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正想著,又見崔爻冷冷朝他看了過來。


    而秦天突然想到他倆此刻不是上下屬關係,而是合作關係,他頓時感覺腰杆硬氣了很多。


    許是太過困乏,神經有些大條了,他也沒想太多便對著崔爻斜了一眼,隨後爬到一旁,道了句’我先休息了’便睡了過去。


    而一旁坐著的崔爻見狀原本洗手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看著動作放肆的秦天挑了挑眉,心裏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衛長遙在這兒而表現得過於心軟了。


    這秦天敢這麽給他甩臉子……


    這麽想著,又看了一眼衛長遙。


    隻見她靠在一旁,正眯著眼打著盹兒。


    鴉青的發絲如綢緞一般鋪陳在肩頭,襯著梧枝綠的衣裳顯得更濃黑了些,身姿纖細,腰肢柔柔倚著身後的木樁,細長的手臂圈在一起放在膝頭,當真是日食露珠的樹妖一般的山間精怪。


    動人心魄之極。


    崔爻看著她毫不設防地睡在這兒心裏有些莫名的開心。


    隻是眼睛一轉又看到了秦天。原本還不錯的心情在看見秦天的一瞬間又有些不好了。


    睡在一旁的秦天實在是礙眼極了。


    不悅地皺了皺眉,崔爻對著衛長遙開口道:“殿下,過來這邊。”


    “殿下?”


    “……嗯?”衛長遙迷茫著雙眼看向出聲的方位。


    隻見崔爻坐在那兒,似乎在對她說話。


    察覺到自己有些失禮,衛長遙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她睜著一雙泛著淚意的眼睛來到崔爻身前,蹲下問道:“怎麽了,大人?”


    “可是又覺得冷了?”


    崔爻看著麵容疲倦的衛長遙,知道她今日是累著了,抿了抿唇,看著她道:”殿下睡在這邊。不要再在那邊了。”


    衛長遙聞言轉頭看了一眼身後,隻見秦天已經將那一麵鋪好的稻草霸占了完,已經沒有另一個人的容身之處了。


    隻有崔爻這頭還勉強可以躺下一個人。


    她一時啞言,看著崔爻認真不容拒絕的神色,委婉拒絕道:“還是不必了,大人受著傷呢,還是大人在這兒休息吧。”


    “我隨意找個地方坐一坐便好了。”


    隻是崔爻還是那般凝重卻又篤定地看著衛長遙。


    兩人就這麽對峙著,一息過後,衛長遙便見崔爻輕輕歎了口氣。


    正疑惑呢,便又聽見他輕著聲音道:“殿下睡在這邊,臣就坐在這兒守著您。”


    “您是公主,又怎可挨著秦天?”


    衛長遙聽了撇了撇嘴,她一向是不拿這些繁文縟節當一回事的,況且崔爻受了傷,她又怎可占了他的位子。


    更別說,這兒隻有她們三人,隻要他不說,又有誰會知道?


    這麽想著,她便當著崔爻的麵開始反駁道:“公主又如何?隻要大人不講出去便沒人知曉。”


    “大人受了那樣重的傷,我怎可占了您的位子?”


    “大人還是快些休息,我將就一下便可以了。”


    說著便轉身要去隨意找個地方繼續靠著去了。


    而崔爻卻是輕聲歎了一口氣,提臂隔著衣服拉起了衛長遙的手腕,微微用力向下一拽,衛長遙便坐在了地上。


    衛長遙被他突然的動作驚得懵了一下,直到臀部碰到地麵她才會回過神,睜大了眼睛看著崔爻,提聲道:“大人這是做什麽?”


    她皺著眉看著一臉平靜的崔爻,目光滿是不讚同。


    “殿下就安心地睡在這。”


    “至於臣,腹部傷口不能拉扯,我在這兒靠著就好。”


    衛長遙見他一臉輕鬆地這麽說,也想到了他的用意,不過她還是不想占了崔爻的位子。


    “大人說我不能在那邊睡,因為離秦天太近了,那我又如何能靠近您睡?”


    崔爻聽到她又牙尖嘴利地反駁他,一時之間倒是沒再說話,他原本拽著衛長遙的手腕的手就沒鬆,此刻更是用了些力。


    衛長遙察覺到手腕上的力道,心中忐忑卻並不害怕。不知怎的,她就是認定了崔爻不會對她如何。


    她咬了咬唇,一雙晶亮的眼眸映著火光盯著崔爻,不肯退步。


    “在您的心裏臣與秦天是一樣的嗎?”


    衛長遙原本心裏還擰著,可一看崔爻冷硬著麵色說出這話就有些冷靜下來了。


    她皺著眉,沒有從崔爻手中抽出她的手腕,心中思索了一番,才道:“自然不一樣,大人與我認識的時間更長,了解的也更多。”


    “更重要的是,大人是為了救我才會如此的。”


    “也正是因為這個,我更不能搶了大人休息的地方。”


    說著,衛長遙抬起睫毛又看了看崔爻的神色,見他沒什麽明顯情緒後繼續說道:“左右我沒受什麽傷,將就一下不就行了麽?”


