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陽立即打起幾分精神,皺眉道:“怎麽?你今天一整天都沒見他?” 周青楚道:“我何止沒見到他,我連他的手機都打不通。我給他的秘書也打過電話,秘書說也沒見到江瀛。” 葉初陽莫名覺得煩躁,摘掉眼鏡捏著眉心說:“我和他的關係沒有好到互相報備行程的地步,如果連你都見不到他,我更見不到。” 這番話說得有些過激了,葉初陽一說完就後悔了,懊惱地歎聲氣準備向周青楚道歉,但是周青楚隻是柔柔一笑,道:“我明白了,不好意思葉博士,打擾你休息了,晚安。” “等一下。”葉初陽有些不忍,“我明天去江瀛公司問問,給你回電話。” 周青楚笑道:“好,那我等你電話。” 葉初陽沒有食言,第二天早上他一到辦公室就匆匆喂了魚澆了花,叮囑法西婭不要光顧著玩遊戲也要和齊院長聯絡下個患者采樣,然後就上了27樓找到了湘湘。 湘湘正在秘書間鼓搗咖啡機,見到葉初陽就熱情打招呼:“早上好啊葉博士。” 葉初陽點點頭,然後往房門緊閉的總裁辦公室看了一眼,道:“江總還沒來嗎?” 湘湘道:“沒有呢,展總說江總這幾天都不來了。” 葉初陽猛地察覺到事情嚴重性:“為什麽?江瀛去哪兒了?” 湘湘聳聳肩:“不知道。” 葉初陽皺眉想了想,道:“你們展總辦公室在哪?” 湘湘貼心領路:“跟我來。” 葉初陽跟著她走到和一間會議室相隔的辦公室門口,湘湘先敲了敲門,道:“展總,葉博士找你。” 展星羽遲了好一會兒才說:“進來。” 湘湘推開門,朝葉初陽一笑,然後扭身走了。 葉初陽走進去,看到邊小澄和一個穿正裝像是高管的中年男人在展星羽辦公室裏坐著,展星羽和他們坐在會客室談工作。 展星羽翹著腿坐在沙發上看文件,聽房門開了就垂著眼皮從眼角處餘光掃了葉初陽一眼,然後合上文件遞給邊小澄,道:“可以了,讓運營部按照你的方案該。還有今年中秋節給客戶的回禮擬個名單交給我。” 邊小澄把文件收起來,一邊回話一邊看了眼葉初陽,和高管往外走時還在葉初陽身邊停住了,低聲問:“葉博士,你來幹嘛?” 邊小澄眼睛裏的擔心很明顯,展星羽不是個好脾氣好交流的人,他擔心葉初陽在展星羽這裏受氣。 葉初陽沒解釋什麽,隻道:“你有時間下去找趟小婭,她從昨天一直在找你。” 邊小澄:“嗯嗯,小婭想讓我陪她去買衣服,我下班就去找她。” 葉初陽覺得奇怪:“她買什麽衣服需要你陪著?” 邊小澄:“……泳衣。她想拍一套沙灘寫真。” 葉初陽:“不準去。” 展星羽發現他們在竊竊私語,冷冷道:“邊秘書,出去。” 邊小澄給了葉初陽一個‘你自己保重’的眼神,關門出去了。 展星羽率先道“我很忙,你找我幹什麽?” 葉初陽也不廢話:“周青楚找不到江瀛,托我過來問問,江瀛在哪?” 展星羽嗤笑一聲:“你是他們的紅娘嗎?還托你找過來。” 葉初陽雙手揣兜,麵無表情地看著展星羽,看起來很有幾分傲氣,其實隻是他習慣保持撲克臉:“周青楚是江瀛的女朋友,她聯係不到江瀛很著急,你應該理解她。” 展星羽很嫌惡‘女朋友’這三個字,道:“江瀛身邊的女朋友一直換,最長時間不過兩個月,你以為這個周青楚有什麽特別之處?” 葉初陽心裏有點煩躁,微微皺眉:“我不關心他多長時間換女朋友,周青楚托我帶話,我帶到了,請你給她回個電話。” 他說完轉身就走,展星羽看著他清臒挺拔的背影,忽然道:“到底是周青楚聯係不到江瀛很著急,還是你聯係不到江瀛很著急?” 葉初陽回過身,皺眉:“你在說什麽?” 展星羽笑道:“你著什麽急?難道我說中了?” 葉初陽把開了一半的房門又關上,道:“我著急了嗎?” 展星羽:“你都上門來找江瀛了,你還沒著急?” 