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西婭:“我買了米線,快出來。”  葉初陽洗了把臉走出衛生間,和法西婭吃晚飯的時候法西婭說起江瀛已經失蹤了兩天,連邊小澄也不知道江瀛的下落雲雲。葉初陽夾起一筷子米線默默看了眼臥室房門,把嘴閉得很緊。  吃完飯,法西婭回房鼓搗她的貼吧,葉初陽洗完澡也回房了,一推門看到江瀛坐起來了,雙手抱著頭,眼睛都沒睜開,很難受的樣子。  葉初陽忙坐在床邊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江瀛低聲道:“頭暈……渴。”  葉初陽給他倒了一杯溫開水,看著他喝下去,把杯子接過來,又問:“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江瀛沒說話,身子往後一倒摔回床鋪裏,把被子一拉蓋過頭頂,又睡過去了。  葉初陽坐在床邊靜靜地看了江瀛一會兒,然後關掉吸頂燈,在床頭留了一盞暗暗的小夜燈。他房間這張床是雙人床,足夠躺兩個人,但他還是在床旁邊打了個簡單的地鋪,他躺在地鋪上留意聽江瀛的動靜,但江瀛睡覺很安靜,安靜得沒有一絲動靜,連身子都不翻。  夜漸漸深了,房間內外都很安靜,窗外的樹影簌簌動著。平常很空曠的夜今天晚上卻好像被填滿了……  葉初陽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無情無緒的發了一會兒怔,後來也就閉上眼睛睡著了。第34章 我沒有和男人接過吻  清晨五六點,天色還未全白的時候法西婭就醒了,她今天去海邊拍照。這些天和邊小澄相處下來,她很驚喜地發現邊小澄很會拍照,幾次談天下來,知道邊小澄在大學參加過攝影社,還擔任過副社長,拍出的照片還被學校印在了周年慶校刊上廣為流傳過一段時間。於是法西婭很快和邊小澄熱絡起來,有事沒事就央他給自己拍照,邊小澄也總是答應。  今天是周末,豐海市周邊幾個近海的沙灘到了周末總是聚滿了遊客和拍照的新人,法西婭特地起了個大早想搶占海邊沙灘一席之地。她打算先斬後奏,到了海邊再給葉初陽發一條請假消息,就算葉初陽衝她瞪眼罵她吃空餉的懶蟲她也看不到。  她偷偷摸摸地溜出房間,做賊般躡手躡腳地往洗手間走,走到客廳卻發現廚房裏站著一個人,那人背對著她站在冰箱前拿東西。她還沒睡醒,看到廚房裏的人穿著葉初陽的睡袍就把那人當成了葉初陽,咧出一個笑臉道:“表哥,你起這麽早呀。”  那人回頭了,不是葉初陽,而是江瀛。江瀛手裏拿著一瓶牛奶和一袋麵包,微笑著說了聲:“早。”  天色還暗,客廳裏沒開燈,江瀛又是逆著窗戶,所以麵孔模糊。法西婭眼一瞪,沒聽出是江瀛的聲音,但認出他筆直寬闊的雙肩和厚實的胸膛絕對不是她白斬雞似的表哥的身材,這人穿著她表哥的睡袍,衣襟大敞著,裏麵隻有一條平角內褲,那健美的體魄絕對不屬於葉初陽。  法西婭渾身一激靈,以為她表哥出息了,終於往家裏領了一個野男人,於是她連忙把眼睛擋住,小碎步往衛生間挪:“我沒看到我沒看到,我什麽都沒看到。”  江瀛把兩片衣襟隨意往中間一合,拿著一袋麵包關上了冰箱。他往後退了兩步,彎下腰,雙肘支在廚台上,撕掉吐司一角往嘴裏送,雙眼蒙蒙地看著窗外陰藍的天空。  他是被餓醒的,醒來後隨意從衣櫃裏拽出一件睡袍披在身上就出來覓食了,至於葉初陽……葉初陽還在房間裏睡著,躺在地鋪上。他對自己一睜眼就躺在葉初陽房間床上一點都不意外,因為昨天晚上葉初陽帶他回來的時候他醒著,他聽到了葉初陽給展星羽打電話說要送他回家,也聽到了葉初陽對小光要說帶他回家。路上他又睡著了,一覺到現在。  冰了一宿的牛奶有點甜腥氣,江瀛喝了兩口冷牛奶就把瓶子放下了,找了隻碗把牛奶倒進裏麵,等它被空氣烘暖。