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樂樂屍體的警犬很通人性,樂樂被挖出來後就裝進一隻黑色塑料袋裏,警犬圍著黑色塑料袋轉來轉去,鼻子時不時拱一拱樂樂的屍體,哼哼唧唧嗚嗚咽咽的,像是在哀悼。 海陽歎道:“狗比人都有人性。” 葉初陽也在海陽身邊蹲下,看著裝著小狗屍體的塑料袋:“你覺得是誰幹的?” 海陽仰頭看了看身旁這棟別墅:“埋在院裏,你說是誰幹的?” 雖然目前還沒有證據,但是葉初陽心裏有答案:“張雅舒?” 海陽:“隻能是她了,王詩雯和粱心心都說過,她不喜歡狗,還把這條狗趕出家門過。” 找到樂樂的屍體並沒有什麽實質性意義,因為張雅舒殺死的隻是一條小狗,充其量佐證了張雅舒有暴力行為和精神方麵的疾病而已,因為一個正常的成年人不會無緣無故殺死一條狗,並且埋屍院中。 樂樂不重要,葉初陽的注意力並沒有在樂樂身上停留太久,很快移到別處,道:“你們的測謊結結果是對的,宋友海的確不是殺死粱悠悠的凶手。” 海陽斜眼瞅他:“你怎麽知道?” 葉初陽:“宋友海第一次跟蹤的女孩兒叫李亞涵,在八月二十五當天晚上去過兒童醫院,你找到李亞涵問一問就知道了。” 海陽遞給小陶一個眼色,小陶立即著人去查李亞涵。 海陽又問:“說說吧,我們警察費了那麽大勁都找不到那個女孩兒,你是怎麽找到的?” 葉初陽懶得從頭到尾解釋一遍,就對江瀛招招手,把江瀛叫過來,讓江瀛給海陽解釋。 海陽發現江瀛在葉初陽麵前很有規矩,或者說很尊重葉初陽,江瀛從不在葉初陽說話之前發表意見,葉初陽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葉初陽讓他說什麽他就說什麽,葉初陽同別人講話的時候他就安安靜靜待在一旁聽著,不打岔也不搗亂;江瀛對葉初陽的態度近乎於‘服從’。 而這兩個字來源於對另一方的絕對認同和深度依附,或者還有一些崇拜。 江瀛又在胡扯,編了一個找到李亞涵的途徑,不管海陽信不信,他說完就禮貌一笑,然後迆迆然走開了,一副並不打斷解釋第二遍的樣子。 海陽也不過多糾結:“行吧,待會兒我親自去問李亞涵。你還有事兒沒?沒事就走吧。” 他問的是葉初陽。 葉初陽蹲在花園邊壘起的一圈青磚上,看著院子裏來來去去的刑警,道:“給你提個醒。” 海陽:“什麽醒?” 葉初陽:“流浪漢殺死粱悠悠的時候,段博山就在夾巷對麵的酒店包廂裏,而且段博山拍下了流浪漢的作案現場,你應該再查查段博山的相機。” 海陽道:“我們把段博山相機裏刪掉的數據都恢複到兩年前了,沒發現你說的照片。” 葉初陽道:“不是你們拿到手的這台相機,我懷疑段博山還有其他的相機,而且段博山喪命也是因為他拍下了命案現場。” 海陽:“照你這麽說,段博山還真死於殺人滅口?但是不對啊,如果段博山死於滅口,那殺段博山的人隻能是流浪漢,但是流浪漢比段博山死的還早,殺死段博山的人怎麽可能是流浪漢?” 葉初陽撐著額頭,很頭疼:“我也想不通,查來查去怎麽打死結了?” 江瀛悄然走了過去,站在葉初陽身邊。 葉初陽看著江瀛,道:“怎麽了?你想說什麽?” 江瀛道:“第三個人。” 葉初陽愣住了。 海陽:“什麽第三個人?” 江瀛道:“我幫你們分析一下;段博山死於殺人滅口,因為段博山拍下了粱悠悠死亡的命案現場。