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梯放好之後,我仍是作為尖兵,頭一個下去。我見這附近沒有老鼠的蹤影,初時認為下麵可能會有那種黑色怪蛇,所以老鼠們不敢下來。但是我下去之後,發現這裏死一般的寂靜,別說老鼠毒蛇,連隻小小的蟲蟻也沒有。附近岩壁上釘有不少青銅的燈台,都製成燈奴的形狀,雙膝跪倒手托寶盞,盞內的燈油早已燒幹,這些銅燈一盞挨一盞,根本數不清有多少,隨便拿出去一盞到市麵上,憑這工藝,這年代,這齣處,這歷史,絕對值大錢。  站在大堆的財寶之上,心旌神搖,要硬生生地忍住,沒點定力還真不行,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去看那些好東西,盡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吹響哨子,上麵等候信號的人陸續從繩梯上攀爬而下。  每一個下來的人都被這堆積如山的珍寶驚呆了,如此之多的奇珍異寶,都是當年精絕從西域各國搜刮而來的,就連陳教授都無法一一叫出這些珍寶的名稱,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哪一件都是價值不菲。  胖子看得兩隻眼睛發直,早把在平台上對我的保證忘到了腦後,伸手就去抓最近處的一隻玉酒壺。  我趕緊把胖子拉住,小聲對他說:「你他娘的說話怎麽跟放屁似的,不是說好了不動這裏的東西嗎?」  胖子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真他媽怪了,剛剛我這隻手不聽使喚了,我心裏說別動別動,卻偏偏控製不住自己的手。」  我說:「別找藉口了,我看你就是主觀上見財起意,別在這站著,趕緊往前走。」說完我轉頭看了看shirley楊,她正和楚健忙著攙扶從繩梯上爬下來的教授,沒有注意到胖子的舉動。  我問楚健:「你小子怎麽也下來了,不是讓你在平台上照看葉亦心嗎?」  楚健說:「大哥,我想看看這下邊的古墓,就看一眼我就回去。」  不僅是他,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精絕女王的棺槨,傳說得神乎其神,雖然可能有危險,但是到了這裏,誰都無法抑製自己的好奇心,特別是這些專門做考古的人。  陳教授剛從繩梯上爬下來,累得氣喘籲籲,對我說:「讓他們看看吧,這是個難得的學習機會,長長見識也是好的。不管那女王曾經有多厲害,現在她已經死去兩千年了,她統治的國家,也在她死後被奴隸們攻陷,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的,咱們大家隻要牢牢記住考古工作者的原則就行了,千萬不要損壞這裏的任何物品。」  我一想也是,反正那女王死了,就算她有什麽妖法也施展不得了。以前那些在這古墓中遇到危險的人,大概都是被這些珍寶迷了心智,所以永遠都走不出去了,看來這些陪葬品就是最大的陷阱,隻有盡量不去看,才能克製住自己貪慾。  精絕女王一生有這麽多的傳說,權傾西域,到頭來還不免一死,可見世事如棋局局新,從來興廢由天定,任她多大本領,也難以逃脫大自然的規律。  這時葉亦心也在薩帝鵬的協助下,順著繩梯下來,眾人摸索著向前走,四周全是漆黑的山岩,看這樣子難道是到了紮格拉瑪山的山腹之中了?  這處大山洞的空間太大,無法看清楚周圍的地形地貌,這種場合下,我們一直沒捨得用的強力照明裝備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這是一種總重量達八公斤的手提式探照燈,採用超高壓球形氙燈,純鉑鎳反光鏡,照射範圍在無介質幹擾空間可達2.5公裏。