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陽見江瀛雲淡風輕的,自己心裏卻愈加沉重。他在江瀛身邊坐下,道:“沒事,本來就是你的地方。” 江瀛把腳架在茶幾桌沿上,扯了扯淩亂的衣襟:“邊秘書和法西婭已經告訴你了是嗎?” 葉初陽點頭。 江瀛扶額苦笑:“仔細想一想,我每一次狼狽的樣子都被你看到了。” 葉初陽:“抱歉。” 江瀛笑道:“幹嘛要道歉?說實話,和你在一起,我就感覺沒那麽糟糕了。” 他把腿放下來,朝葉初陽的方向倒下去,仰麵枕著葉初陽的腿,閉上眼睛翹著唇角:“其實我很高興。” 葉初陽低頭看著他的臉,右手食指和中指輕輕一抬,在他潮濕的發絲間穿過,溫柔地說:“為什麽?” 江瀛在笑,但嗓音卻驀然下沉:“我知道周青楚從出現在我麵前開始就有自己的計劃,我知道她有一個沒分手的男朋友,我也知道我和周青楚的訂婚會被攪黃。” 葉初陽僅僅看著他,就心軟如水,心靜如水,他隻想看著江瀛,江瀛對他說的話全都變得不重要。 “是麽。” 葉初陽說。 江瀛:“昨天晚上我親自給周青楚的男朋友打電話,告訴他我和周青楚的訂婚典禮在哪裏舉行,我也交代過保安不要攔著他,所以他才能闖進典禮現場,讓江家人丟進臉麵。”說到這裏,他笑出了聲,“葉博士,你沒看到我爺爺的臉,他氣瘋了,他風光了一輩子,從沒出過這樣的洋相,嗬嗬——” 葉初陽:“你是為了報複你爺爺?” 江瀛:“對,我在報複他。他一直把我當成一個傀儡一樣擺弄,我幾歲讀書,上什麽學校,讀什麽專業,做什麽工作,甚至住在哪裏,吃什麽飯都由他說了算,我已經厭煩了被他擺弄,所以我要報複他。” 葉初陽心裏悵然:“如果今天周青楚的男朋友不去鬧呢?” 江瀛道:“那我就和周青楚訂婚,三個月後結婚,不出差錯的話,我會和周青楚以夫妻的身份一直生活下去。” 葉初陽忍不住問:“她懷的不是你的孩子,你甘心嗎?” 江瀛涼涼一笑:“我不在乎她愛不愛我,懷的是不是我的孩子,因為我也不愛她,這樣就公平了。” 葉初陽搖搖頭,對他的想法無認同:“就算你想報複你爺爺,也不應該用自己下半生的婚姻做賭注。” 江瀛睜開眼睛看著葉初陽,微笑著說:“我真的不在乎,我的人生已經很亂七八糟了,我不在乎變得更亂七八糟。” 江瀛的眼神很柔軟很深邃,葉初陽被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心裏不能不亂,他連忙抬起頭隨便找了個地方看著,他害怕自己心裏那些顛倒翻湧的情緒會透過眼睛被江瀛看出來。 江瀛並沒有看出葉初陽刻意隱藏起來的秘密的情愫,從他的角度看著葉初陽,隻能看到葉初陽襯衫衣領裏露出的兩截短短的鋒利的鎖骨,往上,是葉初陽優雅纖長的脖子,喉嚨下方凸起淡淡的喉結,再往上就是他緊致漂亮的下頜線,最後是他的嘴唇……葉初陽的嘴唇輕輕地抿著,看起來很柔軟,有點濕潤,顏色像是擦過淺紅色的口紅一樣。 他伸出手,指腹在葉初陽的下巴上輕輕摸了摸,道:“葉博士,你真好看。” 葉初陽微微偏過頭,躲開了江瀛的手。 江瀛又說:“我可以親你嗎?” 葉初陽心髒咚咚狂跳,像是被人拿起來朝地上摔,一下下震得他全身都在顫栗。 哐當一聲,風吹開窗戶,掀起窗簾,雨水砸進來打濕了窗台。 葉初陽連忙去關窗,嘩啦一聲拉好窗簾。他彎下腰如釋重負似的扶著窗台,室外冰冷潮濕的空氣穿透窗戶玻璃一陣陣撲在他身上,讓他瞬間冷靜也清醒了不少。