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這列火車上“捕鼠行動”的指揮官。  參與這次“捕鼠”行動的成員中,她並不是官階最高的,她也想不通為什麽會讓她來當這個指揮官,有經驗高軍階的隊員不是有幾位麽?而且這次行動是跨省合作,她明白不能出任何紕漏。小心又小心,計劃又計劃,寧願自己受傷也不能讓旅客們受到傷害。  她隻有在把這群盜賊集中在自己周圍,精神最為放鬆的那一瞬間,才能喊出馬上行動的暗號。  可是,鄒清荷卻成了人質。  這群老鼠的老大朝窗口望去的時候,複麗芬感覺高這隻大老鼠打算跳窗,她立即站了起來,對麵的鄒清荷也同時站了起來,和她如門神般堵住了窗。  火車在前進中,跳窗不是件聰明事兒。但她知道火車快到站了,等火車停下來,跳窗就是件非常聰明的事兒了。為了不打草驚蛇,這次行動並沒有通知各個站點的乘警配合。  如果讓這位在道上很有名的“湖南幫”三大賊幫之一“金環蛇”的老大“銀環蛇”逃走了,這次行動就不能稱為成功。這次行動命名也怪,應該叫“捕蛇行動”才對嘛。當然,這並不是僅僅針對“銀環蛇”來的,還針對其他在火車上流竄的盜賊團夥。他們這一隊隻是“捕鼠總行動”中的一支分隊。  “銀環蛇”在道上太有名了,他很少親自在火車上作案。  狡猾的他不輕易出洞,肯定不是乖乖等著被人抓的主兒。  複麗芬考慮過行動後他會有什麽後續動作。  怎麽想,“銀環蛇”都應該會選她為人質。蛇這種動物是天生的捕手,雖然“銀環蛇”是人並不是真正的蛇。  這個指揮官不好當啊!她一拳並沒有擊昏小飛,小飛背靠著“銀環蛇”,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的情況。空間太小,反而不方便動手博擊。  她被逼在角落裏動彈不得,位置相當不妙。  “你給我出去!”“銀環蛇”指著複麗芬,他手上是有刀的。  跳窗的意圖很明顯了。火車大約還有十來分鍾進站。  “銀環蛇”手上有人質,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她都不能大意。私人交情上,她很喜歡這位清新的大男孩,何況先前那條蛇纏上她脖子的時候——她並沒有真的昏過去。還是這男孩寧願自己受傷才救了她的。  她掃視了其他隊友,大家都忙著捉拿各自的目標。她也不是孤立無援,還有位來自廣州的隊友舉著麻醉槍對準小飛,小飛手裏又拿著那條金環蛇,麵對著猩紅的蛇信子,冷汗從隊友額頭滾落,代表著隊友已經動搖的心智——麻醉槍死不了人,但被金環蛇咬上一口絕對會死,麵對死亡,又有多少人能從容?  這也是其他成員自覺地避開這兒去捉拿其他的盜賊成員的理由吧。隻有那被當成人質的少年才是真正的勇者。複麗芬自嘲地想:“我們可是每天在玩命的呀,偶爾也會閃出愛惜自己性命的念頭。”  複麗芬側身從角落裏走出來,她與“銀環蛇”擦身而已,那一瞬間突然出手成爪扣向“銀環蛇”的肩!  “銀環蛇”一直警惕地瞪著她,就在她朝他襲擊的時候,他把鄒清荷的頭往小幾桌上一按。自己憑借這一按之力,如體操運動員做鞍馬動作,雙腿撐起,如遊魚般從打開的窗口溜出去。  好快!複麗芬目瞪口呆。  她一抓落空,還來不及反應,“銀環蛇”已經從窗口消失了。  “怎麽可能?!這又不是武俠電影!”  火車減速緩行。  她撲到窗口,那白色的身影在霧色的清晨下立定朝她擺手。  她咬牙切齒。  一拳擊向了背對她的小飛,蛇脫手撲向了自己的隊友。  兩根滿是老繭的粗壯手指捏住了蛇的七寸,是一位老農民旅客:“咯條蛇——牙已經剝了,姆怕,麽毒。”  “清荷,怎麽樣?”複麗芬擔心地看著捂住脖子的鄒清荷。  鄒清荷說不出話來。好痛!血還在流,頭好昏。  “有麽酒?”還是那位老農民過來,有旅客拿出白酒來,老人撕了塊幹淨的棉布用白酒替鄒清荷清洗了傷口。然後在自己包裏掏出自家種的煙葉鍘分的粗煙絲塗在傷口上。  