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襲和蔣夙避開嬉鬧的孩子,跟在院長背後右轉。繼續往前又走了十來米,進了最末尾的一間房子。 上次意識到辦公室被入侵後,院長就把所有重要資料都搬來了男孩們的遊樂場。 她拉開凳子,激動地從紙箱子裏找出自己的筆記本。 捏著鋼筆的手因為過於用力顫抖了下,她激動地翻開空白的一頁,寫道:【真是個可憐的孩子,我有心而無力,希望先生不要怪罪我。畢竟,這並非我所願,也並非我能插手。】 宋襲就在她後麵,每個字都看的清清楚楚。 先生能夠怪罪的,無非是院長沒有照顧好她的孩子。後麵的無奈足以說明,造成頭套男孩如今這幅光景的人不是院長。 那麽,就隻剩下敢對著怪物拳打腳踢的甲乙丙丁了。 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是天性暴力,以欺負折磨人為樂嗎?還是說,他們在報複。 當初先生領養幾個孩子,卻不願在監護人那一欄留下姓名,單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他不是真心希望他們做自己的孩子。 劇本提示“爸爸的禮物”,是因為先生曾承諾過,要送給甲乙丙丁四個孩子小禮物,可他沒有兌現承諾。 故而幾個孩子才會搶走其他小孩子的禮物,在發現不是自己想要的後,就惡劣的毀掉。第一百四十八章 坐排排吃果果17 院長寫完隨筆,仍舊坐在椅子上。 她發著呆,嘴巴翕動著,“先生啊先生,你怎麽還不來看看我們。” 獨自念叨將近有一分鍾,院長終於起身離開。宋襲在確定人離開這棟廢樓後,將筆記本翻出來。 他快速將所有隨筆又看了一遍,目光著重停在三句話上。 【誰說孩子都是天使,也有偽裝成天師的惡魔。】 【惡童,惡童,惡童,惡童。】 【先生已經很久沒來了,外界傳言,他已經死了……】 宋襲記得羊角辮在聽到紙頭套男孩時的激烈反應,也記得在提及四個男孩時她的逃避和畏懼,對後者的情緒遠遠達不到對前者那樣劇烈。 一個是恐懼,一個僅僅隻是害怕。 所以到底誰是惡童。 是被鏈子拴起來,失去了父親庇佑的紙頭套男孩,還是每天囂張橫行的甲乙丙丁?如果紙頭套是惡童,那如今他的遭遇很可能是曾經所作所為的反噬。 正是因為知道,遊戲結束後將要發生的事有多可怕,他才會在被迫參與遊戲時表現異常。 假若以上都成立,紙頭套才是一切事情的根源。 宋襲甚至覺得,他被男孩們用鏈子鎖住,也有其他隱藏的含義。會和禮物有關嗎? 將筆記本回歸原位,離開房間。 路過男孩們的時候,其中乙,也是個子第二高的男孩,忽然轉頭看向窗外。今天天陰,沒有燦爛的夕陽,隻有愈發陰沉的天空。 天色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黑暗籠罩。 乙猙獰的臉變得溫和,抓著怪物的一隻耳朵說,“小甲,帶著醜八怪走吧,該換場了。” 甲又用小皮鞋去踢怪物的肚子,怪物明顯疼的渾身抽搐了下,卻沒有吭聲。像頭兢兢業業的騾子那樣,往樓梯口爬去。 蔣夙跟上,踩著前方淩亂的足跡來到用餐的地點。 屋子裏,院長親自在分發餐具。她的臉上始終帶著笑意,嘴裏哼著輕快的曲子。 瞥見門口的阿姨,她吩咐道:“去把他們叫下來吧。” 阿姨依言叫來了領養人,她一一拉開凳子請大家坐下,默數了下人數,對院長說:“少了兩個。” 院長放碗的動作一頓,隨即砰一聲放下。宋襲這才和蔣夙慢條斯理從後門走進來。 院長:“既然都到齊了,那就開餐吧。” 今天的晚安是西餐,牛肉還滲著血,西藍花發黃開花,蘑菇湯粘稠得不像話。宋襲用餐刀切開牛排一角,血紅的肉裏流出血。 阮來娣放下刀叉,“這讓人怎麽吃。” 這時候,她忽然看見西藍花裏有東西在蠕動,下意識用叉子撥了下,裏麵鑽出一條惡心的蛆蟲。 “啊!”阮來娣驚叫著站起來,背後的椅子被帶倒在地。 宋襲盯著自己的西藍花蹙眉,果然也看見裏麵有東西在動。他嗓子眼梗住,差點吐出來。 大家紛紛放下刀叉,撐不下去了。 院長連眼都沒抬,當著眾人的麵將血糊糊的牛肉塞進嘴裏。滿足的閉上眼睛,細細咀嚼,發出長長的一聲喟歎。 光頭當場幹嘔,院長猛地睜眼,精準無誤的捕捉到製造噪音的人,“先生,對今晚的菜不滿意嗎?” 光頭咽下灼燒的酸水,白著臉說:“沒有不滿意,非常好。” “那你怎麽不吃呢?”院長拿刀的手撐著下巴,笑眯眯地望著,“快吃吧,不吃就涼了。” 光頭說:“我,我暫時吃不下……” 院長重重放下刀叉,直勾勾的盯著光頭,“那就是不滿意了。” 光頭真怕她接下來會搞出其他幺蛾子,急急忙忙叉起一塊兒牛排。牛排已經涼透,外麵那層略有韌勁兒,在上下牙齒的擠壓下,中間的軟肉迸射出帶腥味的血…… 光頭哇的一下,扭頭吐出來。 院長可憐似的嘖嘖兩聲:“看來真的吃不下呢。”她抬眼掃向其他人,“你們呢,也不吃嗎?這種帶血的牛肉肉質最嫩,最軟,輕輕一咬滿口汁水。” 