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我看不明白,是說葉亦心沒救了?便沖她搖了搖頭。 shirley楊見我搞不懂,隻能不顧自己還在流血不止的鼻子,低下頭,雙手按住葉亦心胸口,用力往下壓。 我這才明白,她的意思是讓我給葉亦心做人工心髒起勃按摩,我剛要接手,葉亦心輕哼一聲,一口氣倒了上來,不斷地幹咳,我趕緊讓胖子拿水壺給她喝幾口水。 shirley楊見葉亦心好轉過來,便抬起頭,按住自己的耳骨,把鼻子的血止住。 形勢剛剛穩定下來,還沒容我為目前的狀況發愁,又出現了新的危機。所謂的鬼洞就在紮格拉瑪山的山腹之中,黑色的紮格拉瑪山就如同一個黑色的空殼,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可能就在這殼下的某處。 由於山腹內的空洞,幾千年來形成巨大的內部張力,導致山體裂開了很多大大小小的fèng隙,剛才黃色炸藥的爆炸力衝擊到山體,對原本微小的裂fèng產生了擠壓,壓力越來越大,形成了一種多米諾骨牌效應。 我雖然暫時聽不見聲音,但是能感覺到山體在震動,頭頂原本窄小的裂fèng,漸漸擴大,無數碎岩落了下來,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我一邊遮擋著紛紛落在頭上的細小碎石塊,一邊招呼其餘的幾個人趕快離開。我們隻能暫時順著裂fèng往斜上方爬,每爬出一段,身後就被碎石填滿,如果稍作停留不被砸死也得被活埋。 深一腳淺一腳,連自己都不知道爬出去多遠,手上被鋒銳的碎石紮得血肉模糊,一個個呼吸急促,感覺一顆心髒都快從口中跳出來了,又渴又累,還背著昏迷不醒的陳教授和體力不支的葉亦心,最後實在是沒有力氣了,再也挪不動腿腳,幹脆把眼一閉,活埋就活埋吧,不跑了。 沒想到這時山體內裂fèng的擴散停止住了,身後一米多遠的空間全被埋住,我們倒在原地喘著氣,想喝水又有點捨不得。 隔了半晌,胖子開口說道:「老胡,咱他媽的現在是死了還是活著?」 我看著周圍黑漆漆的山石說:「我看也都差不多,就算暫時還活著,可能也就快死了。」 胖子可能累脫了力,神智有點不清醒,又對旁邊的shirley楊說:「楊大小姐,我提前跟你告別了,一會兒我們倆去閻王爺那點卯,你就得去見你的上帝了,你道遠,一路保重啊。」 shirley楊說:「看在上帝的分上,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們倆能不能不胡言亂語,哎……我能聽見了。」 我張了張嘴,上下活動活動頜骨,雖然還有點耳鳴,但是已經不是什麽都聽不見了。眾人清點了一下水壺及裝備,我的水壺混亂中不知道掉哪去了,葉亦心進城時昏迷不醒,身上沒帶水壺,其餘的加起來,還有不到兩壺水。 我說:「雖然現實可能不大容易接受,但是我還是得跟你們說說。咱們現在是在紮格拉瑪山的山體中,四周已經沒有任何出路,這裏的空氣不知道是否流通,否則支持不了半個小時,咱們就得憋死。剩下的炸藥也弄丟了,憑咱們自己的力量恐怕出不去了。咱們這一隊死的死傷的傷,外邊僅剩下一個安力滿老頭,那老傢夥太滑頭,說不定見形勢不妙,自己就先溜了,趁早也別指望外邊有人救援了。」 胖子說:「既然如此,多想也沒用,現在嗓子冒煙,還剩下兩壺水,分分喝了再說別的。」 我把水一分為二,其中一半給葉亦心和陳教授,另一半我們三人分開喝了。 