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睡覺吧。” 身邊兩位突然沉默下來。陌生的山穀,幽暗的環境,總有點毛骨悚然。鄒清荷不好打破這份寂靜,無意識地一路踢著小石子。“噫?”他眼睛特利,看到身邊草叢裏有什麽東西在路燈的照射下反光,“啊,那不是薑遠華的照相機麽?閃光燈被人踩壞了。” 三人同時心裏“咯咚”亂蹦。 衝回房間,一切還是他們出去時的模樣。 “可能出事了。”齊一峰臉色發白,一屁股坐在床上,床單上馬上有那青苔的痕跡。 “我去找他!”鄒清荷從換下的褲袋裏找出柳下溪送給他的軍用匕首。(不是坐火車遺失的那把,柳下溪另有收藏品比以前的要薄要窄些,非常鋒利。) “要去一起行動,不能分開,大家要小心。”柏青有準備手電筒可惜隻有一支,冷汗侵襲著身體,被風一吹特別的森寒。 “會不會……”齊一峰不敢說下去了。他個頭最大卻成不了主心骨,三人中他的心理最先垮下來,是他要來的,出了事他負得起這個責任麽?右手緊緊抓住了柏青的手腕,柏青沒有出聲,他的手心出汗了,冷汗。往褲子上擦了擦,拍拍齊一峰的手背。 “不會的……”鄒清荷直哆嗦,比起自己被人脅持,現在的他更膽怯。如果……他想也不敢想下去。 “鎮靜些,小薑得靠我們把他找出來。”柏青回手拍了拍鄒清荷的肩。 鄒清荷挺直了背骨,沒錯,不能自己先被嚇到…… 柳下溪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搜尋了整個山莊。 “報警!盡量把事情鬧大!”柳下溪這樣吩咐柏青。 第78章 血色的映月泉-06 鄒清荷沒有隨那群人離開,他靜靜地靠在樹杆上。眼睛閉了閉,有點痛。過度緊張的神經稍稍鬆懈下來,血的腥味淡了些……水流動的聲音、風掠過樹的枝葉的聲音、遠處鳥雀吱喳的聲音裏夾雜著人的輕輕的腳步聲。 “噫?你在這裏?沒有去看你的同伴?”當鄒清荷順著聲音望出的時候,撥開樹枝露出臉的人先開了口。 鄒清荷眨眨有些澀的眼皮,哦,記起來了。招待過他們的那位大堂經理,換了套灰色的秋季休閑裝……驀然一看感覺陌生。 “我在等人。”鄒清荷找了根裸露出的大樹根坐下。 “這兒等人?會有人來嗎?”大堂經理非常意外道。 “這不,你不是來了麽?”鄒清荷把手伸進褲袋,握住了匕首的柄。 “等我?”大堂經理訝然地道:“你怎麽會認為我會來呢?” “我在等會來的人。” 大堂經理找了一個地方坐下,聽了他的話笑了起來。 “這地方雖然不熱鬧,來往的人客也不少,怎麽偏偏就你朋友出事了呢?很怪呢,你到底在等誰?” “那你來的理由又是什麽?” “我?好奇唄,你不知道這裏的日子多麽地無聊。” “無聊?這麽美麗的地方……” “哦嗬嗬,我又不是詩人,再美麗的風景天天看也會膩的。而且,我隻是為了一份能糊口的工作把自己禁閉在這滾滾紅塵之中。” 正在說話間,突然聽到有人聲:“沒錯就在這上麵的溪水旁發現的。” “這裏……” 聽到第二個人的聲音,鄒清荷轟地站了起來,向前跟著走了幾步出聲道:“柳大哥!” 柳下溪急走了幾步,帶著微笑:“剛才,柏青還在奇怪你怎麽不見了。我就猜,你一定在這兒。” “喲,這不是小柳麽?” 突然傳來的聲音使得柳下溪尋聲望去,一男子正坐在樹根上,麵熟!誰呢?“啊!秦師兄!秦育明!”柳下溪伸出手來指著他輕喊了起來。 “柳大哥認識大堂經理?” “大堂經理?師兄改行了?聽說,你不肯進警局自己開了家私家偵探所。” “是啊,當年傻瓜似的嫌警察製度過於僵硬,自以為不出幾年能成為神探一名,誰知道當私家偵探得苦巴巴的過日子,連生活費都賺不到。噫,別說什麽大案要案,都是些尋找失物啊,跟蹤外遇的瑣事兒。”秦育明站起來,拍拍屁股上有點潮濕的樹根印跡,牢騷還真不少。 柳下溪笑了起來,這位師兄在學校時是有名的風雲人物啊。 “私家偵探?”鄒清荷好奇地上下打量著他,跟自己心目中的這一形象差太多了。即不是福爾摩斯紳士姿態也不是金田一耕助的不修邊幅的落拓形象,就一普通工薪階層的普通模樣,反而是穿著經理製服時更整潔些。 “小秦是私家偵探?”帶著柳下溪來這兒的是映月山莊一位管理層的幹事。抓著頭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又是客人失蹤受傷、又是私家偵探、又是地方警察和北京市的便衣刑警。我們這兒是很清白的經營啊,怎麽事情全集在一起了?” “有縫的臭雞蛋才惹來蒼蠅。”冷笑聲響起,眾人一回頭見到的是清洗過後恢複了神清氣爽的齊一峰。 “王幹事,把山莊所有的人都集中在酒樓的大堂裏,警察們要查案問話。包括客人一個都不能少,否則你卷鋪蓋走人吧!” 王幹事想要反嘴,卻在齊一峰盛氣淩人的氣勢下乖乖走了。 “柳六哥,這件事靠你了,一定要給我查清楚!媽的,居然讓我受了一夜的罪!想起來就嘔!”咬牙切齒的他一拳擊向了樹幹,到底是樹比拳頭硬,一擊之下手背破了皮,咧著嘴生痛。 柳下溪習慣性地掏出本子與筆,在鄒清荷的講解下先把發現薑遠華的周邊地形畫了下來,秦育明當時與另一隊人在別處搜尋,沒看到現場。 “有發現什麽……?”看著柳下溪伏在草地上,口袋象是隻百寶袋,一時拿出的是卷尺、一會兒拿出的是放大鏡……秦育明湊上去好奇地問,他還沒來得及認真察看,這件事他沒打算插手。 “周邊沒有血跡,林子裏雖然有些潮濕,但足跡紛雜不明顯,隻有一排足印特別深……沒有拖移的痕跡……”柳下溪若無惹事地站起來。“這就說明,薑遠華是在藥物的作用下一直在昏迷當中被人背上來的,沒有掙紮……這些血跡是羊血。淋在薑遠華身上的羊血是他被丟到這溪邊後才淋上去的,極有可能的是:背他上來的與灑羊血的是兩個不同的人,可能出自不同的目的。背他上來的足印是男子44碼的運動鞋,大約身高為1.77~1.85米,負重136kg減去薑遠華大約體重58kg,此人的體重大約為78kg。秦師兄,山莊有這樣的人麽?” “這種身高體重相符的人……我想一想……大約有七八位……不,是九位。保全有三名差不多在這個範圍內,還有二名住客,一位客房服務生……廚房裏有一位,電工一位,管理處一位。嗯,就有這九位,不過,管理處的那位晚上不在山莊,他五點半準時下班回家了。其他八位昨夜都在。” “哪些人可以接觸到羊血?” “這附近,哦,翻過古長城,就是養羊的大圈地。山莊嘛,羊肉是主食,廚房應該有大量的羊血。對了,先說說那小夥子為什麽遭遇這事?” “這個……他調查詢問工作人員的工作年限,有沒有三年前就在這兒工作的人。”鄒清荷沉吟了一下沒有瞞秦育明。 “三年前?”秦育明右拳擊左掌:“對了,原來是這事兒,居然跟我不謀而合!我是在調查三年前的失蹤案件。” “噫?”連齊一峰也圍上來了,“你在調查誰?” “這個,委托人的秘密我是不能外泄的。”秦育明看了看柳下溪,如果有官方的力量加入,他的調查會容易多了。 “師兄是在調查李成生失蹤一案吧。”柳下溪脫下手套,封進膠袋。 “喲?你知道?”秦育明詫異地看著他:“聽說,你離開北京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正式上班加上今天也隻有三天,我昨夜接到他們報案的電話,當時沒車,就先去了隊長家匯報了一下情況。幸好昨天合作的拍擋有車,這件案子我們三隊正式接管了。”還是市局級別大!這雖然不算是北京市區的轄區,不過也算是北京的大郊區,北京市公安局的觸角還是可以伸過來的。 “喂,你們跑題了!”齊一峰最恨的就是別人說話從這裏一下子岔到別的地方去了。真討厭!“李成生是不是三年前三個失蹤的人員之一?” “失蹤了三名?果然不是偶然啊。”有些事不是單憑個人能幹就查得到的,他獨自查尋了一年多,在三個月前才查出李成生失蹤前最後露麵的地方是映月山莊。“我是受李成生的妻子委托。李成生失蹤了三年,他的妻子找了不少人也查無音訊,她不相信丈夫會拋妻棄子在人間蒸發。” “為什麽這麽說?”齊一峰斜眼看他。 “失蹤的時候,李成生新婚一年,妻子懷孕七個月,是個漂亮的女人,家境不錯,小資情調特濃。