血在火車停站的時候止住了。  其餘的盜賊被警察們全部捕獲,銬上手銬圍成了一圈。  “我帶這孩子下車去醫院檢查一下。”鄒清荷脖子上的青痕很嚇人,這孩子受苦了。  複麗芬是仔細的人,她幫鄒清荷收拾好被翻爛的行李,在同事的幫忙下下了火車,把他的行李往火車站的寄存處一放。幸好站內醫護室有人在值班,近段時間連續高溫天氣,火車上常有休克的病人,大火車站駐站醫護室人員全天二十四小時有人留守,以備有病患時能及時搶救。  預防破傷風的針是一定要打的,失血過多也要補充生理鹽水與葡萄糖,可是吊針的話趕不上下班車了。鄒清荷痛得說不出話來,但堅決不肯吊針,說不定柳大哥會趕上下班車呀。傷口重新處理過了,消炎止痛的藥也吃了,在時間允許的條件下吊了一小瓶營養液。  “複姐說說怎麽回事吧。”鄒清荷在紙上寫道,打吊針很無聊呀。  這事不能說的,可望著卷入本次事件的鄒清荷熱切好奇的眼睛,複麗芬不忍心拒絕。  “京廣線是南北交通的主要幹線,客流量很大。近幾年來,這條幹線上頻繁發生盜竊事件,可以說每趟火車上都有小偷,特別是春運期間,最嚴重的地段就在過了韶關進入湖南、湖北這段,嚴重到有公開的搶劫。公安部門與鐵道部門合作過很多次,也抓了不少犯人,但情況並沒有好轉。抓到的總是些小魚小蝦,有名氣的頭目每次嚴打都不在場。我們不得不懷疑有人泄露了消息。這一次是集合了五省幹員,針對收集到的盜賊集團資料而組織的行動。我負責對付‘金環蛇幫’。 ‘金環蛇幫’的老大就是劫持你的那位,他外號叫‘銀環蛇’,屬於智慧型的案犯吧!他很少露麵,關於他的資料並不多,隻能確定他是貪婪的人,希望這次能從他手下嘴裏得到有關他個人的資料,照了麵就容易抓了。全國通緝,看他往哪裏逃!”說到這個,複麗芬還在咬牙切齒。  “在‘金環蛇幫’,警察也是有眼線的,我們發布了一個假消息。傳到‘銀環蛇’耳裏是這樣的:有一批五公斤的海洛因由金三角轉廣州北上到北京,並傳出在哪列火車哪節車廂。你們也是在長沙上火車的,我先前還懷疑過你們,對不起了。”  鄒清荷搖頭表示不在意。“假消息他們也信了?”居然能出聲了,聲音真啞啊。咽喉還是火辣辣地痛。  “這群喜歡不勞而獲的人骨子裏脫不掉‘貪婪’二字,總以為自己可以逃脫天網,自在逍遙。這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他們以錢包被偷為借口要求檢查行李的時候,我就知道魚兒上鉤了。說實在的,我反對讓人檢查行李就是要引起他們的注意,好讓他們把目標集中到我身上來。他們肯定會想,帶毒品在身上的人一定會很低調,五公斤的海洛因可不是筆小錢,越走高調的路線,反而讓人降低防備之心,所以同樣也可能故意走高調路線。這是心理戰術,對‘銀環蛇’這種心思縝密的人有效。  “‘銀環蛇’本人不是在長沙上車的,這人精得很,根本就不知道他從哪裏冒出來,一開始我還以為你們是‘金環蛇幫’的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你們身上,你們去12號車廂的時候有警察跟著,把在12號車廂發生的事從頭看到尾,我才知道你哥也是同行,在休假。事情碰巧了,那本速寫本是我拿的,原本以為有什麽玄機,不過一直沒有時間看那本子,現在已經放在你們的行李裏了。”  “我哥下火車是你們設計的?”  “不是,應該是‘金環蛇幫’的人做的。那節車廂裏有‘金環蛇幫’的人,他們知道了你哥的身份,當然心存警惕,要把他弄下火車。‘金環蛇幫’的人也更加確定毒品在十七車廂了,大概以為你哥是緝毒處的人吧,你季哥也是警察麽?”  “是的,季哥是在北京做警察,我哥在南水縣做警察,我們是去北京拜祭因公殉職的警察朋友。”喝了點含鹽的溫水,咽喉舒服了些,大約是消炎止痛的藥開始發揮作用了。  好像很複雜的樣子,複麗芬沒有在他們的私事上多問。  “‘銀環蛇’確定了毒品在十七號車廂才鋌而走險,真是膽大啊!搶劫整節車廂,不是親眼所見還以為是看《空穀蹄蹤》啦。”鄒清荷感歎,後怕啊,最倒黴的就是他了。  “如果你是‘銀環蛇’會不會相信毒品的這條消息。”  鄒清荷搖頭:“換我是絕對不信的,毒品這種高危險品怎會隨身攜帶呢?更何況還是女孩子,一小點還有可能,大批量的……對了,五公斤海洛因值多少錢啊?”  複麗芬說了一個數字,鄒清荷張大了嘴都可以塞進一整個雞蛋了:“難怪他們要出動,真是應了那句‘人為財死’了!對了複姐,在12車廂,季哥後來發生了什麽,有沒有警察看到?”  “的確有同事跟在你季哥後麵,隻是我們一直沒有說話的機會。目前我不知道事情發展的怎麽樣了。那位同事去押送那批搶劫犯了,已經下了火車。犯人們將直接被押送到鄭州市省公安廳。你季哥是警察,不會有事的,如果當時真發生了什麽,我同事會給我暗示的,他並沒有什麽表示,那可能就是你季哥什麽也沒做,簡單地跟在人家後麵下了火車而已。如果有必要,我們可以找軍方把那被捉住的小偷引渡過來,估計他也是‘金環蛇幫’的人。這些小偷膽子真大,軍方的人也敢惹。”  “真是軍方的人?”原來中國也是有黑幫的啊。  “應該不會錯。火車停靠的那處,就是某軍團的駐地。不在旅客線路標示的地點上,是專門設置的僅供部隊人員出入的小站,我有位朋友就在那軍團裏當兵。”  說話間,小瓶吊針吊完了。  兩人吃完饅頭,他們等待的前往北京的第二班火車進站了。  第51章 火車上的盜賊團夥-09  沒有速寫本在手,沒有閑書來看,沒有鄒清荷在身邊,柳下溪很無聊。  時間在這種無聊的等待中如螞蟻行路般漫長。  火車到了鄭州站,他把頭伸出窗外,張望著上下站的旅客。突然間,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瞧他看見了誰!確定自己不是眼花,他居然在正等候上車的人群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鄒清荷,在排隊上車!  “清荷!”他的聲音從未如此這般響亮。  看清楚了,是清荷沒錯!雖然上衣換過了,他現在穿了件藍色的t恤。  瞬間,喜悅遊遍全身。  仔細再看,聽到他的呼喚,僵硬的整個身子轉過來的鄒清荷。  柳下溪看到了他頸上的紗布。  心尖兒抖動了,清荷居然受了傷!  正與行李搏鬥的鄒清荷,仰著滿懷喜悅的笑臉對他招手。  柳下溪急忙下車跑了過來,幫忙拿行李,護著清荷上火車,坐下。  “這是怎麽回事?”柳下溪鐵青著臉,冷冽的目光盯著複麗芬——她在這種目光下不禁打了個冷噤,不安地掃向了鄒清荷的頸:“這男子真是有殺氣啊。”她內疚地想。  “你是警察吧。”柳下溪直視著她:“警察在辦案的時候,居然連累普通百姓受傷!”鄒清荷抓住柳下溪的手,柳大哥的手冰涼呢:“柳大哥,別怪複姐,是我自己不小心。”真尷尬啊,他還沒有從見到柳大哥的喜悅裏回過神來。  “怎麽會受傷?這麽不會保護自己!醫生怎麽說?”聲音壓得最低最柔,讓人不放心的清荷呀,到底流了多少血?哪個該死的家夥敢傷你!  “醫生說休息幾天就好了。”聲音還是嘶啞難聽。“對了,柳大哥你知道複姐是警察啊,怎麽發覺的?”鄒清荷趕緊把話題岔開,柳大哥生起氣來怪嚇人的。  對麵那位緊抱著皮包的中年人眼睛不時一張一閉,偷偷打量著坐在他旁邊的複麗芬,鄒清荷記得,柳下溪就是幫他追包而下火車的。  “清荷,醫生吩咐你要少說話呢。”複麗芬有點不敢接觸柳下溪的眼神,人家早就認出她是警察了,而自己居然把他當成劫匪……  “她身上有同類的味道。”柳下溪深吸了幾口氣,平息內心情緒的波動。  這話也太高深了點吧!鄒清荷不滿地瞪他。柳下溪心痛他受傷,行李裏還有梨子,削來給他吃。  有柳大哥在鄒清荷就安心了,任何大事發生都不會害怕了。漫長的夜早已經過去了。現在,豔陽高照。  “其實很簡單,你看看她右手的虎口,很厚的繭,那種形狀的繭子是長期握槍形成的。