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陽道:“鍾伶沒有精神病,一直以來她受到的傷害都是真實的,她沒有被迫害妄想症。” 房間裏很安靜,陳笑蓉癱坐在客廳地板上,隻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臥室房門虛掩著,陳笑容滿頭是汗地盯著門口,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爬向茶幾上的座機電話,她輕輕拿起話筒,按下兩個1…… “陳阿姨,我能借穿這條裙子嗎?” 鍾伶拿著一條淺綠色的連衣裙,站在門口問道。 呼通一聲,陳笑蓉抓在手裏的話筒摔在茶幾上,她驚恐萬分地回過頭,渾身軟成了爛泥:“小,小鍾,阿姨沒有虧待過你,你不要傷害阿姨。” 鍾伶剛洗過澡,身上圍著一條浴巾,長發濕淋淋地披在肩上,她秀美寬柔的臉龐很僵硬,雙眼幽靜,不像是活人,倒像是有了幾分生氣的人偶。 她看到了掉在茶幾下墜著電線正在搖晃的話筒,她走過去扯掉電話線,然後牽起陳笑蓉的手走向臥室:“陳阿姨,麻煩你幫我吹頭發,我趕時間。” 鍾伶坐在梳妝台前,陳笑蓉站在她身後,拿著吹風機幫她吹幹了頭發。她又拿起那條淺綠色的連衣裙,說:“我能穿這條裙子嗎?” 陳笑蓉哆嗦著雙手盤起吹風機的電線:“這裙子是我女兒的,你喜歡就拿去穿吧。” 鍾伶又從衣櫃裏找出一套內衣,毫不避諱陳笑蓉,當著她的麵穿上了內衣和連衣裙,還讓陳笑蓉幫忙係上了連衣裙的腰帶,在腰後係了一個輕盈漂亮的蝴蝶結。 然後她又在梳妝台前坐下,梳著頭發說:“陳阿姨,你能幫我找一個包包嗎?” 陳笑蓉連忙翻出女兒出嫁前留下的兩隻舊手提包,簡單擦了一下提到鍾伶麵前:“你喜歡哪一個?” 鍾伶沒有回頭,梳著頭發從鏡子裏看了看她雙手各提著的手提包,道:“白色的吧,跟我身上的這條裙子比較配。” 她把齊腰的長發梳理整齊,放下木梳,拿起一隻黑色的眉筆在自己彎細的眉毛上塗了淡淡一層,然後刷了一層眼影,最後挑了一隻胭脂紅的唇膏……上過淡妝的她依舊是兩年前的模樣,明眸善睞,光彩動人。 她拉開抽屜找出一把美工刀,推出刀刃後用拇指在刀鋒上輕輕劃過,確認這把刀沒有鏽鈍,然後把刀放進包裏。她提著包站起身,撥了撥長發,道:“陳阿姨,我沒錢,麻煩你幫我叫一輛出租車。” 鍾伶和陳笑蓉走到小區門口,陳笑蓉很快攔了一輛出租車提前給司機支付了車費,鍾伶上車前拿走了陳笑蓉的手機,說:“警察會還給你的。” 她乘出租車來到一間酒店大門口,下了車,透過酒店玻璃旋轉門看到了自己纖細倩麗的倒影,她對著玻璃門挽了挽頭發,撫了撫裙角,然後走進酒店大堂,搭電梯直上十三樓。 1304房間門口,鍾伶站在門外扣響了房門,很快有人來開門,範雲溪站在門裏,說:“你來了。” 鍾伶往房間裏看了看,道:“安東呢?” 範雲溪把門打開,道:“進來說。” 鍾伶走進去,雙手提著手包垂在身前,儀容溫婉道:“是安東約我來酒店,我要見安東。” 範雲溪很緊張,關上門對著門板深吸了一口氣再敢回身麵對鍾伶,道:“先坐吧,坐下聊。”他把手伸向起居室的沙發,但是鍾伶卻兀自朝寬大的落地窗走過去,在窗邊一張藤椅上坐下了。 範雲溪隻能跟過去坐在她對麵,目光一直回避她的臉,道:“你是……什麽時候想起來的?” 鍾伶褪下手包放在腿上,道:“昨天,我醒來後發現我的記憶一點都不混亂了,我想起了所有事。”