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熱的日光刺目,顧迎秋揉揉眼睛,心不甘、情不願的爬了起來,衣衫淩亂,腦袋昏昏漲漲,渾身青一塊、紫一塊,骨頭痛得快散開般,不用猜測,一半是自己摔的,另一半……真不用多想……。


    「乘人之危……。」冷冷掃了那個罪魁禍首一眼,顧迎秋捂著嘴,還是暈得厲得厲害。


    「你自找的。」戚夏歡回敬一記,伸手替顧迎秋拉好衣服。


    「想吐……。」顧迎秋閉著眼,生怕多動一動真的會嘔出來。


    「傷到頭了?」戚夏歡緊張的替他揉了揉,昨夜是在氣頭上,下手自然重了些稱不上溫柔,不過隔日清醒後,看到顧迎秋身上又是瘀血、又是擦傷,又內疚自己是過份了些。顧迎秋順勢靠在他身上閉目養神,反正以他如今狀況,一時半刻是站不起來。


    「你究竟要我拿你怎麽辦?」緊緊擁著人,顧不得是不是會痛,戚夏歡無法鬆開手,當看見顧迎秋在他眼前消失,整個人栽進廢井那一剎,有如一桶冰水迎頭澆下,戚夏歡瞬時驚醒,一顆心抽痛得厲害,戚夏歡不敢想像,若有天清醒後,發現顧迎秋死在自己手裏,那會是個怎樣駭人的情景。


    「要殺我就幹脆些,我不想生不如死……。」顧迎秋自嘲,他開心不起來,便要天下人都跟著不快樂,就連戚夏歡也不例外。


    糕餅鋪子裏的人全都動了起來,焦急的找了那兩人整夜,就見到戚夏歡將顧迎秋抱了回來,兩人真是渾身髒汙狼狽得可以。


    「又沒事了?」尉遲冬隱佩服,昨夜還殺紅眼的兩人,如今又像沒事般的依偎在一塊兒?他們倆沒事,其餘的人卻會急死。


    「受傷了?」虞明彥倒先注意到顧迎秋大腿上隨意紮著的白布,血跡斑斑,可見傷的不輕。


    「一時半刻走不了了……。」顧迎秋苦笑,他說的是事實,一來,內息亂了,輕功自然使不出來,腿是跛定了;二來,除了讓夕照劃傷外,自己亦摔傷骨膜,他現在是渾身痛得發暈。


    戚夏歡替他找來藥箱,很擔心的盯著人,廢井很深,他光將顧迎秋弄出井就費了不少氣力,何況顧迎秋是讓自己打傷,毫無招架之力的狠狠摔下去,剛剛還在喊想吐,就怕真的摔傷腦袋。


    顧迎秋翻翻找找終於摸出藥酒,低頭除著自己鞋襪,幾名過劫穀的弟子和獠牙立即背轉過身,有些甚至溜出門去,害得尉遲冬隱差點也跟了出去,低頭暗罵自己兩聲,顧迎秋又不是女人看不得……。


    「你這樣摸半天是想幹嘛?」戚夏歡看顧迎秋猶豫了半天,就是不肯使力,一把搶過藥酒,顧迎秋警覺的想躲,卻讓戚夏歡攔個正著。


    「你……會痛!」顧迎秋慘叫,戚夏歡動手是真的很不留力,反正痛的又不是他。


    「活該!再喝酒啊?有你好受的!」


    一連休養幾日,顧迎秋雖然仍是一步拖著一步,但情況好轉許多,戚夏歡更是陪著他重練輕功,原來兩人夜夜曬月亮,為的就是隻有那刻顧迎秋才能練習呼吸吐納,白日裏濁氣重,自然無法修習刀戀那個門派的輕功。


    不過,當夜的事,兩人說不提就不再提起,顧迎秋不願記得,那就連戚夏歡也得跟著忘掉。顧迎秋為人有些霸道,又有點不講理,隻要他還愛著戚夏歡一日,便可以專心一意的隻在乎這件事,其餘的連理都不想多理,對他而言,隻要能讓戚夏歡闖過關卡,這些苦,他能捱的。


    這日,柳吹嫣眼眶通紅的來找顧迎秋,享樂侯的案子破了,但結局卻不是好的。


    「這個齊紹山倒是挺有辦法的,抽絲剝繭的讓他破了此案。」尉遲冬隱咯咯的笑。


    「是陳宛宛毒死享樂侯的?她不是他的小妾嗎?」戚夏歡一邊好奇,一邊替顧迎秋擦著藥酒,若讓顧迎秋自己來,隻怕到死為止瘀血也不會化開。


    「宛姐姐是不得已的……。」柳吹嫣淡淡的嘆了口氣,女人一生求的是什麽?平安幸福而已,但男人往往總是三心二意,到手了的永遠不知珍惜。


    「傻女人,毒死了封俊傑,到頭來還不是得賠掉一條命?」虞明彥搖搖頭,她也是女人,自然同情女人,鳳目掃了在場的男人一眼,薄怒讓她更美。


    「傻?虞苑主你蓋了座負心違願的薇苑,隻怕照排你還是第一。」顧迎秋輕聲的笑著,戚夏歡和尉遲冬隱兩人急得想把他的嘴堵上,不知死活這四個字還真是刻在顧迎秋的骨子裏。


    「宛姐姐的下場,也可能是我的下場……。」柳吹嫣垂目,一派的柔弱無助,畢竟享樂侯曾經是想娶她的,或許陳宛宛今日所作之事,他日會應在她身上。


    「不用擔心,我教你一些方法。」顧迎秋笑得很天真,有些神采飛揚,不過戚夏歡的藥酒卻灑了一地,尉遲冬隱的酒杯沒拿穩磕碎在桌上,這傢夥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顧……顧公子……討好男人的本事,吹嫣還是懂的……。」柳吹嫣小臉微紅,她是什麽出身,這些事隻怕她比顧迎秋還更懂些。