被段博山拍到的凶手想殺死段博山,取走證據,所以段博山被毒死家中,凶手又將章敏的頭發放在暗房想嫁禍給章敏。這些已發生的事實都證實你們的思路是正確的,段博山的確死於凶手滅口,但是被你們框定為凶手的流浪漢在殺死粱悠悠當晚就被宋友海殺死,所以殺死段博山的凶手一定不是流浪漢。既然案情陷入怪圈,那你們為什麽不打開思維,代入第三個人?” 海陽聽得一愣一愣的:“帶三個人?你是說,除了流浪漢,還有一個凶手?段博山的照片一共拍下了三個人,死者粱悠悠,凶手流浪漢,還有第二個凶手?” 葉初陽還是很頭疼:“那這第三個人會是誰?目前並沒有指向凶手是兩人的線索。” 三個人不約而同陷入了沉默…… 忽然,葉初陽問海陽:“你確定你們挖出的屍體是王詩雯的小狗嗎?” 海陽:“確定,我比對過照片了。” 葉初陽:“照片給我看看。” 海陽掏出手機,調出照片。 葉初陽看到樂樂的照片,霎時怔了一怔,道:“它脖子上的鈴鐺,我見過。” 泰迪脖子裏栓著一隻鈴鐺,紅色的繩子裏串著一隻金色的指頭大小的鈴鐺。 海陽:“你見過?在哪?” 葉初陽手心發冷:“張雅舒的包裏,和粱悠悠的發卡放在一起。” 海陽想了想:“你說的那隻發卡我有印象,我問過張雅舒,她說那隻發卡和粱悠悠出事當天戴的發卡是一對,她包裏那隻不是粱悠悠的發卡。” 葉初陽猛地看向海陽,眼神很冷:“我懷疑張雅舒說謊,那就是粱悠悠的發卡。粱悠悠的發卡和樂樂的鈴鐺一樣,都是遺物。” 海陽身上噌的一下起滿雞皮疙瘩,他用力搓了下胳膊,大喊:“小陶,把將軍牽過來!” 叫將軍的警犬被帶進粱鐸的別墅裏,從一樓翻到三樓,最終在二樓畫室角落裏翻出了那隻藍底白花的背包。海陽扒開背包,倒出一些紙巾等零散的物件兒,還有那隻紅繩穿的鈴鐺,以及粉色碎花發卡。 海陽把粉色發卡裝進證物袋,難掩亢奮道:“張雅舒就是第三個人,是她殺死了粱悠悠?!” 葉初陽不答,把背包翻了個底朝天,包裏再沒有東西,但是卻被他找出背包底部用彩色絲線繡出的一串小小的名字——粱心心。 海陽又傻了:“臥槽……這不是張雅舒的包,是粱心心的包。” 警犬又呼呼通通地衝進來,把一件散發著臭氣的衣服叼在海陽麵前,小陶呼哧帶喘跟在後麵,道:“海隊,將軍又扒出來一件沾著狗血的衣服。” 葉初陽想翻翻這件衣服,但是江瀛把他攔了一下,自己動手拿起衣服一抖,道:“是件裙子,小女孩兒穿的。” 這是一條藍色紗裙,髒兮兮的邊角處還沾著幾滴油彩。 葉初陽看到那些油彩,道:“是粱心心的裙子,她喜歡畫畫。” 江瀛把衣服往地上一扔,搓掉指尖一點泥土,道:“看來我們剛才的分析是錯的,段博山隻拍到了兩個人,那就是粱悠悠和粱心心,既然粱悠悠死了,那凶手——”他轉過頭,雙眼幽暗地看著牆上一張全家福,“隻能是粱心心。” 全家福是粱鐸、張雅舒,和雙胞胎姐妹粱悠悠和粱心心。 葉初陽看著粱心心被釘在相框裏的甜美乖巧的笑臉,隻覺得那張稚氣未脫的漂亮臉龐如鬼魅的儺麵……他移開目光,看著張雅舒,看到張雅舒臉上溫婉的笑容和略顯哀愁的雙眼。 葉初陽現在才明白;原來張雅舒約他見麵,言曰殺死粱悠悠的凶手另有其人,指的就是粱心心。第74章 殺死宋友海 小區門口有一間快餐店,江瀛買了一杯咖啡一杯可樂,在幾輛警車裏找到自己的那輛越野。他打開車門坐進車裏,把可樂遞給葉初陽。 葉初陽接過去,沒精打采地握在手裏,還沒說話先歎了聲氣:“我太遲鈍了,我早應該想到宋友海和流浪漢都不是凶手。” 