她莞爾一笑,“很神奇,不是嗎?” 範雲溪低著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你都想起什麽了?” 鍾伶把手藏在手包裏,悄悄握住了那把美工刀,臉色平靜道:“很多,例如安東逼我打掉孩子切除子宮;例如安東逼我和劉彥結婚,他說隻有那樣他才能信任我;例如我和劉彥舉辦婚禮那天安東給了我一瓶藥讓我灑在劉彥喝交杯酒的杯子裏;例如婚禮還沒開始就燒起一場大火;例如幾天前你去療養院看我,卻在我的房間裏放了一把火,還把我反鎖在房裏。” 範雲溪聽不下去了,豆大的汗珠順著額角往下淌,他以懺悔的姿態在鍾伶麵前低頭,道“對不起,我也沒有辦法。” 鍾伶冷漠地微笑著:“不用道歉,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你就和從前的我一樣,不敢違抗安東,對安東言聽計從。就算是他讓你殺死我,你也會照做。就像兩年前他命令我殺了劉彥一樣。”她忽然笑出聲,優雅地掩住嘴唇,“我們都是壞人啊。” 她笑了兩聲,然後伸出手臂,露出自己手腕內側那一塊小小的拚圖刺青,道:“這是他留給我的,你也有嗎?” 範雲溪遲疑著伸出手,解開左手手腕上的腕表,翻過手掌,露出手腕內側一塊小小的拚圖刺青,和鍾伶手上的刺青一模一樣。 鍾伶笑道:“他喜歡給自己的東西做標記,就連他養的狗都留著這樣的標記。”她把頭發撥到胸前,指著自己的脖子,“就在這裏。” 範雲溪猛地收回手,慌慌張張地把手表戴好,道:“不一樣,我和你們不一樣。” 鍾伶幾乎以悲憫地目光看著他,搖了搖頭,道:“你就是曾經的我。” 範雲溪不想再聽她說下去了,道:“其實是他讓我過來和你談條件。” 鍾伶莞爾一笑:“談什麽條件?” 範雲溪道:“他想和你和解,你可以向他提條件,隻要你的條件他能辦到,他就會竭盡所能的補償你。” 鍾伶眉心一蹙,口吻冷了:“你信嗎?” 範雲溪一愣:“什麽?” 鍾伶道:“安東向我求和,你覺得有可能嗎?” 範雲溪無由心慌,慌得厲害:“這,我,的確是他讓我過來找你。” 鍾伶道:“我太了解他了,他絕不會向我示弱,更不會向我求和。他讓你來找我還有別的目的。” 範雲溪懵住了,不知該如何是好。手機忽然響了,把他嚇了一跳,他避著鍾伶接起來,片刻後,他把手機遞給鍾伶,道l“安東……安東找你。” 鍾伶把手機放在耳邊,低頭淺淺一笑:“你為什麽不來見我?” 手機裏傳出一道清晰明利,低沉渾厚的男性嗓音:“抱歉,親愛的,我現在很忙。” 鍾伶的音色漸漸冷了:“撒謊,是你不想見我。” 安東笑了笑,道:“見到我的小朋友了嗎?” 鍾伶看了看範雲溪,範雲溪正萬分緊張地看著她,範雲溪對上她的目光,又慌忙把頭扭開了。 鍾伶道:“我們已經聊了很長時間了。” 安東:“是嗎?我很好奇我的兩個孩子會聊些什麽。” 鍾伶:“那你過來,我說給你聽。” 安東:“別著急,我先給你們送一份禮物。” 話音剛落,房門被敲響了,範雲溪驚弓之鳥般站了起來,大聲問:“誰?” “您好,有您的東西需要簽收。” “進來。” 酒店服務員懷抱著兩束玫瑰花走進來,先問範雲溪:“您是範先生嗎?” 範雲溪:“是。” 服務員交給他一束玫瑰花,笑道:“這是安先生送您的花。”又問鍾伶,“您是鍾女士?” 鍾伶點頭。 服務員把另一束玫瑰花交給她:“這是安先生送您的花。” 服務員送完花就走了,關門之前向他們欠了欠身,道:“祝二位愉快。” 