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橋聽到這裏,渾身狠狠一顫,拚命掙紮身體。  江瀛的目光朝他斜削過去:“你想死在他前麵嗎?”  薛文橋又不動了,蜷縮起身體,把頭藏在懷裏。  江瀛拽著宋友海的衣領把宋友海拽起來,將畫紙放在他麵前:“看清楚,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這是什麽地方?”  宋友海落滿塵霾的雙眼掃過那張紙,目光落在江瀛臉上,道:“是你。”  江瀛咬著牙,狠狠地盯著他:“繼續說,我在哪兒?”  宋友海忽然抬起手,抓住江瀛的胳膊,用嘶啞無力的嗓音說:“你應該……殺了我。”  江瀛:“我是想殺了你,因為你讓我很煩躁,在我更煩躁之前,告訴我這是什麽地方。”  宋友海:“黑洞……黑洞……”  江瀛想起宋友海曾在看守所對他說的那句話:死人、黑洞,天亮之前不能讓他活著出現。  江瀛:“黑洞在哪裏?”  宋友海又說了句話,但江瀛沒有聽到,因為薛文橋忽然從地上爬起來衝向門口,薛文橋用盡全力逃命,即將逃離倉庫時卻被一根木棍絆倒,麵朝下摔在地上,磕破了腦袋,瞬間淌了滿臉的血,人也靜止不動。  江瀛把薛文橋的身子翻正,冷漠地摸了摸薛文橋頸側,確認薛文橋還有呼吸,隻是暈了過去。他把倉庫門關上,回到宋友海身邊,道:“再說一次,黑洞在哪裏?”  宋友海隻癡癡笑著,嘴裏一聲聲低念:“你應該殺了我。”  江瀛惱了,用力掐住他的脖子:“你他媽當真在找死。”  宋友海再說不出別的話,江瀛把他扔在地上,拿出薛文橋的手機,再次回撥那通神秘電話,這次依然無法接通。  他正焦躁時,薛文橋的手忽然進來一條短信,發信號碼就是他剛才撥出的號碼,短信上寫著:在找我嗎?看你的手機。  江瀛遲疑片刻,拿出自己的手機,果然收到一條短信,同樣的發件號碼,短信的內容是:我等你很久了。  江瀛神情冰冷地看著手機,回複:你是誰?  神秘人:你的朋友。  江瀛:你在哪?我想見你。  神秘人:我也想見你,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江瀛:什麽條件?  神秘人:殺死那兩個廢物。  江瀛眼底閃爍著陰陰的藍光,回複:你說的是宋友海和薛文橋?  神秘人:對,殺死他們,你就可以和我見麵。  江瀛:我為什麽要信你?  神秘人:隻要你殺人,你就是我的同類,我會很高興迎接我的同類。  江瀛默默冷笑一聲,回複:原來你一直在利用我,你安排薛文橋和我見麵就是想讓我殺了他對嗎?  神秘人:你還算聰明,明白得還不晚。我想除掉這兩個廢物很久了,所以想讓你代勞。  江瀛:我憑什麽幫你殺人?  神秘人:他們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是你邁入我們的世界的邀請函。  江瀛:你們的世界?  神秘人:一個真實且自由的世界,你一定會喜歡。  江瀛:如果我不收你的禮物呢?  神秘人:你還有退路嗎?警察就在你身後。  這人不是在信口開河,警察肯定已經發現宋友海失蹤,跟蹤過來是遲早的事,發現他襲擊宋友海和薛文橋也是遲早的事。  江瀛站起身,朝黑漆漆的倉庫房門走了過去,跨過薛文橋半死不活的身體,推開門走出倉庫。  短信又來了:你的時間不多了,做出決定了嗎?  此時是傍晚,夕陽從天邊斜照下來,天地間流淌著金燦燦的光。  