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是他撿的,就算是其他人不肯幫忙也無可厚非,隻能怪他運氣差。可他害怕,恐懼,懦弱,不敢一個人麵對。 即便是這樣可能會讓其他人陷入危險,他也自私的希望,大家能幫幫自己。 宋襲看出他的擔心,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幫你也是幫我們自己,去睡吧,別胡思亂想了。” 鄒翔和毛強睡的一個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雙手無論是放在胸口還是腹部,無論是側躺還是蜷縮,始終無法安睡。 他感覺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盯著他。 “毛強。”鄒翔顫巍喊道,“我能開燈睡嗎?” 毛強翻了個身,麵對著鄒翔,嘴裏含糊說了一句什麽。鄒翔下意識靠過去,“你說什麽?” 毛強的聲音大了一些,“不能。” 他的聲音冰冷僵硬,調子有氣無力,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鄒翔猛地後撤,看向毛強的臉,五彩斑斕的頭發不知何時變成了黑長直,他閉著眼睛的臉成了柔和的鵝蛋臉。 不,那不是毛強,是一張女人的臉。 鄒翔“啊”地叫了一聲,翻身要下床,女人輕而易舉捉住他的腳,把人拖了回去。冰冷的身軀貼到了鄒翔身上,滑膩的手指拂過他的嘴唇,“下床幹什麽,想開燈嗎?” 女人呼出的氣息是涼的,“我說了不能,你聽不見嗎?” “聽,聽見了。”鄒翔顫抖著,眼睛嚇得通紅,眼前的女人怎麽看怎麽詭異,他想不明白躺在身旁的毛強怎麽就變了副樣子。更加想不明白,女人為什麽要停在他的嘴角。 長長的指甲掐進唇角,陷了進去,鄒翔感覺到有東西剮蹭著他的牙齒和牙齦……他的嘴成了一個未被開發的空間,指甲就是探測器,而操縱的“探測器”的女人,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染上燦然笑意。 跑,跑不了,說話,他嚇到失聲。 鄒翔麻木在原地,可是很快,他感覺到了絲絲疼意。女人的指甲刺進他的牙齦,似乎要把牙齒連著牙根一起摳出來! “不要,不要!”鄒翔放聲大喊,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瘋狂蹬踹。 “你有病是不是!”一聲大喝落下,漆黑的房間被燈光照耀。 毛強打開床頭的電燈開關後,迅速翻身下地,揉著屁股罵道:“你有病是不是,老子剛睡著就被你踹醒,你不睡別人也不睡嗎!” “你……”鄒翔的臉色很糟,“你剛剛沒跟我說話?一直躺著?” 毛強翻了個大白眼,“難不成我還躺你身上啊。” “毛強。”鄒翔忽然低沉喊了一聲,毛強被他的聲音鎮住,聲音低了好幾度,“怎,怎麽了?”他朝四周看了一眼,覺得氛圍怪怪的。 鄒翔說:“宋襲和王通他們說得沒錯,這裏不幹淨,有鬼。” “你少他媽胡說八道!”毛強心裏沒底,可他不能讓自己認慫,“他們腦子不清楚,你腦子也不清楚嗎,這個世界沒有鬼,哪個世界都沒有鬼。” 後兩句擲地有聲,也不知道是在反駁鄒翔,還是在給自己鼓勁兒。 鄒翔搖了搖頭,把剛剛的事說了。毛強臉色刷白,說他是不是做噩夢了,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不是,我很清醒。”鄒翔的聲音給毛強本就不平靜的心投入了一塊巨石,砸得他心神不寧。 毛強咽了咽口水,幹笑兩聲重新爬上床,可一想到鄒翔說自己躺過的地方,躺過一個詭異的女人他就渾身不舒服,重新下床。 毛強:“咱們別在屋裏睡了,去客廳吧。” 