shirley楊隻喝了兩口,便咽不下去,沉吟片刻說:「如果咱們真的會死在這裏,我想這都是我的過錯,如果不是我執意要找什麽精絕古城,也不會惹出這麽多事,更不會連累了這許多人,我實在是……」 我一擺手打斷她的話:「話不能這麽說,我們中國有句古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跟胖子倆人是自作自受,要不是貪圖你那四萬美子,也不至於落到如此絕境。而且陳教授他們幹的就是這個行當,就算你不出資贊助,他們也會想方設法來尋找這精絕的遺蹟。」 說到這,我忽然想起曾聽shirley楊說過一件事,她以前曾經不斷夢到過那個鬼洞,甚至連女王棺槨上的鐵鏈都夢到了,而且她還說在夢中曾隱約見到棺木上趴著一個巨大的東西,但始終看不清是什麽,那不正是棺上生長著的地獄之花屍香魔芋嗎? 她當時說的時候,說她認為這是她那位失蹤的探險家父親給她托的夢,現在回想起來,這事十分地蹊蹺,難道shirley楊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嗎?於是我便出言相詢。 shirley楊搖了搖頭說:「以前好像是有個聲音不停地呼喚著我,讓我來這紮格拉瑪山中的鬼洞,可是當我親眼見到了深不見底的鬼洞之後,我才知道,我父親的探險隊,從來都沒有到過鬼洞,他們可能是死在沙漠中的某個地方了。但是為什麽會在夢中見到從未來過的地方,我就想不明白了。」 胖子奇道:「還有這等事?說不定你上輩子是精絕國的女王,此刻故地重遊……」 他話音未落,山體中又傳來一陣陣開裂的聲音,看來剛才頭一番餘勢未消,又要來上一次。我們歇了一段時間,死到臨頭,自然是不甘心等死,隻見前方裂開一條大fèng,手電的光柱往裏一掃,似是看見那裏竟然坐著個人。 此時山裂產生的大小碎石,雨點似滾落下來,不及細看,見有路就先撞進去再說。shirley楊打著手電照亮開路,胖子背起陳教授,我倒拖著葉亦心,都閃身進了前麵剛剛裂開的石fèng。 尚未瞧清楚是處什麽地方,先覺得呼吸不暢。裏麵灰塵極多,而且長年封閉,沒有流通的空氣,我們急忙取出防毒麵具罩在頭上,隻聽身後轟隆一聲,數十塊巨大的黑色山岩滾落下來,擋住了入口。 我見來路斷了,便回過頭來觀看周圍的情況,原來我們身處的地方是一間僅有十幾平米的正方形石屋,地麵上擺著一隻古老的大石頭匣子,這石頭匣子和精絕城中隨處可見的黑石截然不同,灰撲撲的十分古樸,外形獨特,我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石匣有半米多高,一米多長,工藝造得極精密,上麵雕刻了數幅石畫,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我們光顧著看那奇特的石匣,沒注意到石匣兩邊還盤腿坐著兩個人,走到近處的時候突然用手電照到,三人吃了一驚,手中的電筒落在地上,石室中頓時漆黑一團,隻聽胖子大叫:「兩隻粽子!」 黑暗中shirley楊取出了備用電筒,一照之下,見盤腿坐在石匣邊的兩個人,原來是兩具幹癟的屍骸。 遺骸一老一少,都已經化為了深褐色,老者下頜上的鬍鬚還依稀可辨,身上裹著羊皮;另一具看上去是個幼童,他們都是盤膝而坐,似乎是在看守著這隻古怪的石頭匣子。 我看清楚之後,籲了一口氣,對胖子說:「以後別動不動就提粽子,嚇死人不償命啊,這兩個分明已經快成化石了,少說死了有上千年了。他娘的這裏原來是個墓室。」 shirley楊瞪了我一眼,怒道:「好你個老胡,還想瞞我?你們兩個傢夥分明就是盜墓賊。」 我心中咯噔一聲,暗道不好,我們沒說走嘴啊?難道她一個美國人連「粽子」都聽得懂?