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逐陽在短短兩個小時內從置身於富人的天堂墮落到流浪者聚集的廢棄隧道。  他穿著破爛的衣服,臉上抹著髒髒的煤灰,就算他親爹走到他麵前也認不出他來。  “要喝水嗎?”跟他裝扮差不多的齊寧遞過來一個膠瓶裏麵有半瓶水。  柳逐陽縮了縮鼻子搖頭,他把腦袋擱在齊寧的肩上聲音裏帶上了顫音:“齊寧,我們還能回北京麽?”  齊寧伸出另一隻手臂輕拍他的身子:“當然能。相信我吧,我一定有法子把你弄回國去。”  “我不懂英語我沒錢我的證件還在樓老大手上。”他轉了一個身與齊寧背靠著背:“我不喜歡紐約。我不想來的。”  “我也不喜歡。”齊寧輕輕地笑了起來。  “你笑話我。”柳逐陽不滿地指責。  “沒呢。我是高興,高興終於找到了你。”停頓了一會兒小聲道:“我想不到的是:你會選擇相信我,答應跟我一起走。”齊寧是真的很高興,來紐約也有一段日子了。樓歌的行蹤並不難查,但他把柳逐陽藏了起來。齊寧私下跟蹤了他七八天也沒找到柳逐陽。  “我也想不到你會跑到紐約來找我。”柳逐陽覺得自己空空洞洞的心塞了點東西進去。  第194章 番外  當姓柳的遇到了姓齊的-07    齊寧一直把他送回北京的家之後離開了。  柳逐陽也沒留他,從家裏拿了換洗衣服後急急忙跑到柳下溪的家。已經九月了,鄒清荷應該去了學校上學,家裏根本沒人。  柳逐陽潛意識認為這兒比自己家要安全。  洗了澡爬到客房的大床上昏頭昏腦地睡著了。  他醒來的時候聽到外麵有人在走動的聲音,如同驚弓之鳥的他翻身下床躲著床後麵。睜大眼睛驚恐地盯著房門,房門半掩著,遲遲沒見捉他的人出現。哦,聲音持續著,沒帶隱形眼鏡的他還是看清這裏是柳下溪的家,他自嘲地笑了笑,站了起來拿起床頭櫃上的眼鏡,麻著膽子打開門。  一看,原來鄒清荷在走廊上拖著地。  “三哥,睡醒了?”鄒清荷放下手裏的拖把,親親切切在笑。  柳逐陽扒扒自己的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啊?我睡了一天?”表上的時間是九點二十幾分,他記得回到北京是上午十點。已經過了一天啊,這一覺是這些日子以來最沉的一次。  “你沒上學去?”現在是九月,鄒清荷應該開學了啊。  “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學。”鄒清荷顯然對他目前的生活很滿意,雖然老六不在家也不見得憔悴多少。這孩子讓人感覺很舒服,對人親切說話自然,完全是一副你是我家人的態度。雖然年齡不大卻一點也不任性也沒時下小青年的做作與好高騖遠……一舉一動難怪自己的六弟那麽喜歡他。  “要不要吃飯?你放在浴室的衣服我昨晚已經洗了。衣服口袋裏的東西放在客廳的茶幾上。昨晚做好飯菜之後,我看你睡得熟沒叫你起來吃飯。三哥,你瘦了好多,這些天去了哪裏啊?我問薑遠華他也沒見到你呢,你一直也沒去酒吧,家裏也不見人。”給他預留的飯菜沒人來吃,鄒清荷隻好第二天當成午餐帶到公司裏去了。  去哪裏了?這個問題柳逐陽不想回答。老老實實地摸著肚子道:“我餓了。”  還是鄒清荷做的飯菜好吃啊,雖然是昨晚剩下的。柳逐陽難得這麽不顧形象地大吃著排骨炒菜心,就連小白菜他也吃得津津有味。  去它的紐約,柳逐陽忿忿地想:也不知道樓老大招惹了些什麽事兒,全tmd的玩命兒……鄒清荷並沒有繼續追問他,他有家務事要做。  吃飽喝足,柳逐陽把自己軟軟地擱在沙發上。茶幾上的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紐約到費城的車票一張,從費城到新加坡物品驗收單一張(柳逐陽躲在貨櫃裏運上了貨船),新加坡到香港的船票一張,香港到北京的機票一張……在費城呆了兩天,齊寧幫他弄了假護照與身份證,想不到齊寧以前去費城留過學,難怪他的英文說得那麽溜口。這些東西就是柳逐陽落難之日的證據啊,得好好保存。  他們沒敢從紐約直接坐飛機回國,樓老大四處撒網找他。  “樓歌大張旗鼓地找你,是為了什麽?難不成你握有他的把柄,還是私吞了他的貨物?”齊寧狐疑地瞪著他,他沒回答。  說出來絕對是丟人的事,打死也不會說出來的。  