小陶牽著警犬從小區裏跑了出來,這些天和江瀛時常見麵,小陶已經和江瀛混熟了,帶著警犬開車離開時還騰出手跟江瀛打了個招呼。 江瀛也朝他抬了抬手,看著窗外,神色如常道:“所有人都沒想到。” 是的,所有人都沒想到流浪漢和宋友海在粱悠悠案件中扮演的角色都是見義勇為的勇士,但是宋友海被警方誤認為凶手,而流浪漢被宋友海誤認為是凶手——而導致這場致命誤會的罪魁禍首,就是流浪漢和宋友海都試圖拯救的粱心心。 葉初陽閉上眼睛,這一次,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天晚上,那條巷子裏,發生的一切——八月二十五日,夜,夾巷裏,粱悠悠和粱心心獨自行走於無人的巷中,粱心心是聰明的,她一定有自己的辦法將粱悠悠引誘其中。或許是粱心心絆了粱悠悠一腳,或許是粱心心推了粱悠悠一把,最終的結局是粱悠悠摔在地上,頭部磕到了地上一塊銳石,血向顱腔內蔓延……粱心心或許隻是想搞一出惡劣的惡作劇,亦或著本就是為了殺死粱悠悠,總之粱悠悠死了,粱心心逃了。她跑出夾巷,呼喊救命,她知道她可以隨意編造故事,沒有人會懷疑是她殺死了她的雙胞胎姐姐。她的呼喊引來了附近的流浪漢,她故意摔在地上,引流浪漢攙扶她,可她卻在流浪漢碰觸她的時候掙紮喊叫。所以楊翠萍誤會了,宋友海也誤會了,他們都以為有一個惡徒殺死了粱悠悠,繼而追殺粱心心。 宋友海殺死了流浪漢,以為自己是為粱悠悠報仇,粱心心在楊翠萍的庇護下離開了夾巷,留下了兩具屍體,和一隻野鬼遊魂…… 葉初陽又看到了粱心心,粱心心在黑暗的深巷中逐漸走遠,嬌小的背影像一隻輕盈的蝴蝶,她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露出彎彎的笑眼和甜蜜的笑臉,但是她臉上的笑容卻來自地獄…… “葉博士?” 葉初陽沉浸在自己黑暗的世界中和粱心心遙遙對望,直到聽到江瀛的聲音,像是從漆黑的夜空中跌落,墜入現實。 江瀛擔憂地看著他:“葉博士,你怎麽了?” 葉初陽心悸得厲害,驀然感到口幹舌燥,喝了幾口可樂才道:“沒事,海陽還沒出來嗎?” 話音未落,他看到海陽罵罵咧咧的領著人從小區裏走出來,對著手機一聲聲罵大爺。 葉初陽連忙下車朝海陽走過去,趕在海陽上車之前問:“海陽哥,粱心心呢?” 海陽火冒三丈:“粱鐸帶著粱心心出城了!” 葉初陽一聽也急了:“你為什麽不攔住他?” 海陽更火:“他帶著女兒去郊外散心,警方憑什麽攔著?現在粱鐸的手機關機,聯係不到人,連去向都是從監控裏查到的!” 葉初陽:“難道粱鐸帶著粱心心逃走了嗎?” 海陽急火攻心,一把將他扒開:“在這兒說有個屁用,我現在帶人去追!” 葉初陽連忙跟上他:“我和你一起去。” 他跟著海陽上了警車才發現江瀛在人行道上站著,就問:“江總,你不去嗎?” 江瀛笑道:“我開車跟著你們。” 葉初陽坐海陽的警車走了,江瀛卻沒有開車跟上去,而是等兩輛警車全都拐過街口才回到車上。他給葉初陽發了一條信息:不好意思,我需要回公司一趟,你自己注意安全。 發完消息,江瀛把手機扔到駕駛台上,從西裝外套胸前口袋掏出一張紙,這張紙是從葉初陽兜裏掉出來的。當時葉初陽忙著檢查粱心心的背包,沒有察覺,他撿起粗略掃了一眼,就默默地疊了幾下裝在身上。 