他以為江瀛會聰明地和他保持距離,等待時間消磨此時曖昧的氣氛,他們都沉澱下來,都冷靜下來,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是他想要的處理方式,但是江瀛卻不這麽想,江瀛一步步朝他走了過去,站在他身後:“葉博士,你可以拒絕我。” ‘不行’兩個字擠到嘴邊,葉初陽卻忽然說不出口了,他似乎已經看到了江瀛失望的眼神……他已經讓江瀛失望了兩次,這一次理應再度讓江瀛失望,但是他卻不再忍心。 葉初陽非常艱難地延挨了一會兒,道:“我,我現在很忙,我沒時間。” 這話說得蠢了,說得葉初陽自己都混亂了,不知道自己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江瀛知道葉初陽在拖延,在迂回,其實他大可以察言觀色放過葉初陽,但是他這次沒有,他說:“你不忙,你現在什麽都沒做。” 葉初陽捂著半邊臉,發現自己的皮膚很燙:“桌子上的東西被風吹亂了,我要整理筆筒,收拾文件,還要……還要澆花,還要喂魚。” 江瀛抱著胳膊往後退了一步,倚著桌沿,道:“那就開始吧,我等你。” 葉初陽隻能慢吞吞地給盆栽澆了水,給金魚喂了食,然後坐下來整理桌麵,等他把最後一隻筆放進筆筒,他不得不停下手,說:“你想怎麽親?簡單親一下行嗎?” 江瀛一直看著他,說:“不,我想伸舌頭,舌吻,到喉嚨那種。” 江瀛說得這麽露骨,這麽直白,葉初陽覺得很羞恥,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這種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過了,我擔心我做不好。” 江瀛道:“沒關係,我可以做好。” 葉初陽渾身僵硬地坐了一會兒,忽然起身往門口走:“你等一會兒,我去一趟衛生間。” 葉初陽沒走幾步,江瀛就追上他,捉住他的手腕猛地用力把他往回拽,葉初陽一轉身就撞在江瀛胸前,撞得他胸口一疼。 江瀛摟著他的腰,眼睛裏陡然升起兩團熱火:“別折磨我好嗎?我給你最後一次拒絕我,如果你現在不把我推開,我就當做你答應了。” 葉初陽看著他,腦子裏荒蕪雜落,已經喪失了所有思考能力,他僅僅問了自己一個問題:你想要嗎? 答案是肯定的,所以他抬起胳膊摟住江瀛的脖子,閉上了眼睛。 他閉著眼睛,不知道江瀛什麽時候會親上來,當江瀛灼熱的呼吸灑在他臉上時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江瀛吻住他嘴唇時,他還是有短暫的窒息……江瀛的吻很溫柔,起起落落的在他嘴唇上輾轉了幾下,唇齒間滲出淡淡的酒味和潮濕的水汽,葉初陽迅速喜歡上了江瀛的吻,迅速浸入江瀛灼熱的呼吸當中。 江瀛在他唇上親了又親,然後鬆開了他的嘴唇。 葉初陽隻覺得嘴唇上一秒還濕濕熱熱的,下一秒就敷滿了冷空氣,他把眼睛睜開一點,眼睛裏露出一條迷離的淩亂的水紋似的光,他盯著江瀛的嘴唇,貼過去想親江瀛。 江瀛卻捏住他的下巴,嗓音異常粗重低沉:“張嘴。” 葉初陽把嘴張開,江瀛就把舌頭伸了進去…… 剛才還很溫柔的吻,此時變得很粗魯,顛顛倒倒起起伏伏中,葉初陽神思昏沉地想;江瀛肯定喝了很多酒,江瀛嘴裏彌漫著紅酒後調甜蜜微苦的香氣。葉初陽酒量很差,隻能喝一點啤酒,也不喜歡度數高的紅酒,但是現在他卻喜歡上了紅酒,他似乎能看到當江瀛喝紅酒的模樣;江瀛用嘴唇噙住高腳杯杯口,仰起頭,紅酒順著杯口流進他嘴裏,在他口腔裏淌過,留下甜味,苦味,和香味——就像此時他和江瀛的吻一樣,紅酒和舌頭糾纏的很緊,相互纏繞著,相互吮吸著,過程很熱烈,回味有餘甘。 葉初陽把江瀛的脖子樓得越來越近,和江瀛貼得越來越近,近到能清晰聽到從自己鼻子裏發出的模糊的呻吟,直到他徹底喘不過氣,才想把身子往後仰,和江瀛拉開些許距離。 