    「誰教你去討好男人?我是要教你怎麽殺人不見血,就算鐵證如山,這些捕頭們還是無法捉你歸案!」顧迎秋哼哼兩聲,戚夏歡實在覺得頭很大,顧迎秋果然還是顧迎秋啊……。


    尉遲冬隱提著銀槍滿屋子亂轉,這個顧迎秋什麽不好教,偏偏要教這個,這下可好了,連虞明彥都感興趣的跟去聽。


    「餵……你倒是說句話啊!」尉遲冬隱伸手推了正在悠閑吃著小籠包子的戚夏歡一把,他怎麽就一點都不擔心哪天會小命不保?


    「說什麽?擔心明彥會對你不利?放心吧!明彥要殺你,她會明刀明槍的一箭射過去,……天下間不會有人因為她殺人而落她的罪,相反的,還會有一堆人排著隊等著替她動手,她隻是好奇跟去聽聽,不會真用在你身上的。」戚夏歡拍拍尉遲冬隱的肩膀安慰著,後者的臉色更難看。


    「好得意啊?當心哪天顧迎秋來招毒殺,我會厚葬你的!」尉遲冬隱冷哼兩聲。


    「你以為半年來他下的毒還少過?我差不多都快百毒不侵了!」戚夏歡一直低頭咯咯笑著,尉遲冬隱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戚夏歡不像在說謊,可也沒想到顧迎秋這人瘋成那樣?對管槐世下毒也就罷了,就連戚夏歡同樣不放過?


    「他對你下毒?」尉遲冬隱感興趣了,當初為了擺脫管槐世,顧迎秋可以說是使出渾身解數,無所不用其極,偏偏毒不死管槐世,這回又是為了什麽?


    「一天吃一點,久了自然百毒不侵,若不是真正厲害的毒藥,一時半刻是毒不死我的!」戚夏歡頗為自傲,不過回想那段日子真的挺不好受,就算隻有一點也是毒,吃下肚裏會快活到哪去?


    「我還是不很懂……他對你下毒,卻又不想毒死你?幹嘛?整人啊?」尉遲冬隱翻了翻白眼,他隻知道戚夏歡很縱容顧迎秋,可是到這種地步真的讓人傻眼。


    「因為我討厭受製於人!」顧迎秋冷哼兩聲,柳吹嫣和虞明彥跟著他端了一桌子的菜進來。


    「想殺我的人多不勝數,我不想留個把柄讓人揪著!」顧迎秋坐在戚夏歡身旁,語氣理所當然,這人幹盡壞事,卻不認為自己有錯,真是天不開眼。


    虞明彥和尉遲冬隱對看一眼,顧迎秋實在是個很難纏的人物,他太清楚知道自己的弱點是什麽,行事從來不隱瞞掩飾,現在天下間若還有人不知道他在乎戚夏歡,隻怕不是死人便是傻子。


    顧迎秋太精,智謀過人,對付起來極不容易,難保不會有人將念頭動到戚夏歡身上,論武功、名望,自然是用不著擔心,但若有人使什麽下三濫的手段,那就防不勝防,所以顧迎秋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唐門,用毒高手除了唐隆月之外,再來就是他了,有顧迎秋一天一點的餵毒,戚夏歡想不百毒不侵都難。


    「難怪小仙女跟了你半年,卻一點便宜也沒占到……。」尉遲冬隱搖搖頭,不知是該佩服戚夏歡還是顧迎秋。


    「你這不是連最後的殺著都沒了?」虞明彥卻有些擔心,戚夏歡的武功本就高過顧迎秋,若連毒都不能使,豈不是等著讓他來殺。


    「那時還沒發生這些事……現在真的隻能讓他殺了!」顧迎秋苦笑,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聰明反被聰明誤吧?


    「餵……我還在這兒,不要說的好像我是個殺人魔一般行嗎?」戚夏歡沒好氣,餘下的人卻白了他一眼,難道不是嗎?


    「這就是你說的殺人不見血的方法?一桌子好酒好菜?殺誰啊?」尉遲冬隱覺得好玩極了,但機靈的拿著銀針每樣試一試,無毒,更好奇。


    「吃啊!吃了你便知道我的手段!」顧迎秋笑得很得意,他的廚藝實在好得驚人,眾人動著筷子,色香味俱全。


    「油而不膩,讓人想一嚐再嚐,這就是殺人的方法?」尉遲冬隱開心的吃著,這下連戚夏歡都好奇起來,的確隻是一桌子好菜,吃不出異樣。


    「就照這個方式煮,像邪少那種吃法,用不著一年,不死也癱!大夫說了算!」顧迎秋哼哼的笑著,尉遲冬隱的筷子都嚇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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