其實柳逐陽以前就有察覺樓老大對他有別樣的心思。  柳逐陽這個人的優點除了嘴緊之外還有一點就是會裝裝小糊塗,裝著裝著分不清自己是裝的還是真的糊塗了。反正他的腦袋使用率越來越低,這心智不經常練習就會被阻塞。  以前年少,朦朦朧朧的不點破大家心照不宣裝著不知道。那時青澀臉皮也薄,這種事是說不出口的,可以分心的事多,圈子也大不寂寞不無聊也就不會鑽牛角尖。  沒多久樓歌出國了,柳逐陽大大鬆了一口氣。大家是兄弟,壓力還真好,處理得不好是麻煩事。為了表明自己隻對異性有性趣,柳逐陽花得出了名。在這方麵他跟樓老大維持著一種曖昧的平衡,樓歌當然也不是清心寡欲的人,隻是也沒把感情定下來,兩個都在小心地觀望著,樓老大有意無意地對他試探著,這讓柳逐陽感覺累。  他們遠距離的聯係著,親而不疏但也不膩味。柳逐陽玩歸玩卻不跟人談感情,他並不想過份刺激大洋彼岸的獅子。  柳逐陽也有自己的無奈啊,他很想擺脫樓歌套在自己身上那無形的枷鎖。  他自己並沒有能力掙脫。  他活得並沒有外人看到的那麽瀟灑自在。  樓歌對他的執著還持續著。  在這次回北京,柳逐陽其實也明白他要跟自己攤牌了。  數年沒見樓歌的成長是驚人的,無論是外形還是心智……達到了柳逐陽望塵莫及的地步。這樣的他柳逐陽更加沒興趣。柳逐陽有自己的偏好,異性的話他喜歡三圍均勻的女人,太瘦或者豐腴的女人沒興趣。平日他看滿身肌肉大個頭的男人不順眼,隔著遠遠的距離當哥兒們沒什麽。想著跟熊一樣的男人躺在同一張床上,會讓他全身難起雞皮疙瘩加胃酸。  這個其實是童年陰影,從小他瘦瘦小小一副營養不良的豆芽菜模樣,老爺子很不喜歡他。相反的是,壯實的老四老六很得老爺子歡心。沒有親媽的他不喜歡自己的後媽,老爸又是一個工作狂,家裏的事兒根本不管,那會理他幼小的心靈?童年時他們院子裏的孩子們那一個不是虎頭虎腦的?他跟樓老大走得近也是因為樓老大雖然個子大卻有哮喘屬於弱勢人群來著。  大個頭的樓歌從外形上一直不是他欣賞的,樓歌主動靠近他的時候都讓他吞吃了蒼蠅般的不舒服。他能跟齊寧一起打打鬧鬧就因為對他的外表不反感,齊寧是多麽有骨感的人啊。  樓歌對他一向好得沒話說。  他一直以為樓歌不會對他用強的。  柳逐陽以為還能拖一拖的。  他雖然感覺到樓老大正急燥著什麽事兒,對他仿佛是耐心用盡……難不成聽到有關他與齊寧的謠言?  按理說沒可能,這事隻有柳家人才知道。除非樓歌找自己堂兄弟中的誰問過了……這麽看來就有可能。  除了這事,樓歌自己的生意好象也出事了,聽幹爸幹媽他們的口氣,肯定有手下兄弟背叛了樓歌……樓歌這人太自負其才了。這種事一定不能容忍(一直到現在柳逐陽還不知道樓歌販賣軍火)。希望自己到他身邊能幫把手吧。畢竟,這世上樓歌能真正信得過的人也不多。  柳逐陽喜歡自己類似米蟲的日子,才不想去冒險。  那一次,柳逐陽實在頂不住無聊,打電話找樓老大,告訴他自己要回北京被樓老大掛了電話之後,柳逐陽想偷跑。  別看這隻是郊區的一幛別墅,戒備不是一般的森嚴。柳逐陽想從大門出去被人強行勸回,幹爸與幹媽還一副看熱鬧的表情,身為客人一點行動自由也沒……這太奇怪了。幹媽說現在樓歌的事情還沒處理好,怕他會遇到危險。  柳逐陽問了一句:“老大到底惹到什麽事了?”  “哎,還不就是一起交易上的糾紛。”幹媽模糊地回答他。  “好象牽扯到女人。”幹爸說出不同的答案。  柳逐陽隻能等待樓老大出現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複。  幾天之後,樓老大出現了。疲勞的他見到柳逐陽時笑得眯彎了眼,那張端正的國字臉柔和了許多。  “怎麽,懶骨頭突然想動了?”顯然他早從其他人口裏知道他想出門,一見麵就取笑他。  柳逐陽跟著他進了書房:“我想回北京。”  樓歌臉色變了變:“這裏有什麽不好?”  “這裏有什麽好?”  “有我對你好還不夠麽?”  “這話說得沒營養。”柳逐陽也動了氣,強脾氣衝上來了:“老大,我這樣不等於被軟禁了麽?”  “小樣兒的,原來是鬧小性子呢,怪我這麽長時間沒帶你出去玩啊。行啊,明天就帶你出門。小陽啊,你得體諒哥,不處理好手邊的事玩起來也不開心哪。