江瀛仰頭朝著太陽的方向閉上眼睛靜站了片刻,然後回複短信:我該怎麽做?  神秘人:我幫你準備好了意外,你隻需要打著你的打火機,把打火機扔進倉庫裏。  江瀛回過身,看著倉庫裏死人般躺在地上的宋友海和薛文橋。他剛進入倉庫的時候就發現了,印刷廠倉庫的空氣裏堆積了大量的木屑粉塵,或許還摻了鎂粉,這些都是可燃類粉塵,達到一定密度遇到明火後,就會爆炸。  原來這個自稱是他朋友的人早已設下了圈套,等他一步步落入陷阱,親手教給他殺人手法,幫助他完成犯罪……更可怕的是,江瀛覺得自己並不討厭這種‘教導’。  啪嗒一聲,江瀛掀開打火機蓋子,冒出一簇火苗,金色的火苗輕輕搖曳著,像從天而落的金色的陽光。  像是有人在操控他的身體,江瀛毫無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和大敞的倉庫房門對望著,他知道隻要他扔出手裏的打火機,他就能踏入一個嶄新的世界——這種感覺很奇妙,他就像獨自行走在一條漆黑的洞穴,走得很累很累想停下休息的時候,前方出現一扇門,門後透出微光,他似乎沒有理由拒絕推開那扇門……  “江瀛,你在幹什麽?”  忽然,他聽到身後傳到一道聲線略顯單薄又清冷的男性嗓音,他覺得這聲音很熟悉,於是他向後回過頭,看到了葉初陽——葉初陽穿著白色的襯衫,在金色的陽光下閃閃發著光,渾身罩著一層毛茸茸的光邊,像一副從描金卡紙上剪下的人物小像。  葉初陽走到江瀛麵前,額頭一層細汗也在閃著碎光,他淺淺的目光在江瀛臉上停留了片刻,什麽都沒問,把江瀛手中的打火機拿走,攥在自己手裏。  很快,小陶領著人呼呼通通跑進來:“你們兩個快進去看看!”  幾個警察衝進倉庫,小陶滿頭大汗地朝江瀛走來:“江瀛,你發現宋友海被帶走應該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葉初陽把小陶攔住,低聲對小陶說了幾句話,小陶臉色猶疑地看了看江瀛,最後點了點頭。  葉初陽向他說了聲謝謝,然後牽住江瀛的手,帶著江瀛離開了印刷廠。  江瀛恍恍惚惚地上了車,心神還沉浸在那場普天遍野浩浩蕩蕩的金色流光裏,直到葉初陽開著他的車駛離印刷廠幾公裏,行駛在回城區的路上,他飄蕩在外的靈魂才追趕上他的軀殼,他胸腔裏有什麽東西驀然往下一沉,全身上下重新有了知覺,才發現他的安全帶係得很緊,是剛才葉初陽幫他係的。  他調整好安全帶,又兀自沉默了一會兒,想對葉初陽說點什麽,但是他剛說了一個字就被葉初陽截斷了。  葉初陽道:“我在開車,有什麽話回家再說。”  江瀛不知道葉初陽說的家是什麽地方,直到葉初陽把車開進小區,江瀛才知道葉初陽指的是他自己的家。  家裏隻有法西婭一個人,她買了一大堆生鮮果蔬,準備做一頓豐盛的早餐。聽到房門開了,她在廚房洗著菜大喊:“表哥,你幫我帶耗油沒有,我給你發微信你都不回我。”  葉初陽換了鞋走進去,把一瓶耗油放在廚台上,見廚台上擺著六七種菜碼,笑道:“今天晚上怎麽搞得這麽豐盛?”  法西婭嘿嘿一笑:“心疼你嘛,這些天你都瘦了。”  話音剛落地,她的臉就垮了,立馬撅起嘴,撇著眉,擺出一張漫畫裏才能見到的生氣臉。  江瀛站在客廳,有點尷尬地笑了笑:“晚上好,法西婭。”  法西婭故意大聲喊:“江總,這麽晚了你來幹嘛呀?是不是該回家了呀。”  葉初陽悄悄瞪法西婭一眼,回頭對江瀛說:“你去我房間等我,我洗個澡。”  江瀛點點頭,回房間了。  葉初陽搶在法西婭之前說:“是我把江瀛帶回來的,我有正事和他談。