還好陳教授昏迷不醒,沒有聽到,另外的葉亦心好像也處於半昏迷狀態,都不可能聽到我們的對話。 我急忙辯解:「不是跟你說了麽,我就是業餘愛好研究風水星相,不是盜墓賊,你以後不要憑空汙人清白。我和胖子的名聲都好得很,早在老家便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好後生。我是一老兵,胖子當年在他們單位,也是年年被評為勞動模範三八紅旗手什麽的。」 胖子聽我一著急把最後一句說錯了,急忙糾正,順便想把話題引開:「別聽他胡說的,他……媽才是三八紅旗手呢,我是青年突擊隊,慚愧慚愧,都是黨和人民培養得好啊。你們看這石頭匣子倒也古怪,這是裝什麽東西的?」 shirley楊並不接我們的話,突然說道:「定盤子掛千金,海子卦響。勾抓踢杆子倒鬥灌大頂元良,月招子遠彩包不上。」 她的話旁人聽不懂,我卻聽得明明白白,這是倒鬥的「唇典」。因為我們這行,都是不能見光的勾當,就像黑道上有黑道上的暗語一樣。黑道上拐賣女人叫開條子,走私貨叫作背青,販小孩叫搬石頭,小偷叫佛爺等等,我們盜墓就稱為倒鬥,都各有各的行規隱語,便於同行之間互相交流。民國那時候我祖父專門給人尋陰宅找寶穴,是當時當地屈指可數的幾位風水大家之一,也結識過一位相熟的摸金校尉,對這裏麵的門道是熟門熟路,說起倒鬥的唇典比說我們老家話都熟。 shirley楊剛對我所說的幾句唇典,大概的意思是:「你心眼壞了,嘴上不說實話,看你就是個手腳利索的盜墓大行家,這種事瞞不過我的雙眼。」 我被她突然一問,沒有細想,一般被同行稱為高手,都要自我謙虛一下,於是脫口就答道:「無有元良,山上搬柴山下燒火,敢問這位頂上元良,在何方分過山甲,拆解得幾道丘門?」 shirley楊接道:「一江水有兩岸景,同是山上搬柴山下燒火,鷓鴣分山甲,鷂子解丘門,多曾登寶殿,無處覓龍樓。」 套口一對,我自己又驚又悔,他娘的,這回算著了這美國妞兒的道了,這不等於承認自己就是倒鬥的盜墓賊了嗎?不過倒也奇了怪了,這些倒鬥唇典的大段套口,在解放前都沒多少人懂,解放後基本上算是失傳了,像大金牙他爹那種幹過多年倒鬥的半職業盜墓賊,所知所聞也隻不過是幾個名詞而已,我實在不能想像這些切口,竟然出自一個年紀輕輕的美國女人之口,如果不是麵對麵親耳所聞,又如何能信,難道竟然遇到同行了? 而且聽她唇典所說,她也是祖傳的本事,隻是空有手藝,卻不懂看風水認穴辨脈之術。不行,這事絕不能承認,我還是接著裝傻算了,於是我說道:「這幾句詩是我們小學時學的課文,想不到美國小學的教材也……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shirley楊見我胡攪蠻纏抵死不認,隻得說:「算了,此地不是講話之所,如果咱們還能活著回去,我希望能和你認真談一次。」 我如遇大赦,忙站起身來在四周尋找出路,暗地裏盤算:「要是能回去,定讓你找不到我,哼哼,大不了我回老家去,不在北京混了。」可是隨即又一想:「不成,她還沒給我們錢呢,這事實在是棘手了……她究竟有什麽企圖呢?不會是真像胖子所說,看上俺老胡了吧,再不然她是打算檢舉揭發,不能夠吧?難道她祖上,當真也是摸金校尉不成?那倒跟我算得上是門當戶對了……」 我正胡思亂想之際,胖子和shirley楊已經在這間小小的墓室中轉了數圈,頭上腳下,身前身後,盡是漆黑的山石,有的地方有幾條裂fèng,都是太小,找不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