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子不說便不要怪我心狠了。”青年壓著眉梢的怒意,低著聲音問。


    隻見他低下頭顱,垂手將箭羽搭上弓弦,高高拿起。


    順滑烏黑的發絲順著肩膀到了另一邊,發梢在日光下掠過一道弧線。


    衛長遙視線順著箭頭望去,發現對準的正是那個匈奴三王子。


    她纖柔的長睫顫了顫,空中的細小灰塵落在上麵,一根一根毛茸茸的。


    “殿下怕?”


    突然聽見崔爻詢問的聲音,她急忙抬眸,語氣之中有些忐忑。


    “他是匈奴三王子,我們這樣是否有些……不太妥當?”


    “我是怕對你有什麽影響。”


    怕自己說得不夠明顯被他誤會,衛長遙又急急補充了一句。


    崔爻眼裏的冷色漸漸少了些。


    “殿下安心,不會對我有影響。”他對著衛長遙輕笑一下,隨後又轉過了頭,同時拉著弓弦的手一鬆。


    到底是那人太過分還是崔爻太無畏。


    衛長遙不禁在心中發起了疑問。


    可在下一瞬,便有了答案。


    ——實在是崔爻這人太無畏了。


    抬眼看下去,匈奴三王子的臉上又添了一道血痕,正在下麵指著崔爻鼻子破口大罵呢。


    “崔爻你還真敢?!”


    “有何不敢?我隻是在自衛。是你先對殿下不軌的,我是在保護殿下。”


    “是這樣嗎?殿下?”


    衛長遙沒料到轉了一圈又問到自己這兒來了,看了一眼下麵,再看了一眼身邊的崔爻。


    “卻是如此。”


    衛長遙說了是。


    她不是聖母,更不會將救她的人推出去,亦不會覺得崔爻太過心狠手辣。


    崔爻眼裏有了些笑意,看著下麵的人的眼中多了些炫耀。


    不出意外,底下的人看到更是氣惱得跳了起來:“你!我方才分明沒有惡意。”


    定定地看了兩人一眼,他點著頭似有所悟:“你二人就是一丘之貉。在這兒坑害我?”


    “三王子這麽講可不對,你之前截住本宮又不是別人壓著你截的,我們又如何能夠未卜先知?”


    “還望您不要倒打一耙,免得鬧到外麵麵子上不好看。”


    丟下這麽一句,衛長遙便拉著崔爻離開了這一處。


    “這次圍獵我們會贏嗎?”衛長遙手中牽著韁繩,轉頭看向沉默的崔爻。


    大雍贏麵不大,可是有崔爻還有顧廷舟在,她倒是多了幾分‘妄想’。


    “可能性不大,殿下想贏?”


    崔爻適時地看了一眼衛長遙,輕聲詢問。


    衛長遙停住腳步,不置可否道:“自然,你不想嗎?”


    崔爻笑了笑,墨色瞳孔中多了些溫和,一句不知道的話在喉間滾了一滾又被他給咽了下去。


    “我同殿下一樣,自然是想的。”


    聲音溫潤有力,可衛長遙瞧著,卻是不太信。


    她沒從他的語氣還有神態中看出多少想贏的欲望。


    見到身旁之人似乎不太信,崔爻殷紅的唇角往下壓了壓,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風輕雲淡。


    他的確沒想贏,或者說他壓根就沒講這件事放在心裏,也就沒考慮過是否要贏。


    他如此自私,又怎麽會想這種事情。


    不過,她好像是想贏的……


    “我們這便去深一些的地方。”


    沒多想,崔爻對著滿臉不信的衛長遙提議去別處。


    這倒是讓不信他話的衛長遙有些猶豫了。


    許是自己又想差了吧,崔爻情緒一向藏得深,若是想贏也斷不會叫別人看出來,更何況是自己這種沒什麽城府的半吊子呢?


