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襲是他們公司的吸金石,聽了經紀人陳姐的帶話,公司上下震蕩了連續三天。他實在想不通,宋襲那麽愛工作的一個人,怎麽會突然停掉所有事務。 “你看我現在這種狀況還能繼續工作嗎?”宋襲想找地方靠一靠,看見背後髒兮兮的牆壁隻好作罷,“龐總,跟你說實話吧,我這是第四次進來了。每一次進來都很突然,而每次回到現實世界的時間都不同。如果我哪天在片場或者錄製節目的時候突然失蹤,到時候誰來解釋收場?” 隔間裏傳出痛苦的呻吟,龐郝痛苦道:“你小子不老實,之前還騙我說兩次。” 宋襲心說你拉得這麽痛苦,要不就別說話了吧。 龐郝偏不,劈哩啪啦一通後,他憤憤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就算了,為什麽我也會進來,真他媽的操蛋。” 宋襲:“所以我沒法繼續工作。” 裏麵又是一陣咕嚕的肚子響,龐郝的聲音憋得厲害,同時臭味從裏麵飄出來,熏得宋襲捏住了鼻子。 “小宋啊。”他又是一聲呼喚,語重心長,“你好好想辦法帶我離開這裏,等回去,我轉股份給你。” 知道宋襲要說話,他趕緊道:“我知道你不缺,但有總比沒有強不是。” 龐郝有多愛錢宋襲是知道的,沒聽進心裏。 龐郝在裏麵蹲了半個多小時,等出來的時候人有些虛脫,雙腿微軟,好在宋襲一把扶住他才沒一腳踩進蹲坑裏。 龐郝從隔間裏緩慢走出來,齜牙咧嘴道:“腿麻了,等等,多等等。” 宋襲扶著他站在隔間門處,單手撐住薄薄的門板。忽然,他身形僵住,眼角抽搐了下,餘光內一片腥紅。 滴答,滴答,滴答。 他眼珠子轉動,滾向蹲坑方向,那麵牆壁上不知何時多了很多的血,血從牆壁上放往下流淌,滴滴答答地落進便池中。 龐郝也察覺到了不對,後背一片森寒。 他用力吞咽兩下,幹澀道:“小宋啊,我腿好了,我們回去吧。” 宋襲假裝沒發現牆壁上的東西,扶著龐郝鎮定地往外走,腳下不帶絲毫停頓。出門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有個血衣女人吊掛在隔間的門上。 回到病房,龐郝縮進被子裏不肯出來。 他的身體在顫抖,說話聲音不穩,“完了,完了,我真的被盯上了!第一次沒把我嚇出病來,她又找上我了!怎麽辦,我要怎麽辦……” 按照女鬼殺人的軌跡來看,龐郝第一次被襲擊後並沒有再遭遇危險,說明女鬼暫時放過了他。可是今天為什麽又出現呢? 今天一整個上午,除了他們去停屍房,其餘時候龐郝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宋襲實在想不透,他到底說了什麽會把女鬼引出來。 “別抖了,你仔細回憶一下,把今天說過的所有話,做過的事情都說一遍。” “我能做什麽,我什麽都沒做!”龐郝帶著哭腔掀開被子,“至於說話,我一直跟你們在一起,根本沒說過出格或者不吉利的東西。” 他嚎了一嗓子撲到被子上,不停地重複為什麽。 “吵死人了!”洪娜衝上來把他的腦袋揪起來,“想活命就好好想想。” 龐郝被女人的表情嚇住,強行壓抑住崩潰的情緒,擤了把鼻涕,開始複述今天說過的話。 宋襲坐回到自己的床邊,蔣夙給他找了個枕頭,讓他靠在床頭。 聽著聽著,他忽然喊了聲“停”,“你說了你很餓。” 龐郝莫明,“對,我是說了這麽一句,有問題嗎?” 宋襲問蔣夙:“你還記得吧,樓下的眼鏡也說過這麽一句。”遠視眼從發燒中醒來後,一直說著好餓,隨後就一直不停地在吃東西,他記得蔣夙說過,他得了暴食症。 而眼下,龐郝在說完那句話找來食物吃下後,就開始拉肚子。 如果打從一開始醫院就不向病人提供餐食,大家會默默分配自己的食物,不會像今天這樣,衝去食堂高喊著開飯。 醫院向大家提供了良好的“居住條件”,讓大家把一切都當成理所當然。渴了要喝水,沒水就問工作人員要。餓了要吃飯,沒飯就找食堂阿姨,甚至自己破門。 大家全然忘了一件事,忍耐。 可宋襲不明白,如果龐郝和遠視眼是因為說了一句“好餓”而引發了疾病,那414的那位大哥又是因為什麽而死? 他把疑問提出來,期盼地望著蔣夙。 洪娜聽完也怔住,臉上紅了紅,嘴唇抿緊。 這副模樣讓宋襲心裏的疑惑更甚,蔣夙看了眼洪娜,知道她和自己想到了同一點,隻是他的反應坦蕩,表情正經得像在做科學報告。 “他沒有說‘好餓’,但他進衛生間紓解了生理欲望。” 宋襲臉上一熱,訥訥道:“可是這和女鬼有什麽關係,她管天管地,還能管別人自給自足嗎。” 蔣夙認真道:“不能,但這屬於人類欲望的一種。” 話點到即止,宋襲恍然大悟,“好餓”是食欲的體現,自給自足是身體欲望的體現,最初死去的阿發引出女鬼的觸發點,應該是他對鬼怪的恐懼。 