這東西耗電量很大,不能長時間使用,所以我們一直沒捨得用。  我把探照燈組裝起來,胖子把腰帶電池卸下來裝進燈後的電池倉,深度近視眼薩帝鵬好奇地去看燈口,shirley楊把他拉開:「小心點,這燈光線太強,一百米之內能導致人眼暴盲,別在前麵看。」  我三下兩下裝好了強光探照燈,讓大夥都站到探照燈後邊,打開開關,一道凝固般的光柱照了出去,四下裏一掃,就將周圍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這確實是紮格拉瑪山的底部,頭頂和四周都是黑色的山石,堆滿陪葬珠寶的地方是一處斷崖,斷崖上除了這些殉葬品之外,還有無數高大的巨瞳石人像,斷崖下是個圓形大洞。  和神殿通道中壁畫所繪完全一樣,直徑在千米左右,絕不是人工能挖出來的,環繞著這處深不可測的地洞,人為修築了一條螺旋向下的台階。  用強光探照燈照下去,這台階在洞壁上轉了數匝,便就此斷絕,看來人工已至極限,最深也隻能下到那裏,再用探照燈往下照,則深不見底。洞下呼呼地冒著陰風,一股巨大而且黑暗的壓迫感,使人不敢再往下看,如果再看下去,說不定心神一亂,就會身不由己地跳下去。  shirley楊說:「這一定就是精絕國的聖地,鬼洞族這個名稱,可能就從此而來。鬼洞……鬼洞……下麵連著哪裏呢?」  我見了這麽大的一個洞穴,心裏也冒出一絲寒意:「鬼洞說不定是連著地獄,他娘的,看著真讓人眼暈啊。」  陳教授說:「哎,胡老弟你也是當過兵的人,怎麽還信鬼神之說?我看這個大洞一定是大自然的造化,正所謂鬼斧神工啊,兩千年前的古人一定把它當作神跡了。」  胖子用探照燈照到一處,大呼小叫地讓我們快看,隻見探照燈光柱停在大地洞洞口的中間,那裏有一處懸在半空的石樑,那道石樑又細又長,從山崖上探出,剛好延伸懸掛到地洞上方的位置。  最關鍵的是石樑的盡頭,擺放著一段巨大的木頭,這木頭直徑有兩米多,像是一段大樹的樹身,被直接截下來這一截,沒有經過任何加工,樹幹上的枝叉還在,甚至還長著不少綠葉。  圓木樹幹上捆了十幾道大鐵鏈,連接著石樑,把巨木固定在地上。更奇特的是這段木頭上生長著一朵綠色的巨大的花糙,那花的大小如同一個大水桶,口小肚粗,花瓣卷在一起,通體翠綠,四周各有一大片血紅色的葉子,在木頭上生了根,它的枝蔓同大鐵鏈一起緊緊地包住那段木頭。  我大吃一驚:「這木頭……是崑崙神樹啊!曾聽我祖父說過棺木的材料,最好的便是陰沉木的樹心,還有一種極品中的神品木料,極少有人見過,那便是隻在古書中有記載的崑崙神木。傳說崑崙神木即使隻有一段,離開了泥土、水源和陽光,它仍然不會幹枯,雖然不再生長了,卻始終保持著原貌,如果把屍體存放在崑崙神木中,可以萬年不朽。難道那精絕女王的屍體,就在這崑崙神木中?」  shirley楊的聲音也有點發顫:「不會錯,這就是崑崙神樹製成的棺槨。古籍中說這樹和崑崙山的年代一樣久遠,當年秦始皇都想找崑崙神樹做棺槨,想不到這精絕女王好生了得,恐怕歷史上再沒有人比她的棺槨更貴重了。」  眾人難以抑製心中的激動,便要動身過去仔細觀看,陳教授想攔住眾人,他似乎有要緊的話說,結果情急之下,腳底踩到一塊碎石,扭傷了腳脖子。  我們隻得又回去把教授扶起來,他這一下崴得不輕,再也無法行走,隻能坐在地上說話:「千萬不可輕易過去破壞了那些東西,你們難道沒看見棺木上那朵奇花嗎?」  胖子說道:「陳老爺子你說那是朵花嗎?長得這麽怪,我還以為是個超大的芋頭。這棺上怎麽會長植物?