但是江瀛卻不許他往後退,江瀛雙手握住他的胯骨用力把他往前一拉,和自己的下身撞在一起,這一下撞得葉初陽有點疼,皺著眉‘唔’了一聲。江瀛依舊不退讓,他把葉初陽的腰跨緊緊按在自己身上,雙手在葉初陽褲腰附近來回揉捏,揉捏的方式即色情又熱烈…… 葉初陽渾身都被他揉軟了,雙腿漸漸失去力氣,隻能掛在江瀛的脖子裏,仰著頭承接江瀛深到喉嚨的熱吻。 他們一直吻得熱火澆油難舍難分,葉初陽以為這個吻永遠不會停止,但是江瀛很忽然地把他鬆開了。 “我們去酒店。” 江瀛迅速穿上西裝外套,抓住葉初陽的手,快步走出辦公室。 電梯裏,葉初陽全身熱騰騰的,腳下還很虛軟,於是倚著轎壁,望著地麵發怔。 江瀛一直攥著葉初陽的手,手掌溫度很高,能把人的皮膚溶掉。他一手攥著葉初陽的手,一手拿著手機在訂酒店。 葉初陽一直神思潰散,被江瀛牽著手走過寫字樓大堂,聽著江瀛和酒店方打電話核定房間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直到坐進江瀛的副駕駛,被雨滴捶打車窗玻璃的劈啪聲喚醒,才問:“我們去哪?” 江瀛已經把車開上路了,道:“酒店。” 葉初陽不可能不知道去酒店意味著什麽,剛才和江瀛接吻對他來說已經越軌了,他不可能繼續越軌下去,於是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盡量做出冷靜的樣子,道:“江總,你好像誤會了,我不能和你去酒店。” 前方到了紅燈路口,江瀛猛踩刹車,在車廂裏一片昏沉的空氣中轉頭看向葉初陽:“我誤會了?” 葉初陽道:“我同意和你接吻,不代表我願意和你上床。” 天色已經很暗了,車廂裏沒開燈,空氣更加逼仄昏暗。 葉初陽不敢看江瀛,他能想象到江瀛是多麽的失落又氣憤。 一分多鍾的紅燈到頭了,後麵的車按車笛不停催促他們,江瀛才開車通過路口。江瀛的精神瞬間被打掉一半,臉上露出鄙薄自己的微笑:“對不起啊葉博士,按我以往的經驗,做到我們剛才那種程度,下一步一般都會去酒店。所以是我沒考慮周到,是我太冒昧了,我向你道歉。” 葉初陽胸口又堵又悶,難受得說不出話。 江瀛沉默著往前開了一段路程,麵無表情地說:“我還有事,我把你放在前麵路口,你自己打車走。” 葉初陽:“你去哪?” 江瀛勾起唇角,很僵硬地笑了一下:“房都定好了,不能浪費。” 他把車停在路邊,把備在車裏的傘也給了葉初陽,笑道:“葉博士,實在對不起。剛才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竟然一直在逼你,現在想想真是太讓你為難了。” 葉初陽什麽都沒說,下車撐著傘沿著人行道往前走。他走了幾步,停住腳步向後回頭,看到江瀛的車還停在路邊,兩隻雨刷不斷的擺動著,流動的水簾裏露出江瀛的身形,江瀛低著頭在看手機,似乎在找某個人的電話…… 葉初陽撐著傘往回走,走到江瀛的車旁,直接把傘合上扔進垃圾桶裏,拉開車門,回到了副駕駛。 江瀛很平靜地看著他:“葉博士,還有事嗎?” 哢噠一聲,葉初陽給自己係上安全帶:“去酒店。”第78章 你是我很多很多的幸福 窗簾被拉開了,一整排落地窗朝著太陽,陽光透過明淨的玻璃灑進來,把整間臥室照得雪亮。 葉初陽把手背搭在眼睛上擋著陽光,他實在乏得一絲力氣都沒有,要不是被陽光刺醒了,他能一覺睡到傍晚。他很有些挑挑揀揀的毛病,比如睡覺時對光的要求頗高,但凡在陽光直射的環境中他都睡不著。他擋著眼睛忍了一會兒,想忍到江瀛回來,讓江瀛關窗簾,但是江瀛在浴室待了十幾分鍾,浴室裏水聲沙沙響個不停,江瀛一直不出來。 