他把剩下的麵包一點點撕碎了扔進牛奶裏,看著它們迅速胖大起來,撕完了麵包牛奶就不剩多少了,所以他又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牛奶倒進碗裏。  把麵包和牛奶摻和到一起是他很喜歡的吃法,但他從很多年以前就不這樣吃了,因為吳媽說這樣的吃法很不好看,很不莊重,她出來做工之前生活在舊衖堂裏見過的那些髒兮兮的癡頑的孩子就這樣吃,而像他們這樣的人家,隻有喂貓的時候才能這樣弄。  從那時他就不喜歡吳媽了,因為爺爺總是讚同吳媽的話,他執意把麵包撕碎了泡進牛奶裏,爺爺就輕哼一聲,讓吳媽代打他的手心。吳媽其實心疼他,拿著一寸多厚的木尺體罰他的時候會抽他的小臂,僅有那麽幾下抽他手心,還教他哭大聲點,他哭得狠了,樓上書房的爺爺就心軟了。但是他幾乎從來不哭,所以每次都要挨很久的打。有一次他疼得厲害哭出聲,爺爺也沒有心疼,所以他更是不哭了。  後來他長大了,有了自主的權力,誰也不能為他喝牛奶吃麵包的方式不規範而體罰他,但是他再也沒有把麵包泡進牛奶裏……今天這一次,倒是這麽多年以來的第一次。  江瀛低頭看著牛奶裏的碎麵包,聞著冷牛奶腥甜的氣味,發現自己仍然喜歡這樣的吃法,隻是想一想多年以前因為撕碎了一塊麵包就要被體罰的那一幕幕,已經恍如夢魘了。  法西婭用了比往常快一倍的時間洗漱完畢,急慌慌地從洗手間出來,要仔細看看葉初陽領回家過夜的男人。剛才她沒睡醒,日光又暗,沒看清那人的臉,隻注意到他身材非同凡響,他身上一道道溝一道道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寬闊厚實的胸膛就像皮質的墊子,躺上去肯定安全感和幸福感爆棚。  法西婭出來一看,他不在廚房了,在餐廳坐著,拿著一隻勺子在挖牛奶喝,法西婭不敢置信道:“江總?”  江瀛沒什麽精神,含笑又說了聲:“早。”  法西婭足足愣了有半分鍾,才訥訥地問:“我,我表哥呢?”  江瀛用勺子指了指葉初陽的臥室。  法西婭立刻推開門衝進去,呼通一聲把門關上了。  江瀛坐在餐廳,微側著頭麵無表情地聽臥室的動靜,臥室裏響動很大,呼呼通通嘰嘰喳喳的,但聽不清裏麵的人在說什麽,他聽了一會兒就不聽了。  足足有十分鍾過去了,葉初陽推開房門走了出來,手裏拿著眼鏡不耐煩地說:“放放放,我放你的假,我今天也不去辦公室了,你趕快走吧。”  他一邊說一邊往客廳走,戴上眼鏡匆匆朝江瀛瞥了一眼,然後進了洗手間。  法西婭從葉初陽嘴裏知道了大概,現在已經冷靜多了,就對江瀛嘿嘿傻笑:“江總早呀。”  江瀛從裏到外都乏到了極點,也耐心和法西婭寒暄:“現在要出門?”  法西婭:“我今天和邊秘書約好了去拍照,今天是周末,我可以借用邊秘書吧?”  江瀛點頭:“讓他開公司的車。”  法西婭:“耶!謝謝江總!”  法西婭回房了,呼通一聲關上門,客廳裏隻剩下江瀛一個人,江瀛臉上那點不明顯的笑容也消失了。法西婭很高興,為了即將和邊小澄去拍照約會而高興,但是江瀛理解不了,他理解不了所有人的快樂。  洗手間裏響了一會兒,葉初陽推門出來了,一張臉濕潤白淨,頭發被他打濕了往後捋,露出水亮亮的額頭。他手裏捏著眼鏡,因為看不清楚所以微微眯著眼睛朝江瀛看,看到江瀛也在看著他,江瀛似乎一直看著洗手間門口,隻是他撞進了江瀛的視線裏而已。  法西婭背著包走出來:“表哥我走啦,今天別給我打電話。拜拜江總!”  法西婭風風火火出了門,房子裏隻剩下他們兩人。  葉初陽走到餐廳在江瀛對麵坐下,離得近了,他看清了江瀛冷漠又平靜的臉,和江瀛眼睛裏深得沒有底的寒涼的目光。  葉初陽不喜歡也不習慣被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所以他躲開了江瀛的注視,低著頭擦拭鏡片上的水霧,道:“你不想問我什麽嗎?”  江瀛道:“沒有。”  