿什麽咱又不是沒見過,再說您老祖上不也是內地的散盜嗎?可胖爺是什麽人啊,人是高幹的底子,將門出身,甭管穿什麽,那一身派頭真是誰都比不了,單穿條褲頭兒,都顯得倍兒深沉。」  胖子罵道:「老金你他媽誇我呢還是損我呢?穿大褲衩子還深沉得起來嗎?」  我插口道:「大金牙還真不是胡說八道,胖子你沒看過思想者的雕塑嗎?那哥們兒不也光著腚嗎?全世界你都找不出來比他再深沉的人了,也就你王胖子在澡堂子裏打盹兒時的氣質,能跟這哥們兒有一比。  明叔抱怨道:「你們這班衰仔,篡改歷史的水平比日本仔還要厲害……」  眾人正在胡言亂語之際,這時shirley楊扶著陳教授到我們這桌來敘舊,我們都趕緊站起身來,一看幾個月沒見,陳教授似乎又添了幾條皺紋,我就勸陳教授說:「不行您就歇了吧,革命自有後來人,都這歲數了,也該在家享幾天清福了。」  陳教授笑道:「都坐都坐……還不到退下來的時候,我這把老骨頭還有餘熱可以發揮,你們不遠萬裏來看我這糟老頭子,太讓我高興了,今天一定要多喝幾杯,小胡小胖你們到了美國生活得還習慣嗎?」  胖子說:「習慣是習慣,就是替他們著急,這幫大老美啊,他就是傻實在,上次我們去一個中國飯館吃飯,看一大老黑來吃東西,吃出一魚丸來,一嚼還挺彈牙,伸著拇指他就喊ok呀,不過他哪懂吃的是什麽啊,就找人打聽這玩意兒是什麽,結果問明白了大老黑就傻了,大驚小怪,他說他做夢也想不到——魚也有睪丸,都傻到這份兒上了,您說我能不替他們著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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