他想睡但不能睡,實在忍不住了,就翻了身趴在床上,手指勾起掉在地板上的浴袍。他披上浴袍,下床朝落地窗走去,但是雙腳沾地的瞬間竟使不上力氣,整個人往前一倒,四肢並用跪在了地上。 葉初陽傻了,他好歹活了三十二年,人生履曆雖不怎麽壯闊,也算很豐富,在他已有的人生經曆當中從來沒有出現過上床過後下不了床的情況,這實在大大折損了他身為男人的自尊心。他為自己感到很羞愧,心裏憋著一股氣,手撐著床沿又站起來了,一路扶著牆走到窗邊,把整扇窗簾全都拉上,又扶著牆回到床上鑽進被窩裏,把被子拉到頭頂。 昨天他去而複返,坐進江瀛車裏時還很瀟灑,來到酒店時也很瀟灑,甚至和江瀛抱著滾到床上,那段前奏由他掌握,他還是很瀟灑。他身為一個彎了三十二年的老gay,很理所當然的充當引導者,引導著江瀛該做什麽。 但是他小看了江瀛的學習能力,江瀛是很受教的,江瀛年輕,體力強,在床事領域中比他更有造詣,江瀛隻是在剛開始的前奏中略顯慌亂,稍顯無措,但是葉初陽一番身體力行的實踐教學後,江瀛迅速的熟練起來了,很快搶走了主動權——一整晚,葉初陽都處於被江瀛壓製,被江瀛擺弄的狀態。 葉初陽料到江瀛在床上會很猛,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他沒想到江瀛竟然那麽猛,簡直像是返祖獸化了一樣……後半夜,他筋疲力竭,但是江瀛還龍精虎猛著,他說自己渴了,要去喝水,想躲一躲江瀛,否則他懷疑自己會被江瀛弄死。但是江瀛連床都不讓他下,嘴對嘴喂他水喝,把他氣得噙住江瀛的舌尖用力咬了一下。 江瀛還很無辜,問:“怎麽了?” 葉初陽渾身汗濕淋漓,和江瀛摟在一起,覺得自己和江瀛像兩條濕漉漉的泥鰍。其實他大可以鬆開江瀛的脖子摔回床上,但是他卻沒有,因為江瀛身體的溫度讓他很舒服,像是被溫暖的爐火煨著,所以他一直緊緊抱著江瀛。 當下他氣喘籲籲,有氣沒力地橫眼去瞪江瀛,眼角微紅,眼睛裏盛滿了濫濫風情:“你是禽獸嗎?讓我休息一會兒——啊!” 江瀛徹底變成了禽獸,他覺得葉初陽的模樣真是性感的要死,色情的要死,他要溺死在葉初陽情欲綿綿春波瀲灩的眼神裏了。 直到淩晨,天光破曉,葉初陽才睡著,但是他在夢裏也不得安生,被好幾層夢境壓著,每一層都是江瀛,每一層都是顛倒的雲雨,所以他很混亂,他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是不是江瀛又禽獸起來,糾纏著他不顧他死活,做出些畜生行為。 但是江瀛這次是無辜的,在他在做夢的時候,江瀛老老實實躺在他身後,摟著他睡得很沉。 浴室裏水聲停了,江瀛圍著一條浴巾走出來,簡單擦了幾下頭發,掀開被子坐在床上,彎下腰湊到葉初陽蒙著被子的腦袋旁,道:“法西婭的電話,打了好幾次了,接不接?” 葉初陽慢悠悠地翻身躺正,把被子往下一拽,露出一張冷淡又疲倦的臉,從鼻子裏嗯了一聲。 江瀛把正在震動的手機遞給他,他接住,雙手舉在麵前,因為沒有戴眼鏡,所以眯著眼去看來電顯示,還沒看清法西婭的名字,他手上一滑,手機朝著他的臉砸了下來,正中他鼻梁。 葉初陽低低‘啊’了一聲,捂住鼻子,表情很痛苦。 江瀛偷笑了一下,接通法西婭的電話,按了免提放在葉初陽臉跟前。 “表哥,你怎麽不接電話啊?嚇死人了!” 他徹底未歸,還不接電話,法西婭很擔心,險些報警。 葉初陽捂著鼻子,沒精打采有氣無力地說:“我在辦公室看資料,手機沒電了又找不到充電器。” 他的謊話說得熟練又自然,江瀛挑了挑眉,露出揶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