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辮不肯再開口。 宋襲隻好又給她捏了一直小魚,“現在可以說了嗎?” 羊角辮把小魚和小狗捧在手心,很小聲的說:“被他們搶走了,他們不上課,也不用睡午覺,院長和阿姨卻對他們很好很好。” 不用上課的,隻有那四個孩子。 可是宋襲想不明白,他們搶走禮物做什麽,單純的為了好玩兒?這跟【好想要爸爸的禮物啊】會不會有什麽關聯? 宋襲看了眼羊角辮殷切巴望著自己的眼睛,取了一塊兒新的橡皮泥,給捏了個小蘋果,又用綠色和褐色的橡皮泥給小蘋果捏出葉子和莖。 他把紅蘋果遞過去,“小妹妹,你見過院長媽媽口中的先生嗎?”算起來,出資人才是孤兒院地位最高的,“你們平時怎麽稱呼他,是叫爸爸,還是叔叔?” “爸爸……”羊角垂下眼,“哥哥,你不能提爸爸,我們誰都不能提,被聽到會被抓走的。” 這話有歧義,宋襲追問:“爸爸就是先生嗎?會被誰抓走?” 羊角辮抗拒地說:“我不知道,你不要問我。” 宋襲還想再問,小姑娘直接抱起橡皮泥跑了。她兩條小短腿啪嗒啪嗒,剛要和其他小朋友組隊,有人從教室外麵衝進來。 是被咬掉了兩隻耳朵,還試圖拉宋襲和寸頭墊背的小男孩。 他的耳朵被包紮過,白色的繃帶邊緣染著暗紅色的血。他手裏提著一把玩具小刀,進門就朝羊角辮衝去。 明白他想做什麽,宋襲三兩步跨過去,一把按住男孩兒肩膀。 小男孩兒舞動著玩具刀,齜牙咧嘴,凶狠的往宋襲身上紮。可惜他的胳膊太短,再努力也刺不中目標。惱怒之下,他丟掉玩具刀,兩隻手抱住宋襲的手臂將身體吊起來,仰頭就咬。 “我不準你咬她!”羊角辮氣得將桌上的東西砸向男孩,小炮彈似的衝上來,抓著男孩的耳朵就往兩邊扯。 被繃帶勉強安回原位的耳朵,隨著繃帶一起掉到地上。 男孩愣了愣,哇哇大哭起來。 宋襲被他哭得腦袋疼,拉著羊角辮躲到一邊。而講台上,王阿姨靜靜的抱著胳膊看戲,等到所有小朋友都捂住耳朵,她這才慢慢走過去。 “不準哭。”與其說是安撫,更像命令。 王阿姨等了片刻,見男孩仍舊哭鬧不止,彎腰把耳朵和繃帶撿起來,作勢要丟進垃圾桶,“我說了,不準再哭!” 小男孩抿著嘴,身體因為啜泣抖動著。 王阿姨回頭看了宋襲一眼,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著說:“這些孩子最愛吵鬧,而且一吵鬧起來就沒完沒了,宋先生見諒。” “不會。”宋襲說,“他們都很可愛。” 王阿姨把帶血的耳朵和繃帶塞進男孩手裏,“你不是在隔壁上活動課嗎,怎麽突然過來了?” 男孩畏懼的縮起肩膀,怯生生看了她一眼,小聲說:“陪我一起的蠢貨大人把手燙了。”大概是被蠢貨大人逗樂了,他笑起來,“阿姨,他的手起了好大好大的泡,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該把泡戳破,你告訴我好不好?” 宋襲:“是誰燙傷了?” 小男孩兒繼續笑嘻嘻,“一個哥哥,長得很帥的哥哥。” 話還沒落,問話的青年就沒了影子。 宋襲直接去了蔣夙所在的班級,青年兩手插兜斜靠著牆,明明已經察覺到窗外望向自己的青年,卻始終繃著唇角不肯轉頭看他。 宋襲對獎台上的阿姨點了下頭,從後門進去,湊到蔣夙麵前,“你沒事吧?” 蔣夙的身體一側,拿背對著宋襲。 行,還有精力發脾氣,受傷的鐵定不是這小子。他清了下嗓子,瞥了眼講台方向,遲疑的伸出手指。 蔣夙的睫毛顫了一下,耳朵微動,他能感覺到,宋襲的手正在他腰側徘徊。 宋襲一咬牙,手戳了下去,青年的腰上的肉硬邦邦的,特別緊實。 撓了兩下,他聲音低落,“第一次被那怪物攻擊的時候,我挺害怕的,怕再也見不到你了。就算是現在事情過去很久,我還是害怕……” 宋襲偷瞄了眼蔣夙,小朋友紋絲未動,完全沒有轉頭看他的意思。 戲演得差不多了,宋襲點到為止,“受傷的人不是你就好,我,我先去隔壁看看。” 他慢慢往後門走去,身上仿佛籠罩著一層陰雲,低垂的腦袋和微彎的背脊,讓他看上去像是受了很重的打擊,連埋頭做手工的小男生都忍不住問一句,“大哥哥,你怎麽了?” 宋襲有氣無力的笑著說:“哥哥沒事,隻是做錯了事,暫時沒有得到原諒而已。” 蔣夙:“……” 雖然知道按照蔣夙別扭的性子不會追出來,宋襲回頭沒看見人時,還是有些失落。 同時,還有一些輕微的慌亂。 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沒有結束。蔣夙不知道怎麽憋著壞呢。 宋襲一路往前,停在最後一間教室外。教室內,孩子們和講台上的阿姨正圍在牆角,七嘴八舌的說著什麽。 他推門走進去,阿姨頭一個回頭,眼睛一亮,忙走過來說:“宋先生你來得正好,你朋友傷得很重呢,我們說帶他去醫務室他怎麽也不去,你快勸勸他。” 有了阮來娣這個前車之鑒,傻子才會去醫務室。 