    然而崔爻卻仿佛什麽也沒聽到,逕自清冷地說道:“殿下睡在這兒便好,崔爻守著您。”


    “這是我身為臣子該做的。”


    說完,手中一個用力,衛長遙便被拽倒在地上,她心中一急,便要爬起來同崔爻再說一說,隻是一抬眼,便看見崔爻已經開始閉眼假寐。


    再一低頭,發現自己的手還被拽著。


    歎了口氣,她閉著眼睛認輸道:“好,我便睡在這兒,大人可以鬆開手了嗎?”


    等他鬆開手,她便離開這兒,再找個地方睡下便好。


    隻是話音都落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崔爻鬆手。


    衛長遙便也歇了下來,尋思著等他睡著,她再走開。


    這麽想著,她也就漸漸安靜下來,閉眼假寐。


    隻是太過疲乏,不一會兒,她的呼吸便平穩了下來,睡了過去。


    而在她睡過去之後,她原以為的睡熟的崔爻卻是睜開了眼睛。


    崔爻睜眼之後看了眼衛長遙,見她擰著眉蜷縮著身體,他亦跟著凝了眉,之後又用右手手費力地將放在一旁的鬥篷拿了過來,展開,輕輕披在了衛長遙身上。


    做完這個,他才又靠在了牆上,靜靜看著睡在他腿邊的衛長遙。


    旁邊火堆的焰火漸漸暗淡了下來,一閃一閃的,還伴隨著放炮竹似的響聲,衛長遙眼皮動了動,險些被吵醒。


    崔爻見狀抿著唇,拿起被秦天放在一旁的火棍,將柴火往裏推了推,之後又看了一眼衛長遙。


    發現她睡得平穩。


    做完這些,他才將頭靠在牆上,真正的開始休息。


    破廟內眾人的呼吸都漸漸綿長起來,火光越來越弱,聲音越來越小。


    月色漸漸自簷角缺口處攀進裏麵,攏在三人身上,其餘二人皆睡得熟,對此一無所知。


    隻有身著墨衣的男子,睡夢中的濃眉微蹙,似有所感般,藏在鬥篷下的左手緊了緊。


    感覺到手心不是空的,他皺著的眉頭才展開。


    一整晚,溫熱的手掌始終緊緊攥住未曾鬆開。


    第二日一早,一陣熱意將衛長遙給烘醒。


    她抬眼一看,發現一旁的火堆燃得正烈。


    臉頰滾燙,額頭發熱的她自地上爬起來便看見崔爻正靠在一旁假寐。


    他臉色紅潤了許多,原本蒼白的唇色此時也有些顏色了。


    眼睛微微閉著,呼吸平穩。


    右手橫在腿上拿著那柄長刀,左手垂在身側。


    看著倒是恢複了挺多,最起碼,有了精神了。


    衛長遙看了兩眼後便收回了視線,雙手雙腳地爬起來,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她咬著唇雙手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打算跨過崔爻的腿坐到另一邊去。


    她一邊動作一邊看著崔爻的臉,隻是還未走出兩步便看見崔爻睜開了眼睛。


    “殿下這是?”


    他眼睛微微睜大,似乎是驚訝極了。


    “我打算出去,又不想打擾大人,所以就……”衛長遙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她此刻的動作實在是有些粗魯。


    不僅不好看,而且有些站不穩。


    被崔爻突然的出聲嚇到,她左一下右一下地晃著,就在快要跌倒的時候,崔爻伸手將她扶住,順著她的力道將她扶到了另一邊。


    衛長遙過去後,沒了人擋風,離火堆也遠了些,霎時便感覺有些冷了。


    她走到門口,見外麵已經飄起了濛濛細雨。


    “大人,又下雨了。”


    衛長遙站在門口回頭看了一眼崔爻,蹙著眉說了一句。


    隻見崔爻依言往外看了一眼,沉默一瞬,才說:“殿下不用擔心,下了雨我們隻會更安全。”


    衛長遙聽了這話眉宇間的愁緒才漸漸散去。看到廟裏沒有秦天的身影,她左右轉了一圈,之後對著崔爻問:“大人,秦天去哪兒了?”


    “是去撿柴了嗎?”


    衛長遙想到昨日秦天打了足夠的食物,今日必定不是為了那個才出去的。


    正巧今日又有雨,那便撿柴是更可能的了。


    隻見崔爻默著聲點了點頭。


    衛長遙見狀,沒在意,逕直拿起了水壺走到了外麵。


    雨水順著房簷聚成一串掉下來,將地麵砸出了一排排的小水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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