再美好的詞語也無法勾起大家的食欲,宋襲苦著臉,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擺出痛苦難受的模樣,“院長,我腸胃不太舒服,恐怕無福消受今日的美食了。” 院長遺憾道:“那好吧,需要我送你去醫務室嗎?” “不必,我帶他回房間休息休息就好。”蔣夙的聲音一響,就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們紛紛對視,開始尋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晚餐。 院長做事全憑喜好,一會兒同意離開,一會兒不同意。 最後,楊安、沙沙、寸頭被迫留下來繼續進餐。其他人如獲大赦般,激動地回到主樓三層。 光頭高興得恨不得原地起跳,“那玩意兒也是人能吃的?真替那三個人痛心,吃完以後隻怕是會對牛排有心理陰影。” “隻怕不會有以後。”阮來娣說,“你們是不是忘了,楊安今天參加了遊戲了,吃了蘋果。” 許聰明扶了扶眼鏡,“你們說,他真的會放棄反抗,等死嗎?” “這世界上誰不怕死?”高粱仰頭喝完壺裏剩下的最後一滴酒,咂摸兩下嘴,“我看啊,大家都防著點吧,指不定睡著了被捅一刀呢。” 樓梯間瞬間陷入死寂。 沉默著回到各自的房間,宋襲怕自己的床又被楊安占,早早地呈大字躺在床上,不給任何人侵占的機會。 蔣夙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床,厚臉皮擠到宋襲床上。 宋襲腰上的軟肉被碰了一下,一下子彈跳起來,“去你自己床上睡。” 蔣夙的理由很充分:“我睡著後不容易醒,萬一你遇到危險我可能無法在第一時間察覺。” 宋襲:“所以呢?” 蔣夙:“讓我抱著你睡,你安心,我放心。” 宋襲:“……”不得了,還帶押韻的。 他看了眼阮來娣的方向,把蔣夙推向隔壁拚湊出的小床,“大孩子都要獨立睡覺,大不了……”他憋了一下,做出很大決定似的,鄭重說,“大不了我拉著你的手睡。” 按理說,他給蔣夙做過人工呼吸,也被蔣夙半夜裏表白過。算起來,前麵這些事情可比手拉手羞恥多了,可他仍舊覺得胸膛發熱,手指軟綿綿的提不起勁兒。 蔣夙看了青年一瞬,退了一步,“好。” 隻見他闔衣躺下,側轉過來,朝宋襲伸出一隻手。 宋襲覺得空氣莫名的燥熱,手指蜷起,“這樣睡著了會不會不太方便?” “你答應的。”蔣夙覺得自己不能再退,固執望著宋襲。直到宋襲真的躺下,並把右手塞進他的手心,蔣夙才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 阮來娣轉過頭,脖子伸長,看見兩人緊扣著彼此的手露出鄙夷。她抱著膝蓋,兩眼出神的看著, 過了片刻,忽然怪異的輕聲一笑,拿出沒有被任何人知道的手機,偷拍了幾張照片。 用餐點內,三人痛苦的吃完牛排,院長仍不放過他們,又逼著把西藍花也吃了。 楊安麵部扭曲,仿佛能感覺到舌尖上蟲子正在蠕動。有好幾次,他差點吐出來,奈何腸胃不爭氣,愣是不往上返。 沙沙氣定神閑,姿勢優雅。 旁邊的寸頭問她,“你是怎麽辦到的,吃得這麽淡定。” 沙沙:“把帶血的牛排想象成生魚片,蟲子就更沒什麽了,我們家鄉有人工養殖的蟲子,看著是惡心,可是蛋白質含量很高,下油鍋炸一下外酥內軟。” 寸頭第一次聽沙沙說這麽長的句子,心服口服,“你姐姐就是你姐姐,佩服。” 院長早已經用晚餐,正笑眯眯的看著三人。目光軟和得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寸頭硬著頭皮將最後一點東西塞完,扯過餐巾擦擦嘴說,“感謝款待,沒事的話我們就回去了。” 院長起身送他們出門後,回頭看了眼狼藉的餐桌。她走到沒被動過的幾份餐點前,開始慢慢切割牛排,然後將他們一一塞進肚子裏。 她的肚子撐得溜圓,嘴角掛著血,她撩撥了下頭發,兩隻眼珠子突然定住,往中間移動,定定落在蠕動得小蛆蟲上。 她用個手指撚起蛆蟲,仰頭,張嘴,放進嘴裏,然後捂著嘴笑起來。 主樓的樓梯間內,沙沙走在最前方,楊安走在中間,最後是寸頭。從剛踏入這棟樓起,他就開始不安,總覺得後麵跟著人。 可一連好幾次回頭,都沒有看見人影。 沙沙也察覺到他的異常,一麵關注著楊安會不會搞事,一麵問寸頭:“別看了,走快點,先回房間再說。” 她總覺得,越是這麽下去越危險。 畢竟,他們之間有顆定時炸彈,誰都不知道,他會在何時突然引爆。 好不容易到了三樓,有驚無險,風平浪靜。沙沙進了自己的房間,隨後楊安也跟了進去。 許聰明抬頭看了兩人一眼,背對著楊安問沙沙,“沒出什麽事?” 沙沙搖頭:“但是我看見了,院長把剩下的東西都吃了,就宋襲他們沒怎麽碰的那些。” 楊安忽然問: “你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