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來娣一走進來就察覺氣氛不對,她看了眼宋襲,又看了眼楊安。沒打算離開,她打定主意要留在屋子裏看好戲。  宋襲隻當楊安在放屁,他轉身,雙手沒有地方放,隻能暫時壓在蔣夙的胸口。  閉上眼,腦子裏是上午得到的所有信息。  如果資助人就是爸爸,他的孩子一定不是孤兒院裏的所有人。還記得羊角辮提過,其他人是不能輕易叫這個稱呼的,隨意稱呼“爸爸”會被抓走。  抓走的人,就是不允許旁人叫先生爸爸的人。  可這些人,或者這個人到底指的誰?會不會是那四個被區別對待的小男孩?  確定四個孩子的身份,成了眼下一切事情的關鍵點。宋襲吐出口濁氣,氣息噴在蔣夙的胸口上。蔣夙身體一繃,伸手解開領口,對宋襲露出藏在脖領下的鎖骨。  宋襲緊張道:“你解扣子幹什麽。”  蔣夙:“癢。”  宋襲抿了抿嘴,想起什麽別開臉好讓嘴和鼻子朝著其他地方。蔣夙卻開始不安穩,動來動去,最後手腳全纏在了宋襲身上。  宋襲隻覺得越來越熱,肩膀一抖,蔣夙的胳膊滑下去。他垂眸看著被圈在懷裏的人,無辜道:“怎麽了?”  宋襲知道他故意的,故作生氣的問:“你不是跟我鬧脾氣嗎?”  不提還好,一提就感覺身體被箍緊。  蔣夙低下頭,額頭抵著宋襲的額頭,氣息灼熱,“我不該生氣嗎?”  宋襲心頭硬著的那股氣頓時軟了,散了,說話都有些磕巴,“我,我不是跟你道過歉了嗎。”  “哥哥,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思。”蔣夙沉沉的聲音鑽進宋襲的耳朵裏,“如果你出事,我一個人怎麽活。”  話題太沉重了,更何況蔣夙的聲音還故意低落,聽得宋襲揪心。  他張了張嘴,嗓子卻像堵住了什麽也說不出來。鼻頭微微酸澀,他伸手抱了抱蔣夙,“我知道了,不會再有下次。”  蔣夙不是在甜言蜜語,油嘴滑舌,宋襲知道,他說的每句話都是認真的。可又實在想不明白,蔣夙對他的感情為什麽會這麽強烈。  隻是因為他把他從櫃子裏抱了出來,照顧他,保護他這麽簡單嗎?  趁著青年走神,蔣夙的身體往下移動,臉埋進宋襲的胸口。  胸腔內的心髒堅強有力的跳動著,這個是活的,溫熱的,這樣的認知讓蔣夙興奮異常,怎麽也抱不夠。  宋襲被勒得快要喘不過氣,剛動了一下,身體就徹底僵硬了。  他低下頭,看了眼自己裹著襯衣的胸口,又看了眼蔣夙的嘴……尷尬得恨不得用被子把腦袋蒙住。  怎麽就不小心自己送上去了呢。  蔣夙也愣住了,眼神有些癡的看著,喉結攢動,意外的觸碰讓他心猿意馬,口幹舌燥。  宋襲努力緩解此刻奇怪的氣氛,身體往下一滑,鼻尖險些和蔣夙的鼻尖對上。  他用氣音提議道:“我想去找找孩子們的檔案,你能陪我一起嗎?”  蔣夙看著青年的近在咫尺的臉,嘴唇翕動,鼻腔裏淌過一股熱流。  “夙夙……”宋襲喃喃地說,“你流鼻血了。”第一百四十五章 坐排排吃果果14  蔣夙摸了摸自己的鼻血,指尖濡濕的觸感提醒著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無所適從,目光不住的躲閃。可觸及到宋襲同樣不太淡定的眼神,他反倒鎮定下來,“有紙嗎?”  “……”宋襲感覺自己要裂了,手忙腳亂地去摸兜,什麽也沒有。  隔壁床上的楊安注意到兩人的異樣,剛一起身床就吱吱響。宋襲警惕地一手捂住蔣夙的鼻子,用掌心給他擦了擦。  