等事情平息了,想去世界哪個角落哥都隨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稍稍有點良知的人都該知進退。柳逐陽也不好意思再鬧下去,隻得把悶氣憋在心裏。樓歌攬著他的肩親親熱熱陪著他下樓,柳逐陽看到幹媽的臉色陰晴難定,突然明白:幹媽其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歡迎他。柳逐陽挑眉,有些竊喜。樓老大一向孝順,他真得想對自己出手非得過幹媽那關不可……柳逐陽以前就想過,樓老大被他父母匆匆送出國隻怕跟自己脫不了關係。以前兩位老人有能力扼製樓老大的不良偏好,現在樓老大翅膀硬了,事情不在兩老的掌握下了。樓家的人丁單薄,樓老大年齡不小了也不見留下點血脈,幹媽著急也是正常的。有了主意之後柳逐陽也就不那麽擔心。  “小陽。我想你留在我身邊。”樓老大進了他住的客房臥室,柳逐陽剛沐浴完,一身香噴噴的,正用幹毛巾擦著他的濕頭發。  又是這個問題,柳逐陽膩味得很啊。  “這事先不談。”柳逐陽覺得跟樓老大溝通起來極難啊,早就說過他不想來美國的……“小陽,過來,我給你擦頭發。”不知怎麽地,聽樓老大的聲音有些少見的甜膩。柳逐陽把身子轉過來,暗呼不妙……他也是成年男子,當然懂得麵前的樓老大動了情欲的念頭。  “我自己來就好。”柳逐陽幹巴巴地笑了笑。  “小陽……”樓老大拖長了聲音,朝他走過來。  “啊,我忘記跟幹媽道晚安了。”柳逐陽錯開他朝門外走去。  樓老大一伸手捉住了他:“別再逃了,我難過啊。小陽,把你交給我吧。”他的喘息聲越來越粗重,那身體跟發熱機似的……柳逐陽慌了神,狠狠地踩了樓老大一腳,在他吃痛的時候奪人而出。幸好門沒關嚴……柳逐陽在門外的樓梯處看到了臉色難看的幹媽:“幹媽,您得幫我。”  “樓歌,你答應過我什麽?”幹媽嚴厲地衝著追了過來的樓老大道。  “媽,您別管我們的事。”樓老大有些慍怒地瞪著躲在他媽後麵的柳逐陽。  “你保證過,小三兒得心甘情願跟你,我跟你爸才會承認你們的事,你不用強用騙。你把小三兒騙過來,我沒跟你計較,但用強是不行的!”幹媽雖然年紀不小了,那氣勢也見減弱呢。  逃過一劫的柳逐陽不敢回臥室,硬賴在幹媽房間的沙發上熬了一晚,腦子裏想起許多亂七糟的事,極度悲觀的認為自己這輩子可能就這樣完了,躲過初一隻怕躲不了十五。  第二天,樓老大居然當沒發生這事似的,說要帶他出去玩。畢竟做了這麽多年的哥兒們,柳逐陽也沒真跟他麵子撕破。  他們去的是曼哈頓……接著遇到了阻擊,後來遇到了齊寧……再後來是他的大逃亡。  第195章 番外  當姓柳的遇到了姓齊的-08    齊寧再次出現在柳逐陽麵前已經是十月初的國慶日了,普天同慶的節假日。他一大早就到了,滿身灰塵的顯然是經曆了長途跋涉。  “放假了,過來渡假的。”話一說完,把背包往沙發上一放,拿了些換洗衣服直接去衛生間了。  這傻b還真把這兒當成自己家了。  被一大早門鈴吵醒的柳逐陽看著他這樣就生氣。  等齊寧一身清爽地出來,柳逐陽衝著他的臉就是一拳。  好好的臉立即留下了拳頭的印痕。  “好好的幹嘛打我?”齊寧不服判決立即上訴。  “借住的條件是臉上挨拳頭。”  “是有這麽回事。”還以為經曆了美國之行之後,柳逐陽會熱烈地歡迎自己的到來呢。這臭小子過完河就開始拆橋了。算了,看在他依然活蹦亂跳的份上不跟他計較這些事兒。大老爺們的臉上挨上一拳也沒什麽。  “這就是差別。”柳逐陽突然沒頭沒腦說了這麽句話。  就算齊寧聰明到能在自己的領域翻天覆地卻理解不了柳三少藏前隱後的說話方式。  “什麽差別?”他好學不倦地問道。  柳逐陽微笑不語。  “說不說!”齊寧拿出逼供犯人的姿態去對付柳逐陽,兩個一起嬉嬉哈哈打鬧開來。  “嗨。”柳逐陽壓在齊寧的身上,雙手使勁地把齊寧的臉捏得變了形,呼吸突然有些重。  “什麽?”齊寧漫聲應道,看柳逐陽的眼神越發深邃起來。  把他的臉使勁地蹂躪一番,柳逐陽放開了手,從他身上翻下來:“那個,我還欠你一聲謝謝。”  “別放在心上。”齊寧坐了起來,反手拍拍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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