客廳裏的沙發還算寬敞,擠下兩個人應該沒問題。鄒翔覺得可行,跟著毛強一起來了客廳。 客廳通往陽台的門沒關,鼾聲從樓下飄上來,給了兩人莫名的安全感。 鼾聲太大了,樓上能聽見,住在林叔隔壁的宋襲更能聽見。 他睡眠沒有蔣夙好,好不容易睡著又被鼾聲吵醒,這下子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一直睜眼到天亮,腦子裏一直回顧著txt文檔中的內容。 李嬸和李叔是夫妻,剛好同姓。 202的前租客是個變態。 還有一個姓丘的偷內褲的猥瑣大叔。 對了,還有一個叫方楠楠的漂亮女生。 txt中的關鍵人物就這幾個,並沒有提到什麽周四,宋襲隱隱有種感覺,要從居民口中打聽到周四,應該很難。 窗外漸漸有了亮光,宋襲大半夜沒睡,精神還算好。費勁兒的把纏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和長腿挪開,輕聲下床。 牙刷毛巾全是出租屋裏的,質量很差,毛巾掉毛,牙刷硬邦邦,一個不注意牙齦就出血了。 他低頭吐掉嘴裏帶血的泡沫,正要直起身,有東西從後頸滑過。 就在他站直轉身的同時,衛生間門開了。蔣夙臉上沒有絲毫困倦,他頂著一頭微亂的頭發站在宋襲麵前,神色冷肅,“有東西。” 宋襲想起後頸的觸感,兩步跨到蔣夙身邊,“剛剛有東西碰了我一下,我還以為是錯覺。” “碰你哪兒了?”蔣夙問。 宋襲低頭點了點自己後頸,“就這兒,嚇了我一跳。” 青年的頸部線條柔和修長,骨骼隨著他低頭的姿勢輕微凸出,蔣夙的手按上去,指腹沿著骨骼一節節揉按。 宋襲倏地側身躲開他的手,“你幹嘛。” “不幹嘛。”蔣夙微眯起眼睛,回憶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是這樣在我身上按來按去。” 宋襲想起來了,尷尬道:“當時你還小嘛,我把你抱起來的時候手掌剛好貼在背心。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覺得你太瘦了。” 很難想象,當初瘦弱蒼白,手上還帶著傷的小孩,竟然會在不久後的將來長成一米九的成熟男人。 宋襲覺得很神奇,難以置信,又覺得自己很幸運能遇見蔣夙。 兩人擠在窄小的空間裏刷牙洗臉,完畢後,宋襲去廚房熬了粥,這才去小臥室敲門。 林叔的鼾聲戛然而止,半晌後,他趿著鞋來開門。 “林叔,早飯好了。”宋襲往屋子裏看了一眼,問,“你昨晚還睡得好嗎?” “挺好。”林叔揉了揉腰,“就是床太軟,我睡得腰不舒服。” “我幫你撤一床褥子?”宋襲征求道。 林叔點點頭,笑容和藹,“行,隻要你不嫌叔叔我太麻煩就行。”說完便從床頭拿了牙刷毛巾,去了衛生間。 宋襲走進去,屋子裏的窗簾是淺色的紗簾,拉上也擋不了太多光亮。 他將被子整理好,抱到凳子上放好,一邊抽墊在下麵的褥子,一邊往四周看去。屋子裏的一切都很正常,沒有怪異的地方。 宋襲其實有點害怕,林叔這人睡覺那麽沉,萬一有東西潛入把他弄死了都不知道。 用過早飯,三人上樓去和203的人匯合。 剛進門,宋襲就聽見住樓上204的李嬸,扯著嗓子站在陽台大喊:“你個該死的浪蹄子,怎麽還不來,你就是這樣伺候我的!你打的我滿身上是傷,伺候我是應該的,你要是再不來,我就讓周老四弄死你!” 這個世界的土著不能輕易得罪,珍姐強忍著滿心憤恨,將腦袋從隔壁單元探出來,“馬上就來!” 宋襲注意到“周老四”三個字,打了個激靈,轉頭看向身後,其他人也正驚訝地望著他。 周老四應該就是紙條中提到的“周四”,宋襲仰頭往上看去,李嬸已經回了屋。 再看向其他地方,一顆顆看熱鬧的腦袋紛紛縮回去,動作談不上整齊,但很有默契,仿佛同樣的事情已經幹過無數次。 “接下來我們怎麽辦?”