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陽喝了兩口水,把暈車般的反胃感壓下去一些,緩緩吐出一口氣。  江瀛把水瓶接過去,又默默擰上瓶蓋,道:“海陽懷疑段逍雲和段博山一樣。”  葉初陽也察覺了,道:“他懷疑段逍雲也有這種癖好?”  江瀛道:“畢竟章敏是段逍雲找來的保姆,受害者王詩雯又是章敏的女兒,平日裏隻有段逍雲和段博山有來往。而且段博山三年前就瞎了,他不可能偷拍下那些照片又洗出來,一定有人幫他。”  葉初陽無言,臉色又白又黃,難看極了。  江瀛盯他兩眼,忽然握住他肩膀:“昨天晚上段逍雲對你做什麽了?”  葉初陽心不在焉:“嗯?”  江瀛:“你不是和他去酒店開房了嗎?他有沒有強迫你?”  葉初陽迷迷瞪瞪地看了江瀛一會兒,陡然反應過來江瀛指代了什麽,臉色頓時更加不好看,難以啟齒道:“沒有,我……我跟他在房間裏沒待多久,什麽都沒做。”  江瀛貨真價實擔心他,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那你為什麽忽然又不想和他過夜了?你說實話,他是不是對你做了變態的事?”  葉初陽被他問得抬不起頭,雙手捂住臉,低聲道:“真的沒有,他什麽都沒做,是我改變主意把他推開了……哎呀放手!”  他把江瀛抓在他肩上的手掙開,扭過頭避開了江瀛的注視。  江瀛不信,氣勢衝衝就要去找段逍雲:“我弄死他。”  葉初陽連忙把他胳膊拽住:“真的沒有,你別添亂了!”  海陽和段逍雲從單元樓裏出來了,海陽把手搭在段逍雲肩上,儼然一副押送犯人的架勢。段逍雲往日總是斯文儒雅風度翩翩的,葉初陽還是頭一次看到他這麽狼狽。  段逍雲慌慌張張地看著葉初陽說:“初陽,你相信我,真的和我沒有關係!”  葉初陽道:“你先配合警方接受調查。”  小陶帶著勘察組來了,幾個警察鑽進地下室取證。  海陽把段逍雲塞到警車裏,讓小陶先把段逍雲帶回警局,小陶卻把車門一關,對海陽說:“海隊,我剛從醫院過來,我覺得王詩雯有點不對啊。”  海陽一聽他說起王詩雯就想起了被貼在牆上的王詩雯的裸照,心情很是複雜:“王詩雯怎麽了?”  小陶欲言又止,往海陽身後努了努嘴。  海陽回頭,看到葉初陽就站在他身後,睜著一雙濡黑漂亮的眼睛看著他們,堂而皇之地聽他們講話。  海陽對葉初陽很無語,瞪了葉初陽一眼,對小陶說:“沒事兒,你接著說。”  小陶就說:“剛才我在醫院和王詩雯閑聊,問她最後一次見到段博山是什麽時候,她說是一個月前。”  海陽:“然後呢?”  小陶:“但是我們在排查段博山住的這棟單元樓的門口監控的時候見過她,她在九月一號還來過段博山家裏,怎麽會一個月都沒見到段博山?”  海陽將信將疑:“你說的那段錄像我也看到了,攝像頭壓根就沒拍到臉,那孩子還戴著遮陽帽,你怎麽確定是王詩雯?”  小陶:“我挨家挨戶排查過,這棟樓裏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沒幾家有孩子,有孩子的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在長水一中上學的隻有王詩雯一個人。”  海陽想起來了:“當時監控拍到的小女孩兒穿著長水一中的校服。”  小陶:“是啊,就章敏的女兒在長水一中上學,偶爾會來段博山家裏住。沒有其他孩子在長水一中上學。”  海陽瞬間鄭重起來:“王詩雯在九月一號來過段博山家裏?”  小陶:“我覺得那個孩子很有可能就是王詩雯,但是王詩雯不承認。”  葉初陽旁聽到現在,也捋順了王詩雯和案情的聯係,道:“孩子不會無緣無故撒謊,除非有人教唆他們撒謊。”  海陽疑慮重重地皺著眉,沉思不語。  葉初陽道:“海陽哥,你應該重點調查章敏,如果王詩雯在說謊,那最後可能教唆王詩雯撒謊的人就是章敏。”  海陽若有所思道:“昨天我審訊章敏的時候就覺得很奇怪,她不否認自己對段博山有殺心,但一直強調我們警方找錯了她的殺人動機。”  江瀛對他們的談話不感興趣,一直盯著警車裏的段逍雲,憋著一股勁兒想去找段逍雲算賬,隻潦草聽了幾句他們的分析,但不妨礙他依然有了自己的分析,他盯著段逍雲一心二用道:“那你現在找對了。”  