他看過法西婭在辦公室亂扔的設計稿,稿紙上是法西婭自己設計的lo裙,所以他認得法西婭的筆觸和畫風,眼前這張畫就是出自法西婭之手;法西婭畫的是一個半圓形的黑洞,洞裏站著一個人,那人隻由了了幾筆線條組成,每一筆線條都堅硬似刀鋒…… 警車剛駛入主路,葉初陽就看到了江瀛發來的消息,江瀛忽然放棄追蹤粱心心和粱鐸,在葉初陽看來有古怪。 葉初陽莫名憂心,索性給江瀛打電話,但是在長時間無人接聽後自動掛斷了。 警車裏坐著葉初陽和另外兩名警察,海陽一邊開車一邊說:“初陽,你再幫我分析分析,既然發卡和鈴鐺都在粱心心的包裏找到了,那粱心心是不是和粱悠悠的死有關?如果粱悠悠真是粱心心害死的,那流浪漢又是怎麽回事?” 葉初陽打不通江瀛的手機,就給江瀛發消息,按著手機說:“我第一次見到粱心心就覺得這個孩子很聰明,她聰明穩重得遠遠超過同齡人。現在看來,她還很擅長偽裝。” 海陽:“偽裝?” 葉初陽:“我懷疑張雅舒根本沒有精神問題,試圖用氰化物下毒和打開燃氣的人也不是張雅舒,而是粱心心。張雅舒說那隻藍色背包是她的,實際上卻是粱心心的,她撒謊的行為對粱心心是一種保護。所以我推測,是張雅舒發現了粱心心藏著樂樂的鈴鐺和粱悠悠的發卡,那個時候張雅舒就已經在懷疑粱心心,但是她或許出於一個母親的立場想保護粱心心心,所以沒有告訴警察。而且她在我發現鈴鐺和發卡的時候稱背包是她的,更加說明她是想保護粱心心。” 海陽:“後來她不是約你見麵嗎?還說要告訴你殺死粱悠悠的真凶,她指的就是粱心心?那她為什麽又不保護粱心心了?” 葉初陽發完消息,放下車窗玻璃,看著窗外說:“因為粱心心兩次試圖殺死她和粱鐸。她終於認清粱心心是一個魔鬼。” 海陽擰眉沉思:“你說的是出現在粱鐸書房裏的那瓶氰化物,還有燃氣泄露事件?” 葉初陽:“對,粱鐸說張雅舒精神出了問題,第一次想下毒,第二次想泄露燃氣。粱鐸在說謊,精神有問題的人不是張雅舒,而是粱心心。粱心心想殺死粱鐸和張雅舒,或許是因為張雅舒發現了她藏有鈴鐺和發卡的背包,所以她想毒死自己的父親和繼母,但是沒有成功。第二次,她又給父親和繼母下了安眠藥,打開燃氣想製造一樁意外事故,但是同樣沒有成功。張雅舒終於感受到粱心心的可怕之處,所以約我見麵,卻在路上突發車禍。我不確定車禍主使是粱心心還是粱鐸,但我更懷疑粱鐸。因為張雅舒出車禍後粱鐸還在掩護粱心心,把粱心心做的事全都推到張雅舒頭上,他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不惜毀掉自己的妻子。” 海陽心有懷疑:“粱鐸已經知道粱心心兩次三番想殺死他,還會保護粱心心嗎?” 葉初陽道:“粱悠悠已經死了,粱心心是他唯一的女兒,也是他唯一的親人。比起大義滅親,我猜他更願意欺騙自己,幻想給女兒找個好醫生,治愈精神疾病,和女兒好好生活。” 海陽道:“還有一個問題,如果那瓶毒藥真正的主人是粱心心,粱心心從哪兒來的氰化物?段博山也是被氰化物毒死的,段博山還和粱悠的案子有扯不清的關係,我懷疑也是粱心心毒死了段博山。” 提起氰化物,葉初陽又想起鍾伶手中的那隻玻璃瓶,道:“氰化物的來源的確是一個疑點。” 海陽瞄他一眼,道:“初陽,你對我不能再有隱瞞。” 葉初陽道:“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