葉初陽:“那也是你先著急,昨天你上門找我,你忘了?” 展星羽:“我著急是天經地義,那你呢?你為什麽著急?” 葉初陽:“我應該問你,我為什麽著急?我和江瀛又沒什麽關係。” 展星羽:“這麽著急解釋你和江瀛的關係,你還不著急?” 葉初陽:“你這麽著急質疑我和江瀛的關係,你又為什麽著急?” 展星羽:“因為我和江瀛的關係比你和江瀛親密,我當然可以著急。” 葉初陽:“既然我和江瀛的關係不如你和江瀛親密,那你著急什麽?” 展星羽笑了:“也對,我不需要著急。” 葉初陽也笑:“我也不著急。” 兩人看著對方,無言對峙。 展星羽的手機響了,他用力斜了葉初陽一眼,接通電話:“莊老板。” 葉初陽看著他,發現他臉上浮現出擔憂的神色,說了聲‘我馬上過去’就掛斷了電話。 葉初陽問:“是江瀛?” 展星羽嘲弄地看著他:“你不是不著急嗎?” 葉初陽沒有心思繼續和他鬥嘴皮子:“是江瀛嗎?” 展星羽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對,我現在去找江瀛。跟不跟我一起去,隨你。” 展星羽說完就拿起車鑰匙出門了,葉初陽沒有猶豫,立即跟上他。第33章 病態 上了展星羽的車,葉初陽有意和展星羽保持距離,坐在了後座。 展星羽開車很快,看起來很著急,但還有心情和葉初陽閑聊:“葉博士,你不好奇我去哪裏嗎?” 葉初陽隻想著找到江瀛,的確不關心目的地是什麽地方,就說:“不好奇。” 展星羽從後視鏡裏看了眼他斯文白淨的麵孔,訕笑道:“那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了,我能保證你絕對沒去過那個地方。” 葉初陽到現在才有了一點好奇心:“什麽地方?” 展星羽卻不回答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葉初陽覺得展星羽很氣人。 展星羽又說:“江瀛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像這次一樣消失幾天,通常都待在那個地方,這已經是常態了。他上次消失是在一個月前,出去幾天就自己回來了。” 葉初陽道:“既然他自己會回來,那你為什麽還要去找他?” 展星羽又從後視鏡裏看他一眼,眼神有些異樣:“因為這次情況不一樣?” 葉初陽察覺到了什麽,默了片刻,道:“和我有關嗎?” 展星羽冷笑:“你還算有自知之明。沒錯,的確和你有關,要不是你拉著他東奔西走,讓他親眼看到一個活人跳樓,他或許還不會受到這麽深的刺激。” 葉初陽的第一反應就是江瀛被鍾伶的死魘住了,對沒有成功搭救鍾伶而愧疚在心,但是隨即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因為他想到了齊院長說過的話,江瀛有暴力傾向。此時他無由覺得齊院長對他隱瞞了江瀛的部分病情,江瀛或許不單單有暴力傾向那麽簡單。 葉初陽心裏大概有了答案,這個答案讓他手心發涼,緊緊攥住了自己的雙手,問:“他受到了什麽刺激?” 展星羽冷冷道:“他興奮了。” 葉初陽閉上眼,心道果然如此——江瀛目睹鍾伶的死亡,就像野獸嗅到了鮮血,興奮了。 展星羽道:“你和齊院長談過江瀛嗎?” 葉初陽心裏一陣空一陣慌,道:“談過,齊院長說江瀛患有妄想症和人格分裂的融合病症。” 展星羽意味不明地笑道:“齊院長還挺有職業操守,不對病患家人以外的人透露實情。告訴實話吧,江瀛不單單是妄想症和人格分裂那麽簡單,準確來說他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精神病人,他的人格是正常人格的變異,屬於變態人格。