還有,她的假身份症與學生證做得如此完美,除了公安機關別人是仿冒不到如此逼真的程度,疑點多得很:在北京上大學的女學生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在北上的火車上,換成快到九月時還有可能是真的。還有,她的眼神,無所畏懼又幹淨。警察跟軍人相似,都是紀律部隊,一線上成員身體素質要求極高,瞧她的手臂,一看就知道夠有力量。”他住了口,說得太多了。  對方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紫,這算不算在欺負人家女孩子?  “如果不是有季佳與她這位在辦案的女警在,我也不會棄下你呀,可惡的季佳!這小子還真靠不住!季佳人呢?”當時,有感覺到對方是在辦案,自己無意中出示了警員證,給她的工作增添了難度的樣子,若還在車廂內必定會給複麗芬辦案帶來麻煩。  為了不讓頸受傷的鄒清荷多說話,複麗芬就把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  “我的真名叫洪雪梨,廣州市人。”留下聯絡電話後,她在鶴壁市站下車了,並約定有那位該死的“銀環蛇”的動向第一個告訴對方。  如果不是在火車上多好,就可以把清荷緊緊鎖在懷裏了!柳下溪悔得腸子都快斷了,真不該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睡吧。”很熱,讓他靠著自己的肩,太陽在窗外熾熱地放送光芒,體溫不斷增高,小小的紙窗與天然的熱風仿佛火熱的煉獄。  拉上布簾,風在鼓動,熱得心慌。  鄒清荷睡不著,身體與精神都乏得很,可就是睡不著,他盡量減少頸部運動伏在柳下溪的腿上想到了季佳:“季哥不會有事吧?”  “他機靈著呢。”柳下溪皺眉,不能丟下季佳不管。隻是,有的事情比較敏感,如果那個箱子裏有軍事機密的話,小事件也會被擴大來處理。小偷去偷那密碼箱是出於好奇,貪婪,還是有人指使?對方隻怕懷疑是後者吧。當時,自己是偶然出現在那裏,被人誤解了也說不定。再加上季佳……隻怕是惹上了麻煩。  自己的家庭在軍部也是較敏感的,根據自己出示給他們看的警員證,現在他們或許已經查完自己三代了吧,會不會給家人帶來麻煩?  其實,他隻想單純地過自己的日子。  季佳的師姐是“金環蛇幫”的人嗎?  “柳同誌,能不能把我的包放在你這裏,我去一下洗手間。”對麵那中年男人有些靦腆地問。兩人也算同行數個小時,交談並不多。他是在韶關上車的,女兒在天津開刀住院,這包裏是他好不容易籌到的錢,打算在北京轉車去天津。  有點不理解,廣州、深圳、北京的醫療應該比天津好吧?“天津的醫院要便宜些。”笑得很苦澀。當然,沒有原由的話也不會不就進在廣州住院。柳下溪不是多事的人,也就不再詢問,估計那皮包裏的錢不會超過萬元吧。  “還是自己帶著吧。”柳下溪現在不想多事,眼裏隻有清荷一個。  這位外貌尋常的中年男子委著身子,還是把包摟在自個兒的胸前,去找廁所。  “那樣子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鄒清荷安下心來,話就多了起來。長途旅行本來很無聊,與其消極地等待,還不如聊天。先前,複姐還在車上的時候,他們聊著聊著就過了兩個大站。  柳下溪笑笑沒有接話,他很想看看清荷紗布底下的傷到底有多重。  伏著也不舒服,鄒清荷重新坐好,頭還有些暈眩,不想讓柳大哥擔心:“那個人去廁所很久了。”鄒清荷看了一下表,“有三十分鍾了。”  柳下溪心裏咯噔一下,臉色微變:“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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