莫非把那女王當種子埋進神木,她就發芽開花了不成?」  陳教授揉著受傷的腳踝說:「你可知這花的學名叫作什麽?叫作屍香魔芋,是極珍惜的植物,世上恐怕僅剩下這一株了,而且這種植物十分危險。」  「屍香魔芋?!」我們聞聽此言,心裏打了個突,包括shirley楊在內,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奇花異卉,這名頭倒是不俗,就請陳教授解說詳情。  陳教授說:「我當年研究古西域文明,曾經在一些殘存的古壁畫和史料中看到過,屍香魔芋本生長於後月氏國,曾經過絲綢之路流入中土,隻因水土環境不適,就此絕跡。這屍香魔芋可以生長在古墓中,據說能保持屍體不腐不爛,還能讓屍體散發芳香,極是珍貴。古西域文明具有強烈的神秘色彩,宗教繁雜,神話傳說和史實混為一體,非常不好區分,我本以為這是上古傳說,不足為信。」  shirley楊看了看遠處石樑上的奇花,又問教授:「既然是如此神奇的花卉,您為何又說它很危險呢?」  陳教授說:「我適才所說,隻是它的一部分特性,傳說屍香魔芋中附有惡鬼,它一旦長成之後,活人就不可以再接近了。難得有崑崙神木製成的棺槨,上古魔花屍香魔芋才能生長在這裏。」  我一生經歷過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從來沒有遇到現在這麽神奇詭異的棺木和惡鬼之花,便對陳教授說:「這可奇了,在這紮格拉瑪山的山腹中,也沒有光合作用,還能生長植物,這些神秘的東西同那女王的身份果真十分吻合,都是些不符合自然界法則的怪物。」第二十八章 屍香魔芋  遠遠聞到一股清香撲鼻,這魔花是否有毒?一般有毒的植物和動物,都是色彩鮮艷,看這屍香魔芋紅葉綠花,顏色都像是要滴下水來一樣鮮艷,說不定真的有毒。我想到這,趕緊讓眾人把防毒麵具戴上。  胖子說:「我看這花不像有毒,有毒的東西個頭都小,這麽大個,跟個大桶一樣,我覺得是個食人花。」  shirley楊道:「不會是食人花,這附近連隻螞蟻都沒有,如果這花靠吞吃動物為生,早就枯死了,那崑崙神樹製成的棺木一定給它提供了足夠的養分。」  胖子哼了一聲說道:「管他是什麽鬼鳥,我給它來幾槍,打爛了它,那就什麽危險都沒有了。然後咱們過去瞧瞧那西域第一美人兒的粽子,究竟長什麽樣。」  陳教授說:「萬萬不可,咱們寧可不過去,也不能毀壞這株珍惜的屍香魔芋。」  我轉動探照燈,照射棺槨四周,好讓教授等人瞧得清楚一些,卻在燈光下發現石樑的邊緣上刻著很多文字,密密匝匝的都是鬼洞文,足有數百個之多。這一發現非同小可,整座古城,包括神殿和地宮,很少有文字,多是以壁畫來記事,隻有神殿中的玉眼上有一些鬼洞文,可惜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讓我給摔碎了,沒想到這石樑上有如此之多的鬼洞文。  文字是人類傳遞信息的一種最基礎符號,古代壁畫帶給人們的信息,是一種直觀的感受,而文字中含有的信息則更加精確,如果破解了這些鬼洞文,在解讀精絕文明上會少走很多彎路。  陳教授忙讓學生們記錄,一部分一部分地把石樑上的鬼洞文都記下來,好在那些字刻得很大,不用離近了也可以用探照燈照明後記錄,shirley楊也在用相機拍照。  隻有我和胖子沒什麽事可做,陳教授又不讓我們在這裏抽菸,我們倆隻好坐在地上幹等著,等他們幹完了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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