範雲溪抱著一大束豔紅的玫瑰發怔。 鍾伶撫摸著微涼有棱的花瓣,微笑道:“我們收到禮物了,然後呢?” 安東卻不答,反問:“你想見我,對嗎?” 鍾伶道:“當然了,不然我為什麽跑出來。” 安東笑了,笑聲低沉又短促:“在我們見麵之前,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鍾伶:“什麽事?” 安東:“我們的孩子還活著。” 鍾伶一怔,眼圈迅速紅了,咬牙道:“別說這種謊話騙我,我的孩子已經被你從我肚子裏挖出來了。” 安東道:“別著急,聽我解釋。你做手術那天我讓醫生取走了你的卵子,兩年前就已經和我的精子融合成功了,然後我找了一個代孕母體把孩子生了下來,我們的孩子剛滿一歲。” 鍾伶的眼睛裏水光劇烈閃動,竭力保持平靜道:“我不信,你在撒謊。” 安東歎了聲氣,似乎很受傷:“伶伶,我很愛你,我不想讓你生孩子,因為你就是我的孩子。所以我隻好讓別人幫忙生下我們的孩子。” 鍾伶還是說:“你撒謊。” 安東低笑一聲,笑聲中有一絲不屑:“伶伶,你真的認為我會撒謊嗎?對你?” 鍾伶聽到這裏,像是被抽了一鞭似的猛地顫了顫,安東說的沒錯,他不會對她撒謊,他不屑。 安東又說:“她是個女孩兒,長得很像你,和你一樣左耳有顆痣。” 鍾伶:“我要見我的女兒,讓我見她。” 安東笑道:“沒問題,但是你要做完你該做的事。” 鍾伶冷笑:“你又想讓我做什麽?” 安東:“花裏還有一份禮物,看到了嗎?” 鍾伶順著花梗往下摸,摸到類似木柄的東西,她把那東西拔出來一看,是一把匕首,刀刃閃著冷芒,刀尖還穿著一片花瓣。 安東道:“我們玩一個遊戲,和兩年前一樣的遊戲。” 鍾伶握著匕首,平靜得詭異:“你想讓我和範雲溪互相殘殺?” 安東笑道:“對,但我相信你能依舊能獲勝。當你獲勝後,到珍珠塔頂樓找我。一定要遵守遊戲規則,你和範雲溪隻能活一個。” 通話結束了,鍾伶抬起頭,看到範雲溪正看著她。 範雲溪同樣把匕首握在手中,剛才慌亂無措的範雲溪已經不見了,此時的範雲溪眼神清晰又篤定,他筆直地注視著鍾伶,眼睛裏是和鍾伶不相上下的殺氣。第30章 飛鳥 三輛警車在公路上飛馳,海陽坐在副駕駛一手拽住車頂的扶手一手拿著步話機聯係技術員:“小朱,找到那輛出租車在海灣大道之後的去向了嗎?” 小朱:“海隊,我們剛才聯係到了出租車司機劉誌,他說叫鍾伶在金海大酒店下車了。” “我知道了,你繼續找範雲溪。” 海陽剛放下步話機,開車的下屬就把他的手機遞到他麵前:“海隊,你手機一直響。” 海陽先說去金海大酒店,然後接通了電話:“初陽,怎麽了?” 葉初陽:“海陽哥,你們找到陳笑容了嗎?” 海陽道:“找到了,我們找到陳笑容的時候鍾伶已經走了,但是陳笑容記下了鍾伶坐的出租車的車牌號。” 葉初陽:“那你們也找到鍾伶了?” 海陽:“還沒有,鍾伶在金海大酒店下車了,我們正在去金海大酒店的路上。” 話音剛落,開車的警車道:“海隊,金海大酒店到了。” 海陽便道:“就這樣,掛了。” 海陽揣起手機跳下車,率幾名警察走進酒店大堂,幾個人氣勢儼然把大堂的工作人員和客人都嚇了一跳。海陽直衝迎賓台,掏出鍾伶的照片,問前台:“這個女人剛才來過嗎?” 鍾伶長得漂亮,漂亮得讓人過目不忘,前台很快認出了鍾伶,道:“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