他從孩子們中間穿過,蹙眉看著楊安的右手小臂,上麵起了一圈泡,有那麽幾個甚至連在一起。 “燙傷而已,不用去醫務室吧。”宋襲的話讓阿姨很不高興。 她反駁:“可是他的傷非常嚴重,得挑破了上藥才行。” 宋襲:“真的不用,我帶他回睡覺的地方處理就可以。”未免阿姨叫來其他人,宋襲飛快拉起楊安,急匆匆地離開了教室。 快離開這棟樓前,他猶豫了下,對著空蕩蕩的走廊喊道:“夙夙,我先送楊安回去休息了。” 等了十來秒,宋襲果斷離開。 “我怎麽感覺後麵有人……”楊安被燙傷後,心裏非常不安,總回頭看向身後。 宋襲淡定道:“是我……”到嘴邊的“弟弟”兩個字被換成了,“蔣夙。” 楊安一下就鬆懈了,“嚇死我了,我以為死神來的這麽快。” 宋襲帶著人上了梯子,“死神來了不得先跟你玩一玩坐排排吃果果嗎?” 提及那遊戲,楊安渾身一個哆嗦。 他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水泡,又看了眼宋襲白生生的胳膊,忍不住想,如果燙傷的不是自己就好了,他就不用擔驚受怕了。 “你在想什麽?”宋襲的聲音依舊平常,楊安卻聽出幾分冷意。 他心虛的想解釋,剛張嘴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咳咳咳… …咳咳……我……我沒想什麽。” 宋襲“哦”了一聲,“進去吧。” 楊安忽然覺得拘謹,青年輕飄飄的聲音讓他的心無比沉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他坐到自己床邊,對宋襲說:“你要不回去繼續上課吧,我自己可以。” 宋襲坐到他對麵,眼底閃過一抹譏誚,“你慌什麽。” “我沒有!”楊安矢口否認,慌亂的心跳讓他渾身沒勁兒,“我就是有點累了。” “我暫時不回教室,就在房間裏待著。”宋襲說,“有事你就叫我。” 楊安支支吾吾應了一聲,低頭用手碰了碰胳膊。燙傷其實有些嚴重,除了起泡的地方,附近一圈的皮膚全都紅了。 火辣辣的痛感拉拽著他的神經,讓他忍不住想要把這份疼痛轉嫁到其他人身上。第一百四十四章 坐排排吃果果13 宋襲站在窗邊,艱難地伸著脖子望向樹林包圍的那棟房子。 院子裏,園丁又在修剪枝丫,好像有幹不完的活兒。不,或許不是幹不完,而是他不想幹完。 隻有一直不停地忙碌,才不會有空閑休息,不會被房子的主人叫進屋去。 宋襲兩手撐著窗沿,再次把身體探出去,看見一道白色的影子從樹林間穿過。 影子跳進小花園,幾個躲在樹林邊緣的孩子跳蚤似的撲到白色怪物的身上。 他們齊心協力,一個抱住腦袋,兩個抓住胳膊,還有一個站在最後,雙手抱住怪物的腿。怪物起初還在掙紮,十來秒過後如同死水癱在地上,不再動彈。 宋襲看著他微張的嘴,猜他應該是在喘息,看上去並不情願。幾個看似軟弱的孩童,竟然將嗜血的怪物製服了。 “宋先生。”楊安不知什麽時候走進來,手扶著門框,臉上閃過一絲猶豫。 宋襲回頭問他:“有事?” 楊安緊張的吞咽了下口水,笑著說:“一個人在那邊太無聊了,進來找你說說話。” 宋襲:“是嗎,可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 楊安尷尬:“是,是嗎。” 宋襲還真坐回床邊,脫掉鞋子爬上床,“我記得蔣夙在外麵,你來的時候沒看到他嗎?” “他怎麽會在這裏?”楊安要笑不笑的,不相信宋襲的話。 宋襲:“他跟著我們一起回來的,你不知道?” 楊安繃緊的肩膀垮了下去,心裏邪惡的想法有所動搖,他一直以為跟在後麵的人是想來害他的,結果不是。是不是代表,眼下他可以先暫時打消弄傷宋襲的想法,等有需要的時候再動手。 這樣的話,愧疚的時間少一點,心裏好過一些。 興許是聽見屋子裏的交談聲,外麵傳來腳步聲。咯噔,咯噔,有些奇怪,應該不是成年男性。 疑惑間,那人出現在房門口。 院長穿著卡其色的長風衣,兩邊的領子豎起來,她笑著進了門,雙手從插著的大口袋裏拿出來,手裏握著膏藥和消毒棉球。 楊安沒想到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他慌忙起身,繞到宋襲身邊尋求保護,“院長,我這小傷不用忙活,我自己來就好。” 宋襲看了眼楊安的手,其他指甲很正常,唯獨大拇指和小拇指的指甲很長,而且看著比較堅硬。 他防備的同時,也對院長說:“要不我來吧。” “你們是貴客,這種事情當然是我來。”院長春風和煦,“楊先生,趕緊過來吧。” 楊安正想跑,被院長一把抓住肩膀。 女人枯瘦的手力氣很大,按得他無法逃脫,被迫坐到阮來娣的床上。 楊安哇哇大叫,“你鬆開我,我的傷沒事,不需要處理!” 院長的一隻手肘壓住他,騰出空手從衣兜裏翻出一個鑷子,她捏起棉球,輕輕的給楊安擦拭傷口表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