還好還好,年輕人的火氣不至於燒得永無止盡,鼻血隻流了一點就停住。  宋襲鬆了口氣,抬眸就對上蔣夙的眼睛。他輕咳一聲,紅著耳朵說:“別看了吧。”明明沒不好意思往自己的魅力值方向想,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  “嗯,暫時不看了。”蔣夙不自在的別開眼,心裏遺憾,像現在這樣兩人躺在一起,近到能感知彼此溫度的機會太少了。他恨不得兩人能長在床上,相處時間越長越好。可他又怕再克製不住,發生什麽丟臉的意外。  說到底,還是經驗太少。  檔案最可能存放的地方是院長辦公室。  可宋襲剛一動,時刻盯著他的楊安就跟著起身。  宋襲直接說了自己的打算,“我想去院長辦公室找線索,你確定要一起?”  想起院長那張臉,楊安退縮了,滿臉的不甘心。  確定他不會再跟著,宋襲這才望向背對著楊安的蔣夙,鼻血流得不多,已經止住,並且幾乎所有的血都被他的手給擦幹淨了,應該不會被發現。  他們沒有直接去辦公室,而是先去了衛生間。  宋襲讓蔣夙盯著門口,自己去到水龍頭處衝洗手心。血很快就被衝刷幹淨,流進了下水道中,他仍舊不放心,又把蔣夙叫到麵前,單手扣著他的腦袋,另一隻手盛著水幫忙洗臉。  “怎麽了這是?”院長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飄忽的聲音嚇了宋襲一跳。  他故作鎮定的甩幹手,對院長說:“沒事,過來洗把臉。”  “不是午休嗎?”院長走近打量著兩人。  宋襲坦蕩蕩的任她觀察,心想院長是不是長了一副狗鼻子,怎麽哪裏有人流血,她都能在第一時間趕到。  院長沒有在兩人身上發現異常,柳眉擰起,“午休養養神對身體好,兩位趕緊去休息吧,下午還有活動呢。”  “什麽活動?”宋襲好奇問道。  “就是給孤兒院打掃衛生。”院長說,“孩子們還小,正是培養自主勞動能力的時候,每周末下午我們都會組織大家做大掃除。”  她抬腕看了眼時間,似乎有事要忙。  宋襲:“有事的話你就先去忙吧,我們馬上回去睡覺。”  院長笑了笑,“好的。”  她轉身宋襲才看見,院長穿的是軟布鞋,走路沒有聲音。他多留了個心眼,假裝回到房間,再單獨派出蔣夙斂去存在感,回到水房。  走到一半時,院長從水房隔壁的公共衛生間裏走出來。  她先是站在衛生間的門口觀看,隨即走到水池前,俯下身用鼻子去聞水槽裏是否有血腥味。完了還不夠,蹲下將垃圾桶裏的垃圾全倒了出來。  垃圾裏什麽都有,唯獨沒有帶血的東西。  她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沉思著離開了。她前腳剛走,後腳宋襲就被蔣夙拉著出來三樓。  察覺到什麽,院長轉身看向背後,什麽也沒發現。她收了鑰匙往樓下走去,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離開主樓,拐向樹林方向。  宋襲拉住蔣夙,猶豫了下,說:“跟上。”  院長輕車熟路的川過一小片樹林,來到那棟漂亮的房子前。園丁顯然認得她,點頭致意後說:“孩子們出去玩,一直沒回來。”  院長:“那我等等吧。”  宋襲和蔣夙坐在樹枝上,陪著一起等了半個小時,終於看見四個男孩蹦蹦跳跳的出現了。  他們圍住院長,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麽。