海陽:“你什麽意思?”  江瀛風輕雲淡道:“打個比方,如果章敏知道了自己的女兒一直在被段博山猥褻,被段博山侵犯,一個母親想要保護女兒的欲望會變成她殺人的勇氣。而你們懷疑王詩雯說謊也有了支撐點,王詩雯就是進入段博山家裏給段博山下毒的人,你們警察隻會調查進入段博山家裏的大人,沒人會懷疑一個孩子。章敏教唆王詩雯給段博山下毒,給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王詩雯聽媽媽的話,不僅給段博山下毒,還保守住媽媽不允許她說出去的秘密。”  江瀛說完,掃了海陽一眼,淡淡道:“這是我的假設,信不信隨你。”  小陶:“……厲害啊。”  海陽把小陶往外一推,抬腳往他屁股上踹:“那你還不快去醫院再問問王詩雯?連孩子的口供都拿不下來你就幹脆別回來了!”  小陶被海陽踹走了。  江瀛虎視眈眈地盯著坐在警車裏的段逍雲,道:“海警官,你現在不把段逍雲帶走嗎?”  海陽道:“我待會兒帶他回警局。”  江瀛把拳頭一捏,抬腳朝警車走去:“稍等幾分鍾,我找他說句話。”  葉初陽一把拽住江瀛,麵無表情道:“海陽哥,你快把段逍雲帶走。”  海陽看了看江瀛,又看了看葉初陽,最終選擇聽葉初陽的,因為他覺得江瀛也是聽葉初陽的。臨走前,他意味悠長地對葉初陽說:“初陽,段逍雲這人不怎麽地,你再好好找找,再不濟也得找個比他強的吧。”  江瀛被海陽指著鼻子,很無辜的中了一槍。第60章 你和江瀛是什麽關係?  辦公室空了好幾天,葉初陽養的花花草草依舊生機盎然,全都歸功於小昭的照看。  法西婭跟著葉初陽罷工了幾日,把辦公室房門的密碼告訴了小昭,拜托小昭有時間就來給花草澆澆水,給金魚喂喂食。小昭對葉初陽養的動植物很上心,時不時就進來侍弄。葉初陽為了感謝她,讓法西婭買了一些她喜歡吃的零食和點心,但是法西婭沒有把答謝禮送到小昭的公司去,而是把小昭邀請到葉初陽辦公室來喝下午茶。  葉初陽起初有點納悶小昭作為一個公司前台為什麽可以扇子離開崗位整天四處閑逛,自由得和法西婭一樣。了解下來才得知小昭就職的新媒體公司的大股東是段逍雲,小昭是段逍雲的遠方親戚,雖血緣遠,但是關係近。小昭的專業是會計,但大學畢業至今都沒如何工作,因為她家境卓越,自己也存款殷實,也在公司創立之初入了股,是公司一個小老板。  而小昭不願意每年坐等分紅,就在公司裏做了個閑職。偶爾站前台,偶爾遛狗,偶爾還幫財務部核算表格。  小昭又牽著叫皮卡丘的大金毛來串門了,葉初陽覺得此時再和小昭碰麵會有些尷尬,畢竟他和段逍雲有了些交往,段逍雲又被警察羈押,他夾在中間十分拉扯,所以在小昭赴約來喝下午茶之前就避出去了,打算離開寫字樓去外麵隨便找個地方待一會兒。  他等電梯的時候碰見了江瀛的秘書湘湘,湘湘笑道:“哈嘍,葉博士。”  葉初陽正在看手機,聞言朝湘湘笑了笑,然後把手機揣在衣兜裏,道:“去給江瀛買咖啡?”  湘湘作為江瀛的秘書,但隻被江瀛安排了遞交文件預約會議和準備咖啡的任務,湘湘每天的工作基本都和咖啡脫不了關係,不是在給江瀛泡咖啡就是給江瀛買咖啡。  葉初陽這些天和江瀛相處時間多了,得知江瀛其實並不怎麽喜歡喝咖啡,江瀛更喜歡和口味甜香的旺仔牛奶,但是江瀛卻執著於讓湘湘準備咖啡;隻是因為江瀛曾喝過一次湘湘泡的咖啡,那香油摻了香精的劣質口感瞬間把江瀛震懾住了,江瀛沒想到咖啡能難喝成這樣,也沒想到湘湘敢把如此難喝的咖啡端到他麵前。從那以後江瀛就經常讓湘湘泡咖啡,湘湘泡完之後他也不喝,每每都是被打掃辦公室的保潔清理掉。  近來江瀛更是買來了咖啡機和咖啡豆讓湘湘研究如何煮咖啡,湘湘一度懷疑江瀛到底是不肯放過她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後來湘湘從煮咖啡一事上找到了樂趣,把秘書間當成咖啡站,每天至少往江瀛辦公室送四五杯咖啡,江瀛一口都沒喝過,但持之以恒的讓湘湘煮,湘湘煮完也持之以恒的送到他麵前……兩人像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都從這件事中找到了樂趣。  