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怕誰?”蔡詳突然抬頭問道。  王幹事受了驚嚇,手上的帕子掉在地上。“怕誰?誰都怕,哪一個都是爺。”他躬腰拾起手帕。柳下溪看得出他的聲音是逐漸穩下來,但手指還在顫抖……柳下溪把目光轉向端著菜盤站在一邊的四名服務生……統一的表情……低著眉頭……眼望鼻,鼻觀心,先前在大堂還看不出他們如此的訓練有素……  “從消費的卡上應該可以查出卡主是誰。”這種卡大約跟外國銀行推行的借記卡同一性質吧?果然是香港來的投資商,把先進的管理引進來了。(注:這一年銀行卡還沒有在中國盛行起來。)齊一峰自己把地圖攤開了。  “噫?映月山莊果然如柏青哥說的:平底燒瓶呢。”鄒清荷從齊一峰手裏接過映月山莊的平麵分布圖,吃驚地道。  柳下溪抬頭朝柏青望去,正巧柏青回頭朝這邊望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這三個xxx處……就是龔強信上的位置麽?”柳下溪問圍上來的秦育明。在雲岫大峽穀的地圖上有一處繪著鮮紅的xxx。  “其實,這地方是半山腰處的三個懸崖垛,可以縱覽山下景觀。也稱之為三x觀景台。這地方特別的聳立,人若是從上麵跌落下來會粉身碎骨,這三個x也是特別警示的意思。不過,現在為防止人跌落在這周邊布置了鐵網。”  “對方約在這地方見麵,是有殺人滅口的意思吧。”  柳下溪回頭看了鄒清荷一眼,那目光特別的寒冰……有著責備的意思在裏麵,鄒清荷連忙堆起的笑容,可惜對方也沒收到,讓人沮喪啊。  “龔強……”蔡詳突然開口道:“據警方調查得來的資料分析,此人應該不會是如此粗淺的犯案。通緝令下來後,有關他的資料也流傳過來,這個人膽大心細,能忍敢做。年齡不大卻在北京的黑世界占了一席之位。雖然隻上了小學,社會經驗很豐富,就算要報複這位小哥也不會在自己風聲沒有平息的時候動手。”  柳下溪一震,有道理啊!自己又先入為主地看待事情了,如果不是龔強做的,那麽莫明遠就在說謊……“你們有沒有搜尋這地方?”  柏青不大肯定道:“我們是以山莊周邊為主要搜尋地,再慢慢向山上推進。”  大家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莫明遠身上,他聽到蔡詳的話已經生氣了,滿臉通紅道:“隨便你們信不信,反正我隻把自己看到的事實說出來。”  “那個誰,大家……先吃點東西吧。”王幹事見沒有人再針對他,鬆了一口氣。  “肚子餓了,先吃飯。”齊一峰笑道:“他有沒有說謊等小猴子醒來一問不就明白了麽?”  “我們不能吃,小柳,這裏應該有小賣部吧?”蔡詳收拾自己的東西:“我們是在辦案的警務人員,不能隨便。”  “啊?”齊一峰與王幹事呆了呆,“有這麽嚴格麽?”  “我們去餐廳吧,我個人請你們吃。”柏青搖頭,光聞著菜的香味就知道王幹事準備的食物價格不菲……不小心的話,有可能給柳下溪他們小鞋穿。  “這個……這個……”王幹事搓著手,不知道該如何跟這不開縫頑石般的警察打交道。  “你過來,我有話單獨問你。”蔡詳率先走了出去。王幹事求助的目光盯向那四位服務生的順位第二人的臉上。  柳下溪特別觀察了一下那個人,二十三、四歲的樣子,清爽整潔的服飾……個頭中等……低垂著眼簾看不清他的眼神,隻有他不像是整夜沒有睡覺在找人的人……  “他是誰?”出門後柳下溪向秦育明問道。  “新來的吧?好象是別墅區那邊的人,見過幾次麵,還不知道名字。這裏的服務員更新很快,不知覺中有人來了,有人走了。”  “向明遠在這裏跟誰的關係走得近?”柳下溪換了一個話題。  “呶,外邊站著的大塊頭。”秦育明一嘟嘴,出門時他們正好看到外麵有幾名不安的人在附近遊走,其中有一個大個子的壯漢見向明遠出來,迎了上去,兩人走到一邊……  “向明遠,你是主要證人請不要走開。”柳下溪喚道。  