    被崔爻這麽盯著,她心虛又不自在地點了點頭,兩人一起往深山走去。


    從正午到傍晚,天已經擦黑時,衛長遙才再度走出西山。


    牽著馬來到圍欄處時,發現已經到處燃起了火把,人滿滿當當得擠在了圍場之中。


    遠處天光黯淡得呈現出一抹深深的藍青色,樹影黑□□的,斜斜倚著,枝椏橫出,像是陰間來的厲鬼伸出爪牙,偶有滲人的冷風吹過,後背一片冰涼。


    近處卻是火光衝天,燃起了好多火把,三隊人各自圍著一個篝火,皆是盤腿坐在地上,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笑意爽朗開懷。


    視線觸及這些,她頗感意外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崔爻。


    “殿下不必驚訝,看來我們是回得最晚的。”


    聽著崔爻的話,她點了點頭。


    兩人將手中的韁繩交給隨侍之後便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衛長遙剛落座,便看見主帳的帳簾自裏向外被掀開,永和帝帶著兩位別國首領走了出來。


    她心頭一跳。


    這是,結果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歎氣,崔爻有兩三萬字就快虐了吧


    或者沒那麽多?反正就就是快了……


    生活不易,貓貓歎氣~


    愛你們呦!


    第79章 、


    衛長遙想也沒想地便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崔爻。


    他亦是看向了永和帝那邊,半張臉隱匿在黑暗中,鼻梁挺直,堅毅卻不蠻橫,脊背繃緊了,看起來肅正冷清。


    “崔爻,你說贏得會是哪一方?”


    衛長遙將視線轉回永和帝那邊,一邊在心裏描摹剛才所見的景象的線條一邊輕聲問著。


    “大雍。”


    這話不像是能從崔爻口中說出來的話。


    不知怎麽的,衛長遙心裏衝出來了這麽一句話。


    再度轉頭看向他。


    “你怎麽知曉?”


    盯著他的側臉,話音剛落便見他也轉了頭。


    穠豔的眉眼突然映入眼簾,連昏黃的火光都沒消磨掉他臉上的那種侵略性的美,反倒越發多了幾分韻味,像一株馥鬱芬芳的青龍臥墨池,雍容華貴。


    衛長遙不知自己這是第幾次因為他的臉而驚歎走神了,懊惱地皺了皺眉,指尖輕動,強拉回思緒看著他墨色的瞳孔。


    隻見他卻是笑了,一雙稍顯冷淡的眸子裏霎時間便多了星星點點的暖意,清越的聲音由於壓低了些又顯出一些沙啞:“大約是猜的,也不一定準。”


    衛長遙還想說些什麽,但明顯永和帝那頭已經有人出來宣布了結果,見狀她皺著眉將喉間的話咽下。


    兩名太監自人群之後走上前去,一人獨身在前,一人手中捧著一張布帛。


    衛長遙見著,眯了眯眼。


    那布帛中的便是結果了吧。


    收回目光,她左右望了望,發現不出意外,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那兩名太監身上。


    甚至連永和帝身邊的匈奴王都是。


    她看著正一步步向前走的兩人,心裏卻不斷地思忖著。


    “我見所有人都在看那兩人,目光期待,所以是不是沒有人在這次圍獵中動手腳?”


    衛長遙一邊雙眼緊盯著匈奴王的臉,一邊湊近到崔爻頸邊,低聲詢問。


    崔爻眸光沉沉,一時之間沒說話,反而緊緊盯著她。


    衛長遙被那猶如實質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皺眉道:“你看我作什麽?到底是不是啊?”


    崔爻聞言睫羽顫了顫,隨即慢慢斂下。


    她好像對他已經沒有多大的戒心了,這是為何?


    是因為他表現得不再那樣的明顯,還是……


    還是如秦天所言,自己的皮相足夠蠱惑人心?


    喉結滾了滾,他才抬眸道:“圍獵做不了手腳。為了公平,每個環節都有三隊的人共同在場,不會有做手腳的機會,但是……”


    衛長遙看著崔爻,顧不上其他,目不轉睛地隻等著他接下來的話:“但是什麽?”


    崔爻頓了頓,看著她充滿疑問的清澈瞳孔,緩緩提唇:“但是若有人不服氣鑽空子抵賴也不一定。”


    “殿下,並非所有人都會遵守規則,就連這種場麵也會是。”


    衛長遙看著他的眼神一時凝滯,旋即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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