江瀛罷工這幾天,湘湘還敬職敬業地每天煮了咖啡發朋友圈打卡,寫明了是給江總煮的咖啡。江瀛每條都給她點讚。  湘湘道:“不是,我下去拿快遞,我在網上買的咖啡豆到了。這次的咖啡豆可好了,我想磨出來給江總嚐嚐。”  葉初陽發自內心地問:“江瀛喝過你煮的咖啡嗎?”  湘湘笑得眉眼彎彎歡天喜地:“沒有啊。”  葉初陽:“……哦。”  他覺得在江瀛手下工作的人,比如邊小澄和湘湘,多多少少都有點魔怔。  到了一樓,葉初陽看到了等在一樓大堂的身穿某快遞公司的配送員,湘湘簽收了咖啡豆和葉初陽打過招呼又上樓了。葉初陽覺得一樓大堂的休息區不錯,是個耗時間的好地方,於是想去休息區坐坐,但剛抬腳就聽到有人叫他葉博士。  他轉過頭,看到周青楚提著手包被旋轉玻璃門送了進來。  葉初陽道:“周小姐。”  周青楚還是一貫的明豔動人,她背著光走進來,身後開滿陽光,分不清是陽光更耀眼,還是她更耀眼。  她走到葉初陽麵前,笑道:“好久不見。”  這句話有點毛病,她們幾天前才見過。  葉初陽沒說什麽,隻微笑。  周青楚看了眼手表,道:“葉博士現在有時間嗎?”  葉初陽:“嗯?”  周青楚笑道:“請你喝杯咖啡。”  葉初陽不能理解為什麽現在的人說話喜歡去咖啡店,他和周青楚來到寫字樓對麵的咖啡店,周青楚推薦了一杯藍山咖啡,讓他一定要嚐一嚐。  葉初陽意思性地抿了一口,忍住把五官往一塊擠的感官衝動,道:“嗯,的確好喝。”  周青楚點了一杯和他一樣的,道:“這家店的咖啡師在美國培訓過,每次我路過這家店都會進來喝一杯。”  葉初陽隻覺得這咖啡的確上頭,酸澀的苦味溢滿了鼻腔,他連呼吸都是那股子自己不能接受的咖啡味。  周青楚和他聊起咖啡的種類,從咖啡豆的原產地聊到研磨加工技術,還聊到了她今年有計劃和朋友投資開一家純正的美咖店。  葉初陽對咖啡的領域一無所知,就隻靜靜地聽她講,慢慢也就聽出來周青楚在蓄意拖延時間,周青楚此時講的咖啡文化隻是為她準備的真正話題做鋪墊。  葉初陽隱約猜到了周青楚和他談天的目的,就說:“你不是來找江瀛的嗎?”  他猜對了,周青楚找他的確是為了江瀛,他一提江瀛,周青楚就把咖啡文化撇到一旁,笑道:“對,他在辦公室等我。”  葉初陽:“那我是不是耽誤你的時間了?”  周青楚笑道:“其實我也有事找你。”  葉初陽在心裏歎聲氣,很是聽天由命地看著她:“什麽事?”  周青楚道:“說出來你可能會笑話我,我想知道江瀛這幾天去哪了。”  葉初陽心道果然,在周青楚談論咖啡原產地的時候他就料到了周青楚找他談話的目的,也在心裏襯度該怎麽應付周青楚;如果對周青楚說實話,那他要費長篇大論去解釋,而且有很多問題解釋不清楚,比如江瀛為什麽一直和他住在一起,但是如果要對周青楚說謊話,他又實在不在行且心裏別扭。  最終他選擇回避,道:“江瀛沒有聯係你嗎?”  周青楚臉色寡淡,道:“和上次一樣,無緣無故失蹤,一消失就是三四天,電話打不通,人也找不到。”  葉初陽從她語氣中聽出她對江瀛的無故失蹤感到厭煩且氣憤,但葉初陽卻覺得江瀛在這件事上並沒有做錯;江瀛失蹤是因為他‘狀態不好’,江瀛在自己狀態不好的時候對周青楚避而不見,對周青楚其實是一件好事,甚至是一種保護行為。否則他真的懷疑周青楚能否承受狀態不佳的江瀛。  葉初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周青楚,就想把麻煩推給江瀛,道:“那你應該和江瀛談談。”  周青楚卻看著他問:“你知不知道江瀛失蹤這幾天去了什麽地方?”  葉初陽借著喝咖啡的動作低頭避開她的注視,道:“我前幾天有事,沒有來辦公室。”  他很聰明,他對周青楚說不出謊話,說的是實話,沒有對周青楚撒謊,但是聽在周青楚耳朵裏自有另外一番解讀;他有事,沒來辦公室,更沒有見過江瀛,對江瀛的事也一無所知。  周青楚同樣很聰明,順利成功解讀他的話,便笑道:“葉博士,你為什麽要騙我?”  葉初陽淡然地看著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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