處在李成生的位置,沒有哪個男人會舍棄現在擁有的這一切。” “在這裏你查到了什麽?”齊一峰咄咄逼人。 “啊喲,交換情報吧,你們是在調查誰?有聯係麽?” “這事等下再說。清荷,還記得是誰最先發現薑遠華在溪邊的?” “是誰我也說不上,我們來的時候已經有幾個人圍在這兒了。” “有注意他們穿的鞋麽?” 鄒清荷麵孔湧上了赭色:“不好意思。”沒注意到,當時隻覺得眼前一黑……哎,總是沒注意到最緊要的事。 “那你為什麽守在這兒?”有關這一點秦育明很好奇。 “我在想,凶犯會不會回到這兒來清除線索。”鄒清荷不好意思地摸著自己的頭,差點把秦育明當成罪犯了。 “傻瓜!就這樣想的話,你也應該偷偷藏起來啊!明目張膽地守在這兒,凶犯會自已撞上來麽?看到你還不走了?” “啊?!”鄒清荷大悔。 “守得好,凶犯這樣就沒辦法削除留下的痕跡了。”柳下溪哪肯讓人在自己麵前欺負鄒清荷呢,他的話一出口,沮喪的鄒清荷立即眼睛發亮了。 “去!”齊一峰低聲詛咒了聲。看著他們這樣細膩的互動,心情特不爽。 回到人員聚焦的酒樓大堂,意外的人並不多,才二十多人……除了當地今早起來的本區域的地方警察。 “就因為搜尋的人太少,許多地方形成相對的茫點。”柏青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悄聲跟柳下溪說道。 錄口供的是柳下溪的拍擋蔡詳,一位四十多歲經驗豐富的老刑警。 “茫點?”柳下溪把目光轉到柏青的臉上,一夜未睡在他臉上根本沒有半點憔悴樣……想不到他的精神狀態出奇的亢奮呐。 “沒錯!無法形成地毯式的搜尋,其中就算有人脫了隊也不會有人發現。” “嗯,也對,等天大亮,情況就不同了。下班的員工以及夜晚停工了的其他區域建築工人或者警察們趕到,就可以從頭搜到尾,凶犯這才急著把薑遠華弄出去丟在溪邊……有沒有注意到誰最可疑?” “我看誰都可疑。”柏青笑了起來。“那小鬼,還沒醒,對方沒有做掉他,估計也提供不了有用的資料。” “還記得當時是誰第一個發現了薑遠華麽?” “我注意到了,搜尋隊是每五人一組,我們這一組就我們三人,跟沒頭的蒼蠅一樣亂撞。我手上握著對講機,聲音是從對講機裏傳來的。看到沒?就是那個頭發有點天然卷的男孩子。是他的聲音,我記得他是客房服務的服務生。我們初來的時候,是他拿著鑰匙領我們到房間的,你認為第一現場目擊者有可能是犯案者?” “嗬嗬,柏青。你的頭腦一如既往的讓人憎恨啊。” “彼此彼此,我就把你的讚揚誠心地接收下來,嗬嗬。” 正在說笑間,秦育明朝他們走來“喂,我把那八個人的名字給你。” “你是那位大堂經理?”柏青頗為意外地看著秦育明,“你們認識?” “謝了,師兄,你看所有的人都到齊了麽?” 秦育明沒理會柏青,他仔細地打量著聚焦在一起山莊裏眾人的各種神態……大約十五分鍾後,他才道:“少了兩個人。”重新再看了一下所有人員,肯定地道:“少了兩名客人,其中一位是這八人名單中的任華年與他的弟弟任華文。” 柳下溪臉色一變,喚來待令的本地警察。“師兄,你帶著他們去找這兩個人!務必找到。” “小鄒跟一峰呢?”柏青伸長脖子,總覺得少了什麽,原來是一直沒有見到那兩位。 “我讓他們去休息了,你不困嗎?要不先休息?”柳下溪吩咐了警察幾句,轉頭對柏青道。 “一峰,他那過省的自尊受到損傷,哪裏能睡得著?啊!說曹操,曹操就到。你瞧,他過來了。” 門口,果然是齊一峰拖著換了衣服洗了澡的鄒清荷過來。“各位警察朋友,不管是誰找出了犯罪者,我出兩萬元(注:那時的兩萬元很值錢)的花紅!” 這話一落,警察們滿不經心的麵色立即收整,目光瞬間芳華……果然有獵鷹的銳利……“適當的物質鼓勵是必要的。”柏青喃喃低語。 鄒清荷急步過來,他聽到兩萬元的時候倒吸了一口涼氣:“齊哥這麽有錢啊?” “嗬嗬,學生是他的正職,賺錢是他的興趣。”柏青奸笑。“這家夥可是睚眥必報的小心眼,惹上他可不好玩。” 第79章 血色的映月泉-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