葉初陽忍不住問:“江瀛,你現在很討厭我嗎?”  江瀛終於有了一點反應,他微微揚起眉,似乎有點意外,隨即拉開一抹笑容,像是自嘲:“我看起來像是討厭你的樣子嗎?”不等葉初陽回答,他又說,“我不討厭你,如果我討厭你,我就不會跟你回來。”  葉初陽恍然懂了,江瀛露出這樣一幅冷漠又厭煩的神氣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整個世界。  江瀛又說:“我看起來和平常不一樣是嗎?其實這才是我私下真實的樣子。如果你覺得這樣的我很討厭,我可以繼續用我學會的規則和你相處。”  葉初陽:“什麽規則?”  江瀛垂下眼,臉色寒涼:“一套融入社會和人群的規則,我十二歲那年學會的,因為我爺爺說我對待任何人就像一塊僵木,一個死人。所以他聘了四五個禮儀教師給我授課,為我置定了一整套規則。一年時間裏,我學會了和各種各樣的人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相處。”他抬眼看著葉初陽,自嘲一笑,“他們還讓我把一整本刑法都背下來了。對我說,我背的刑法就是我的行為準則,上麵列舉的每一條我都不能做。”  葉初陽道:“所以你之前在我麵前的樣子都是假裝出來的嗎?”  江瀛很疲倦地笑了笑:“星羽說我像個機器人,有兩種模式,一種是類人模式,一種是非人模式。我麵對你,麵對法西婭,麵對邊小澄,都是類人模式,我知道在你們麵前我應該做出怎樣的行為說出怎樣的話。所以我不是假裝,我是在發揮我的功能。”  葉初陽看著他的臉,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感到無比陌生:“可不可以告訴我,真實的你喜歡什麽,討厭什麽。”  江瀛皺著眉,像是不理解他的問題,道:“我不討厭什麽,我對絕大多數事物都沒感覺,也就談不上討厭。我喜歡安靜,極度安靜,我能一個沒有聲音沒有光也沒有人的地方待很久。但是這種安靜很難找,所以周圍的噪音我也能接受。”  葉初陽不知不覺捏緊了眼鏡腿:“但是你有女朋友。”  江瀛笑了:“你說周青楚嗎?我和每一任女朋友在一起的時間都不會超過兩個月,我和她兩個月後就會分手。”  葉初陽:“為什麽?”  江瀛:“因為兩個月的時間會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所了解,或者產生更深了解的好奇心。我不喜歡被人了解,也沒人會想了解真實的我。”  葉初陽:“你不喜歡她?”  江瀛往後靠進椅背,對這個問題感到即抗拒又厭煩:“別問我喜歡誰不喜歡誰,我的心理醫生說我情感缺失。如果喜歡有味道有形狀,那我能告訴你我喜歡誰,但是喜歡是一種感情,我沒有這種感情,就算有了,我也感覺不到。”  葉初陽:“……對不起。”  江瀛看著他,毫無內容地笑了笑,道:“你現在對我有什麽感覺?覺得我很怪異,我很討厭,我很冷酷嗎?”  葉初陽皺起眉,道:“沒有。”  江瀛道:“你很快就有了,和我待在一起時間長了,你會窒息的。”  葉初陽皺眉:“你總是用你的揣測來揣測我,我的確很討厭你這樣。”  江瀛盯著他看了幾秒鍾,然後拿起勺子吃牛奶碗裏泡成爛絮狀的麵包。  葉初陽看一看他碗裏的一堆爛糊,也拿了隻碗倒了一碗牛奶,把麵包撕碎了泡在裏麵,舀了一勺送進嘴裏,覺得味道不錯,就是有點過分爛軟。  江瀛又盯著葉初陽的碗看了一會兒,道:“我應該謝謝你,你把我帶回來,還給我床睡。”  葉初陽剛才被他莫須有一通猜測,心裏有點生氣,就板著臉說:“不用謝,和你對我的投資相比不算什麽。”  江瀛默住一會兒,道:“說的也是。”  葉初陽撐住額頭,道:“你太氣人了。”  江瀛瞟他一眼,沒說話,臉上卻有了點笑容。  吃完牛奶泡麵包,葉初陽把兩人的碗拿到廚房洗,江瀛徑自回臥室了。