對待客人有點禮貌聽到沒有。”  法西婭很不高興,切菜變成了泄憤。  葉初陽洗完澡出來,看到她把芹菜切成了沫子,他裝作沒看到,係著睡袍衣帶快步回到臥室。  江瀛坐在地板上,背靠著床,見葉初陽進來了,就說:“法西婭現在好像很討厭我。”  葉初陽含糊遮蓋過去:“沒有,她這幾天心情不好,她每個月的這幾天都心情不好。”  他在床邊坐下,江瀛轉了個身麵朝他,還是坐在地板上。  葉初陽低頭看著江瀛,準備好的話擠到喉嚨裏忽然說不出了,因為江瀛的模樣太像在挨訓,他和江瀛無言以對了一會兒,忽然笑了出來:“先說你還是先說我?”  江瀛:“你先說。”  葉初陽:“那就先說我,我跟海陽去郊外找粱鐸和粱心心,但是粱鐸死了,粱心心失蹤了。”  江瀛心裏猜到了八九分:“粱鐸也是粱心心被毒死的?”  葉初陽:“粱鐸的確死於毒殺,但目前還沒有證據證明是粱心心。”  江瀛:“不是粱心心還有誰?她已經兩次試圖殺死生父,第三次終於得手了。”  葉初陽脖子裏掛著一條毛巾,他撩起毛巾一端緩緩擦拭潮濕的頭發,低著頭若有所思了片刻,道:“總之警方正在找粱心心,目前已明的情況就這麽多。”  他掉了幾根頭發,落在床邊被褥上,江瀛撿起一根,繞在手指上把玩著,道:“該說我了是嗎?”  葉初陽:“你自己說。”  江瀛就說:“我撿到一張紙,從你身上掉出來的,是法西婭畫的。我拿著那張紙去找宋友海,想問清楚畫裏是什麽地方。我到醫院的時候恰好看到宋友海被薛文橋帶走,我就一路跟著他們到了印刷廠。”  葉初陽:“宋友海告訴你了嗎?那張畫的意義。”  江瀛搖頭,很氣餒:“沒有,還是很混亂。”  葉初陽頓了片刻,把臉上神情調整地愈加溫柔,輕聲笑道:“其實我應該表揚你。”  江瀛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  葉初陽道:“我知道你剛才想做什麽,但是你沒有做,這樣做是對的。”  江瀛無言,如果剛才葉初陽沒有去,或者遲了一會兒,也許他已經做了。  葉初陽也想到了這一可能性,但是他故意忽略了這一可能性,道:“警察那邊,我會幫你解釋,你是在幫助警方跟蹤薛文橋。”  江瀛心裏沉鬱低落,但是卻忍不住笑了,他彎腰趴在葉初陽腿上,道:“葉博士,你像是在哄孩子。”  葉初陽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笑道:“你年紀比我小那麽多,在我麵前,你可以做一個孩子。”  江瀛道:“你放心,後天我會抽時間去警局把事情說清楚。”  葉初陽:“明天為什麽不去?”  江瀛默了片刻,聲音往下沉了一些,道:“明天我要和周青楚訂婚。”  葉初陽怔了一怔,隨即調整出笑臉:“這是好事,為什麽不提前通知我?”  江瀛道:“我不想讓你參加。”  葉初陽:“為什麽?”  江瀛莫須有笑了一聲,道:“因為會有一些不體麵的事發生。”  葉初陽沒有再問,低眸靜坐了一會兒,笑道:“那我就不參加了,正好我明天有事。”  江瀛的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道:“爺爺回來了,我得去機場接他。”  葉初陽:“那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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