在客廳落座後,鄒翔激動道,“李嬸說的周四到底是誰?宋襲,你剛剛在陽台上,有發現什麽嗎?” “沒有。”宋襲說,“我和小影去找房東,看能不能打聽消息,你們先去熟悉一下環境。” “我去找那個女人!”鄒翔拉著毛強一起站起來,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 聽到一半,宋襲打斷他,“黑長直?” “對。”鄒翔一想起那頭發就渾身起雞皮疙瘩,這要是放在現實,妥妥的直男殺手。 “我也見過她。”宋襲說,“她之前和珍姐站在樓道裏交談過。” “什麽?那她不是鬼?”鄒翔糊塗了,難道昨晚的一切是自己的幻覺? “未必。”人心可能比鬼可怕,可怕的鬼自然也可以披著人皮迷惑他人,宋襲叮囑,“小心點最好。” 大白天的, 又有毛強作伴,鄒翔膽子大了不少,可仍舊不放心,期盼的望著一直喝水的王通。 王通被他的眼神看得惡心,“別盯了,我跟你們一起。” “大家都有事幹,我可不好意思留在房子裏。”林叔揉了揉酸痛的腰,對宋襲說,“走吧,跟你們一起去活動活動。” 三單元內,房東正好牽著狗出門遛彎。 他手裏拉著狗繩,嘴裏哼著調子,另一手拿著用來撿屎的報紙和紙袋。類似模樣的人宋襲在現實世界的小區裏見過太多,如果沒有世界背景,房東看上去和外麵世界的人無異。 指望蔣夙開口跟人拉家常是不可能的,林叔又初來乍到,宋襲正好自己迎上去。 “出去遛狗嗎?”宋襲說了一句廢話後,兩眼放光的蹲在地上,伸手摸了摸狗頭,“真可愛,是柯基吧。” 小狗被摸頭後沒有躲,大膽的用頭去頂宋襲的手。 房東一把拉緊狗繩,粗暴地把狗從地上提了起來,放到自己身後,“你們過來做什麽,千萬別說是來找我的。” 宋襲起身笑著說:“房東先生,我們昨天在門口撿到一張紙條,上麵的署名說是給你的,今天特地送過來。” “你撒謊!紙條上從來不可能有署名!”房東避如蛇蠍,拽著狗往後退了好幾步,警惕地瞪著宋襲,怕他靠近。 宋襲無辜道,“你不信嗎,那我給你看看。”手插進兜裏,作勢要取紙條。 房東非常抗拒,“我不看,你滾開,馬上滾!” 見對方不聽訓斥,他又往後退好幾步。宋襲把抽到一半的紙塞回去,做出投降的姿勢,“好,我不掏了,你別激動。” 房東吭哧吭哧地喘氣,確定青年不會再有動作,他拽著狗繩站定,“你們馬上走,也不要來找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宋襲給蔣夙使了個眼色。房東隻覺得眼前人影一晃,雙手就被反壓在背後,有人從後麵將他給壓製住了。 林叔傻了眼,這麽簡單粗暴真的沒問題嗎?! 宋襲走過去,手往褲兜上一搭,房東立刻從憤怒轉為驚恐,以為青年又要掏紙條,他幹脆死死閉上眼睛,無論如何都不肯睜開。 看來這裏的居民對紙條的存在非常排斥,已經到了恐懼的地步。 “我昨天看到一個女人,鵝蛋臉,黑色長發,長得很漂亮,你認識嗎?”宋襲描述長相的時候一直看著房東的臉,發現他的嘴唇顫抖了起來,臉色青白交加。 昨天從貓眼偷看他們的就是黑長直女人,大半夜裏敲門的或許是他,宋襲試探道,“紙條是我親眼看見她放下的,她是誰,為什麽要敲我們的門?”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房東掙紮,雙腿在地上又蹬又踹,狗繩隨著他的動作拉拽,折磨得柯基犬嗷嗷直叫。 宋襲按著他的胳膊,壓著聲音問:“紙條就是她放的,對嗎?” “我不知道!”房東睜開眼,裏麵布滿血絲,他惡狠狠地說,“你別想從我這裏打聽到任何東西,不能說她的事,誰都不能說,會死的!” 從他激烈的反應,宋襲已確定了八分,紙條是黑長直放的,敲門的是她,從貓眼偷窺的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