向明遠臉色不好看道:“逮不到犯人,隻會對老百姓呼來喚去!”  柳下溪沒有理他,繼續跟秦育明走在一起:“這裏的人有沒有身材與龔強相似的?”  “我想想……應該有。任華文,哦,龔強(這名字真不習慣)是大眾身材,光線暗的話認錯人的可能性有,比如:向明遠的朋友小江,就跟龔強身邊的哥哥身材很相似。你懷疑,向明遠認錯了人麽?還是認為他在說假話?”  “隻有等薑遠華醒來才能確定。龔強這個人我跟他打過交道,說不上老謀深算,膽子很大。我覺得他要對鄒清荷出手就不會綁架第三者來達到目的,他更可能一直等機會,有把握的時候才會出手。假設一下,他無意中先看到了鄒清荷,大吃了一驚,害怕自己的藏身之地暴露,他首先最有可能做的是:先逃!而不會采取這麽笨的綁架第三者來威脅鄒清荷。這樣的話,他把自己的退路給阻住了。要報複,他機會很多,而且他最想報複的應該是我。或者事情有可能是,看到鄒清荷他吃驚了,但這個安樂窩他不想丟掉,先派自己的手下來打聽,鄒清荷來做什麽的,打聽的對象就是向明遠。龔強與鄒清荷的恩怨知道的人沒幾個,向明遠卻敏感地查覺到裏麵有文章……師兄,你在這裏查到了些什麽?”  秦育明正聽得精精有味,見他換了話題,不滿地嘀咕道:“你這家夥把徐教官的座右銘記得很清楚嘛。”  “‘懷疑一切可疑之事之人。’”柳下溪笑了起來。  “你的假設前提是:向明遠知道龔強的事。”  “你身為偵探居然不知道東正幫,還有臉說。”  秦育明苦笑:“以前我以為自己是懷才不遇,受到挫折總是安慰自己:時機未到。現在總算明白沒有才能就是沒有才能,理想與現實的距離太遙遠了。老實講,畢業後四年裏,我接的事都是些尋找失物與抓奸在床,連三流的水準也沒達到。這案子我用了二年的時間調查還是沒頭緒。”說到這兒,他眼睛發起光來:“我有預感,這事最終會成就我的名聲!”  “找到線索了?”  秦育明神秘地笑了笑:“這是秘密!免費告訴你一點消息,事情就算是向明遠做的,他也不是存著害人的心。”  真討厭!討厭這個人獨自守著秘密偷著樂。  蔡詳到底跟王幹事說了些什麽?老王不停地在擦汗……可憐的又不是熱夏。好象每個人都藏著一部分事實不肯說出來……老刑警的蔡叔察覺了些什麽?  第81章 血色的映月泉-09  “喲,這是怎麽回事?這麽多穿製服的警察在這兒晃來晃去的?”下午來上班的門衛探著頭四處張望。  “聽說在追捕通緝犯。”  “通緝犯?誰呀?”  “貴賓區的任華文兄弟,你有印象麽?就是那對一點都不像兄弟的兄弟,哥哥是大個子,弟弟是小個子的任氏兄弟。”  “當然記得,客人又不多,他們總是四處晃蕩,見過好多次麵的。對了,說到他們兄弟,我倒是有點印象。昨天,大約在……啊,我記起來了,剛吃完中飯不久,他們兄弟倆人背著包匆匆地走了。我還跟哥哥打了一下招呼,問過他們要去哪裏?哥哥說:‘家裏有點事。’”  “啊?!這可是一條線索!我帶你去找警察把這事兒說一說,他們以為任氏兄弟是在黎明左右時失蹤的,你昨天有見這對兄弟回來麽?”  “沒呢!你這麽說我糊塗了,把事情從頭到尾說給我聽吧。”  “啊,我昨天值中班,上班時間是從上午十點半值班到晚上九點……事情是在下班後發生的……”  柳下溪和蔡詳吃的是快餐,不是柏青小氣,實在是蔡叔太不知變通了。  “小柳,這案子你打算從哪邊入手?”蔡詳一邊吃一邊問。  “蔡叔,以你豐富的偵破經驗怎麽看這件傷人事件?”柳下溪反問了一句。  “……”蔡詳仔細地看著他的臉,發覺那上麵的誠摯的詢問,淡然地笑了笑:“以一個時髦的說法來形容吧:這件事就如同一位武林高手在對敵的時候,全身都是破綻而對手卻不知道從哪裏攻擊。”  柳下溪也笑了起來。  同桌的秦育明用筷子敲了敲碟子:“你們職業警察總喜歡從作案動機上來找突破點。嗬嗬,有時候作案動機完全不相幹,這世上有人喜歡隨性做壞事。對他們來說,這甚至不是壞事,隻不過是惡作劇、烏龍事件,來證明自己比別人有趣味有頭腦唄。”  “哪有這麽無聊的人!”齊一峰不同意。  “小哥,那是你少見多怪,再無厘頭的事都有,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多著,就拿這件事來說吧,如果不是龔強出的手,完全是多餘發生的,要想破這案子,從作案動機上尋找就會陷進泥沼。”  柏青笑了起來。“柳老六,你的師兄大腦,別有洞天啊。”  “嗯,以前在學校裏,師兄的稀奇古怪的疑問常把教官問倒。”柳下溪笑了起來,“我的看法不同,無論事件源頭是什麽,發生了的就是真實存在,就會留下一定的線索來貫穿整個事件。無意的也好,有意的也好,現在我們就假設這是件無差別的單獨事件來看:為什麽會選上薑遠華?清荷有過落單,從一開始柏青與齊一峰也應該有落單的可能吧,除了他們還有其他的客人,任何人都有落單的可能,這恐怕是對方內心算準薑遠華個頭小,體力弱。由這點看來作案人是頭腦嚴密有計劃的人……甚至可以說,是一個體力有限的人,給薑遠華打了昏睡的藥物也同樣證明這人不是強壯有魄力的人。為什麽在他們來的當晚就動手?在入住的時間他們登記的是兩晚。由此看來,隻能這麽假設:作案人有自己的理由非得在昨夜動手,薑遠華是沒有背景的外地來的大學生,怎麽看都跟作案人完全沒有關係……”  秦育明用筷子打著柳下溪的頭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你呀,改不了這個壞毛病!總是找一大堆理由來說明事件的可能性。把證據拿出來,堵上對方的嘴。這就是偵破一件案子的最佳方法。”  鄒清荷有點不高興地斜瞄秦育明,不喜歡對方用這種口氣教訓柳大哥……他插嘴道:“證據不是自己掉下來的,還得努力把它找出來。”這個人有什麽資格來教訓破過幾樁案子的柳大哥?  眾人用看怪物的眼光看他,齊一峰歎了一口氣:“小荷,你怎麽會說出這麽傻的話來。”  柏青笑了起來:“他的意思是,大家光說沒有用,得去找。”  柳下溪輕輕地拍了鄒清荷的頭。  隻要他不會笑話他,其他的人嘲笑……鄒清荷自動過濾……哼,才不求別人理解他呢。  “蔡叔,我們分頭行動吧。”  “嗯。”老蔡點頭。  “你們準備回去還是留下?”柳下溪把詢問的目光轉向柏青。  “當然留下。”齊一峰搶著回答:“太簡單找到答案豈不是很無趣?越離奇,我越有興趣。現在這件案子另起峰頭,不破了它我哪能甘心?”  “警察同誌。”門口有兩個穿著山莊統一發行警衛服的人在張望。“我們有新情況要報告警察同誌。”  “快進。”蔡詳站起來。  “這麽說,龔強他們早就離開了?”柳下溪站了起來。“蔡叔,我來調查龔強在山莊裏的行動!請你調查傷人事件。”  “好。”  “柳六哥,你幹嘛抓著龔強不放?我還指望你破薑遠華被害的真相呢。”齊一峰嚷嚷著。  “蔡叔,經驗很豐富,不如,你跟在他身邊看看他如何破案?”柳下溪斜眼笑著道。  “得,到時他一人占了獎金你別眼紅!”齊一峰負氣。  鄒清荷笑了起來:“一峰哥,你真孩子氣。我呀,從來就不相信柳大哥會做無意義的事。”  齊一峰撇嘴。  貴賓區的別墅,豪華得過了份。木質的原木地板上了層發光發亮的油,不小心踏上去滑溜溜的……室內居然還鋪上了長毛地毯……連一向享受慣了的齊一峰也挑剔不出室內細件的刺……“真會享受,而且是高品味的……花了血本討好貴賓啊,看來這映月山莊有著雄厚的資本支撐著。”  進了樓下的客廳,樓梯間有鎖著的門阻住了他們的腳步。  “普通的人是不能進來這裏的。”王幹事越來越卑瑣。討好的樣子大家看在眼裏心裏是不舒服的。“這樣的別墅一共有多少幢?”  “八幢,吉利的數字。”  “平時都住了些什麽人?”  “大多空著,就算有人來住,也是保密的,貴賓區不是我經手的。”  “經手的人是誰?”  “是我!”不知從哪裏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柳下溪轉頭望去,在庭院裏站著的人正是當時端著菜的服務生中,王幹事眼神求救的那位。