院長卻低著頭,一副挨批的樣子。  這幅場景怎麽看怎麽奇怪,宋襲示意蔣夙把自己帶下去,想靠近一點偷聽。蔣夙把人背了下去,落地後也不打算放手,悄無聲息的進了花園,站在距離那五個人不遠的地方。  宋襲這才知道,小孩們正在向院長抱怨,說這次來的人不好玩。  院長像個卑躬屈膝的老頭子,顫顫巍巍的說著討好的話,“我的小少爺們,既然這樣不如玩點刺激的,你們喜歡什麽遊戲,我都能配合你們。”  最矮的男孩說:“醜八怪餓了,你ǜ他弄點吃的吧。”  院長:“沒有問題,我一定把他喂得飽飽的。”  孩子們動作一致的打了個哈欠,困倦道:“你快走吧,不要影響我們睡覺。”  院長蹲在原地,目送著四個人離開。  園丁歎了口氣,有些頭疼道:“少爺們越來越頑皮了,真怕有一天那屋子會關不住他們。要是先生在就好了。”  院長斜掃他一眼,“這不是你該過問的。”  園丁不吭聲了,轉過背用鋒利的大剪刀輕易剪下一根突兀的花枝。  院長眯著眼睛望向小樓房,根據宋襲判斷,那應該是男孩們關押怪物的那間屋子。按照她和男孩們的對話,她應該也知道怪物的存在。  宋襲拍拍蔣夙的肩,示意他跟上。  院長回到主樓後,在辦公室裏呆了幾分鍾便去了教室整理收拾。宋襲和蔣夙潛入了她的辦公室,開始翻找檔案資料。  辦公桌後的書櫃裏,一本本厚厚的檔案夾並列排放。檔案夾側麵沒有任何標簽和說明,空白一片,必須一本本打開來仔細翻找。  宋襲讓蔣夙看門,踮腳從最頂部一排開始查找。  他拿到的第一本是工作人員的檔案,檔案記錄了從三十年前便在這裏工作的所有人,這些人的平均年齡在當時已經三十五歲,如今大多已經退休,唯一還留在這裏的,就是那名園丁。  宋襲注意到,其中有好幾張都被打上了紅色的叉,說明人已經死了。  接下來好幾本,全是人員檔案。宋襲隨手翻閱了個遍,開始查看第二排。  這一排開始,是孤兒檔案。  每一個孩子的檔案都比宋襲在廢樓裏發現的更加詳細,發現孩子的時間,地點,他的名字,是否有信物,以及,孩子經曆過的大事件,譬如生病、手術,見過的家長。被領養過的,還有後續跟進的資料。  資料檔案實在太多了,宋襲一會兒低頭翻閱,一會兒仰頭拿去,脖子都快斷了。  他揉著後頸沉吟一聲,發現蔣夙正看著自己,“有人來了?”  蔣夙挪開視線,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宋襲慢半拍反應過來,低頭去看自己的衣服,汗水沿著下頜滾落,沾到了衣服上。  “我太緊張了。”宋襲訕訕地解釋,撚起襯衣抖了抖,“而且你有沒有發現辦公室裏有點太悶了。”門窗緊閉,窗簾拉著,不隻是空氣不好,讓人心理上也有一壓抑感。  蔣夙走過去,抽走了那本翻到一半的檔案,“我來吧。”  宋襲集中精力找了三排檔案,精神疲乏,求之不得的將攤子丟給蔣夙。  正要去往門口守著,人被蔣夙給拽了回去,“我能聽到外麵的動靜,你在凳子上坐著休息。”  宋襲對夙夙十二萬個放心,盤腿坐到院長的椅子上。他拉開辦公桌的抽屜,裏麵擺放著幾個筆記本。  兩本屬於工作記錄,一本是類似於日記,卻是沒有日期的隨筆。  隨筆第一頁的空白上寫著:【誰說孩子都是天使,也有偽裝成天使的惡魔。】  宋襲捏著紙張的手一頓,快速往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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