他的人格即分裂又反社會,甚至傾向於犯罪人格。” 葉初陽並不驚訝,因為這些天和江瀛相處下來,他也明顯感受到了江瀛的異常之處;比如江瀛極度自我,江瀛具有高度進攻性,江瀛情緒善變,江瀛險些掐斷他的脖子…… 但是讓他印象最深刻的卻是他和江瀛從宋友海家裏出來,江瀛把他堵在牆邊,在他耳邊一次次說‘我克製的那麽辛苦’的一幕。江瀛似乎對全世界都有敵意,但是在他麵前極度克製,所以江瀛才會說自己克製的很辛苦。 “你們帶他看心理醫生了嗎?”過了許久,葉初陽才出聲問道。 展星羽道:“我陪他看了十幾個心理醫生,從國外看到國內,得出的結論大同小異,我剛才說的就是醫生的結論。” 葉初陽頭疼似的揉著額心,道:“如果江瀛真的……精神病態很嚴重,那他不應該經常去看心理醫生,心理醫生的暗示會加劇他對自己的不認同,會適得其反。” 展星羽不屑道:“你說的這些我當然知道,江瀛兩三個月才會和心理醫生見一次麵,平常都吃藥,靠他自己控製。” 葉初陽問:“有可能徹底治愈嗎?” 展星羽斬釘截鐵:“不可能。江瀛的心理醫生姓紀,是國內最好的心理醫生。紀醫生說人格病症不可能治愈,隻能控製。就像慢性病,這種病會一直拖拽病人的身體,至於病人會不會被拖垮,就看他們自己的意誌力和控製力。” 葉初陽又想起江瀛說的那句話:我克製得很辛苦。 葉初陽心裏很亂,貌似有各種各樣的想法,又好像無情無緒,頓住好一會兒才道:“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展星羽直言道:“我想警告你,別和江瀛走得太近,你必須和他保持距離。” 葉初陽:“為什麽?” 展星羽道:“因為你和江瀛走得越近,他在你麵前就會越真實,你認為現在江瀛在你麵前的樣子是真實的嗎?不是的,他在偽裝自己,但這層偽裝遲早有被撕破的一天。如果你接納不了真實的江瀛,那就趁早不要和他攪和到一起。” 葉初陽手指抵著鏡框往上輕輕一推,冷淡笑道:“我不知道真實的江瀛是什麽樣子,不過你試圖先入為主把江瀛描述成一頭怪物。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是在阻止江瀛和我交往?或者說你在阻止江瀛交朋友?你這樣的行為和把江瀛鎖在籠子裏有什麽兩樣?” 展星羽聽他這麽說,不禁多看他兩眼,笑道:“你看起來很斯文,原來說話這麽不客氣。” 葉初陽笑道:“斯文不代表沒有脾氣,是你對我不客氣在先。” 展星羽不置可否:“是麽。” 半個小時車程過去,目的地到了。他們到了一片比較混亂的街區,臨著建材市場,再往前就是出城的收費站。一片高矮不齊的商業樓和居民樓混雜著,店鋪們大多都是依附建材市場而活的生意。 葉初陽跟在展星羽身後穿過一條馬路,到了一棟七八層高的商業樓下,二樓往上是桑拿洗浴,一樓鑿空了做樓梯間,一間電梯髒兮兮的黃色金屬門印出他們兩人的身影。電梯上的燈暗著,門上貼著‘故障’字樣的打印紙,從那張紙的損磨程度來看,貼上已經數月了。 展星羽按了一下下樓鍵,電梯無動於衷,他拿出手機撥出一個電話:“小光,電梯怎麽沒開?” 展星羽不小心按了免提,所以葉初陽聽到對方說‘展總,你後麵那人是誰?’,葉初陽這才發現牆角釘了兩隻攝像頭,一左一右對準了他們。 展星羽道:“我一朋友,自己人。” 然後電梯燈亮了,葉初陽一進電梯就立刻聞到一股難聞的異味,裏麵髒汙的程度堪比垃圾場,他不禁皺起眉,用手背捂著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