抬起頭來他有一雙很有神采的眸子。  “我叫劉藥,負責貴賓區的工作,王幹事,這兒沒你的事了。”神定氣閑,仿佛任何事都無法打散他這份寧靜裏的柔和。  “來這兒的人,我們是不過問他們的過往身份的。這裏是服務性行業,並不是官方的調查機構,我們歡迎任何人付費居住,任氏兄弟是不是通緝犯跟本山莊沒有關係。要追究的話,等憲法規定出一條酒樓賓館等服務業不得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接待了通緝犯而犯有窩藏罪再說吧。”吐出的語言卻是咄咄逼人的。  柳下溪反而展顏笑了,“現在可是請山莊的人員進行協助調查,沒有人追加誰的罪啊,劉藥同誌過敏了。抱歉,這是我們的職責,房間是一定要搜查的,還是你要妨礙公務?妨礙公務可是有罪的哦。”  劉藥走上前幾步,從腰間拿出鑰匙通向樓上的門。“這是備份鑰匙,客人沒有把鑰匙交上來就不算是退房,我們隻當他們出去散步了。自從客人入住後,為了他們的隱私權,我們不來他們的住處,也就是說,在他們入住的期間,房間是由他們自己來收拾打掃。”  哇塞,這房間真是……零亂!吃了一半的飯盒……煙頭,碎紙滿地在飛。  找到有寫過字的紙……拿出那份留言的紙,字跡相類似。室內可能是龔強筆跡的字,雖然也是寫得很差,但下筆很有力,字透過了紙,果然是假冒的字跡。  “住得這麽豪華,吃得不怎麽樣嘛。”齊一峰捂著鼻子開了窗。  “他們走得很匆忙。”沒有行李……連飯都隻吃了一半。“他們不是免費吃東西麽,怎麽這麽差的夥食?”就算龔強在逃亡……也不可能沒有吃飯的錢啊。“他不是那個金卡的主人,我們隻提供住宿,不提供其他消費。”  “你認得金卡的主人?”  “是的,柳刑警,這張金卡的主人恕我不能透露。任華文在離開前曾接到了一個電話。”翻開他手上的記錄本:“時間是在一點四十二分,電話是一位青年男子的聲音,他清楚地說找:貴賓區的任華文。”  “啊,這個時間,我們正在吃飯。”齊一峰奔到外麵,猛地吸了大口新鮮空氣。  隻有柳下溪能堅持著仔細地搜查房間,連鄒清荷也呆不下去呢。  “你沒有話跟我說麽?”柳下溪叫住了柏青,“那電話是你打的吧,你知道龔強化名叫任華文住進了貴賓區。你從嫂子那裏聽到過鄒清荷曾經遭到過龔強綁架,以為他們一定照過麵吧,怕你們在這裏的時間裏讓鄒清荷與龔強遇到,聽說你們在途中車子壞了,不是偶然的吧。你根本不想讓大家來這裏,車子早就動過手腳了,劉藥認識你吧,他偷眼看過你好幾次。而且,你肯定不是第一次來山莊,不然怎麽知道山莊的平麵圖類似‘平底燒瓶’?你在這中間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柏青!”  柏青苦笑,低聲道:“其實,我真正想阻止的是……是你!不想你來這裏,也不願意再看到你跟那個人再糾纏了。再過一個月,我的簽證到了後就啟程去德國了。這北京城也不大啊,龔強是那個人目前最得龐的人,你要抓他,勢必跟那個人對上勁了。沒錯,金卡是我給龔強的。這張卡還是前幾年,我來勘察這裏的水資源,發覺映月山泉的水含有豐富的礦資源。稍稍過濾一下對人體大有裨益,這是取之不盡的天然財富,打算配合旅遊區完成後正式上市。天然養生礦泉水,是這片山林帶來的富澤啊。這山莊已經被那個人收購了,假名還是由香港那邊出麵,這條山脈是條黃金線含有鋰、銣、銫、鈦、鋯、鉿、釩、铌、鉭、鉬、鎢等等,別以為這世上金屬最值錢的是黃金。鐦聽說過麽?黃金的5000多萬倍。當然,我們目前還合成不了鐦。喲,在這個領域還是外國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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