葉初陽洗碗時心不在焉,總注意著臥室,洗完碗連手都沒來得及擦就匆忙回到臥室,看到江瀛把他昨晚晾在臥室陽台上的西裝拿回來扔在了床上,此刻正坐在床邊打電話。  葉初陽關上門,聽得出和江瀛通電話的人是地下拳擊俱樂部的老莊,老莊說了些什麽他沒聽到,隻見江瀛很懶慢地把頭一歪,聽著手機說:“行,那你幫我安排,我一個小時後過去。”  等江瀛掛了電話,葉初陽就問:“你去哪?”  江瀛道:“拳莊。”  拳莊就是俱樂部的名字,隨著老莊的名字來的。  葉初陽莫名憂心,想阻攔他,但也隻能說:“你不困了嗎?再睡一會兒。”  江瀛皺著眉朝葉初陽看過去,似乎對葉初陽的勸阻感到意外也感到厭煩,他直直地看了葉初陽片刻,然後朝葉初陽的衣櫃走過去:“我的襯衣被你洗丟了一顆扣子,借件t恤給我穿。”  葉初陽跟著他朝衣櫃走去:“那我陪你去,給我點時間換衣服。”  他話沒說完,江瀛忽然轉過身,狠狠地把他往後推了一把:“你到底想幹什麽!”  葉初陽跌到床邊,膝彎撞到床沿朝床上倒了下去,他立刻撐著床鋪坐起來:“你凶什麽?我去拳莊和你有什麽關係!”  江瀛很惱火,眼睛裏熱騰騰的要冒出火光來,他握住葉初陽的雙肩猛地把葉初陽按倒在床上,道:“我知道你想幹什麽,你覺得我的行為即瘋狂又愚蠢,所以你想攔我。”  葉初陽看著他的眼睛說:“我不想攔你,我隻想勸你。”  江瀛怒道:“你憑什麽勸我!你什麽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腦子裏被塞了多少東西,你不知道我有多混亂我有多狂躁!我的腦袋快炸了你知道嗎!我已經很煩躁了,可你讓我更煩躁!你昨天就不該去拳莊!”  江瀛手勁兒很大也很用力,捏得葉初陽肩胛骨鑽心的疼,葉初陽卻在慶幸被他捏住的不是脖子,道:“好,我不攔你,也不勸你,讓我和你一起去。”  江瀛咬牙:“你還要自以為是到什麽時候?你以為你在關心我嗎?你隻會讓我覺得我在你麵前出醜,你讓我覺得我像一頭野獸!”  肩胛骨實在疼得厲害,葉初陽漸漸受不住了,他皺起眉,握住江瀛的胳膊,道:“那隻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從來沒有這麽想。”  江瀛雙眼泛紅,臉色冰寒:“你一定要去?”  葉初陽道:“就像我攔不住你一樣,你也攔不住我。”  江瀛把他鬆開了,卻把雙腿一跨壓在他身上,拿起床頭櫃一根長長的絨線繩,繩子質地很軟,有拇指那麽粗,平常被葉初陽盤起來堆在台燈座周圍做裝飾用。江瀛伸開那條繩子把葉初陽的雙手越過頭頂往上一壓疊在一起,然後用繩子纏住他雙手手腕,把繩子另一端拴在鐵藝床頭一根花紋樣式欄杆上。  葉初陽懵了,江瀛動作太快,短短幾秒鍾過去,他的雙手已經被江瀛栓在床頭,他立即開始掙紮:“你幹什麽?給我解開!”  江瀛直起腰,居高臨下看著他,冷冷道:“我攔不住你嗎?”  葉初陽很惱火:“你這混蛋!你在禁錮我人身自由,犯法的你知道嗎!”  經過剛才一番折騰,葉初陽的眼鏡不知丟到了哪裏,柔軟烏黑的頭發蓬亂著摔在床鋪上,露出他慍怒而俊秀的臉,漆黑的眼珠光彩熠熠。他穿著一件質地柔軟寬鬆的棉麻襯衫,現在領口也散了,扣子幾乎解到胸口,露出裏麵細膩緊致的雪色皮膚,裏麵埋著幾根淡青色的血管……  江瀛沉默地看著葉初陽,手指在葉初陽領口倒v處慢慢地劃了一圈。  葉初陽忽然不出聲了,因為他發現江瀛的眼神發生了變化,他感覺自己變成一塊肉,被江瀛叼在嘴裏。  江瀛往前一倒,一手撐著床鋪,一手捏住葉初陽的下巴,和他臉對著臉,近到鼻尖相觸,道:“葉博士,我沒有和男人接過吻,我很好奇那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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