這份恐懼讓他產生了逃跑的念頭,這是心理上的欲望。 人類的欲望是引出鬼怪的先決條件,而這些人中,自帶疾病的,會成為被女鬼著重攻擊的對象。沒病的人身體會逐漸出現狀況,譬如遠視眼。 而劇本提示的醫生和護士,指的就是女鬼。人類的欲望在她的眼中是疾病,這是無法徹底根除的病灶,要想徹底把人治愈,最好的辦法就是解決掉欲望的源頭。 宋襲一把揪起龐郝,“被頭發攻擊那天,你到底還說過什麽?” 龐郝哪兒還記得那麽多,苦著臉道:“有些細節我真的記不清了。” 蔣夙輕聲說了句“是嗎”,突然出手掐住了龐郝的脖子,硬邦邦的拳頭眼看著要落下來,龐郝腦子裏畫麵一閃,疾聲說道:“我說了我口渴!” 脖子上的桎梏驟然鬆開。 龐郝的話成了最後一塊積木,讓一切變得完整。 他餘驚未定護住自己的脖頸,快速說道:“我想起來了,我當時覺得口渴就說了那麽一嘴,在房間裏沒找到飲水器我才進的衛生間!” “這一切始於人類的欲望……”洪娜難以置信,“那麽現在醫院斷糧是為了激發這種欲望?” 物資缺乏,生命遭到威脅的時候,為了活下去,人類什麽事情幹不出來? 宋襲彈跳起來,“水,趕緊去打水!” 609病房裏的人正閉目養神,突然被一陣砸門聲驚醒。康傑下床開門,看見外麵站著607的隊友。 “什麽都別問,把水瓶都拿去水房打水。”宋襲說完推搡了一把沒反應過來的人。 康傑慢半拍的哦了兩句,折身跑回去,把其他人都叫起來。 水房裏隻有剩下一個燒水桶能用,好在水流正常,大家有條不紊排著隊,不到十分鍾打滿了七個水瓶。 返回房間時,電梯方向傳來提示音。急促的腳步快速逼近,一個年輕人朝他們衝過來。 招風耳扶著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出事了,樓下好幾個人都在喊不舒服!”第八十七章 我真的沒病16 “你把話說清楚。”宋襲給招風耳遞了一杯水,讓他先喘口氣。 “從食堂和負一層回病房後不久,有幾個人就開始渾身酸痛,嘔吐,還有一個人喊肚子脹氣。”招風耳惶恐道,“一個兩個就算了,總共有四個人都喊不舒服,他們……他們會不會是中邪了……” 宋襲:“不是,是病發。” “病發?”招風耳怔怔盯著宋襲,滿頭霧水。 “解釋不了那麽多了。”洪娜走過來,“邊走邊說。” 一下子中招這麽多人,小情侶和龐郝不敢單獨留在6樓,跟其他人一起去了樓下。 中招的人分別住在4樓、3樓和2樓的病房。 他們先去了4樓,1號病人躺在床上,額頭布滿冷汗。他身體顫抖地蜷縮成蝦米狀,嘴裏哎喲個不停。 見有人進來,他求救地向來人伸手喊道:“給我藥,有止疼藥嗎……” 看得出,這人已經神誌不清。 宋襲為難道:“這樣還怎麽問話……” “你想問什麽?”蔣夙活動著指節,神色不明。 宋襲:“問他病發前到底說過什麽。” 蔣夙徑直走到病床前單手將人拎起來,執起旁邊冷掉的開水潑到了那人臉上。 涼意讓他疼得恍惚的精神恢複了一絲清明,他張張嘴,聲音帶著顫抖,如同溺水的可憐人死死抓著蔣夙的手臂,“藥,我需要止疼藥,我肚子好疼。” 宋襲問:“你還記得病發前說過哪些話嗎?” 疼都要疼死了,誰還顧得上想七想八,1號病人煩躁地斥道:“誰他媽還記得哪些!”他不敢叫醫院的醫生過來,隻能求助於其他人,“你們快幫我去問問其他人,有沒有止疼藥或者腸胃藥!” 大家是從機場直接進來的,肯定有人箱子裏帶著常備藥,肯定有! “我已經問過了,沒有……”同病房的人低低說道。 “沒有,怎麽會沒有!”1號病人情緒波動,“我有預感,我一定會活活疼死!我不想這麽死,你們誰能救救我!” “救你的隻有你自己。”宋襲把他從蔣夙手裏截過來,指尖收緊。 衣領勒得脖子生疼,1號病人想要掙紮,奈何疼痛讓他渾身無力,隻能當一隻待宰的兔子。 宋襲:“你仔細回憶一下,你在食堂或者停屍房都說過什麽。”略做一頓,他提示道,“譬如肚子餓,口渴,或者想休息一類的話。” 再不想配合,也從青年臉上讀出點信息,1號病人皺眉呻吟一下,從自己的混沌的大腦中抓取出一點有用信息,“我當時肚子餓,有幫忙一起砸了門,在停屍房時候的我,好像說過一句‘好累,想回去躺著睡一覺’。” 龐郝嚇得後退兩步,雙手抓著自己的褲腿不放。 他也說過自己的欲望,會不會下一刻,或者明天,後天,他也會像這個人一樣疼得滿床打滾? 這份認知讓他惶恐害怕,不知不覺間後背已經抵住牆壁。建築物的涼意穿透了衣服薄薄的布料,引得他打了個哆嗦。 本該慌亂的時刻,他卻不合時宜的咽了咽口水,覺得又有點餓了,還口渴。 宋襲瞪著1號病人,“別再說話,更加不要說出你的需求。” 欲望是讓女鬼出現的觸發點,不停地訴說自己的欲望,恐怕不隻是能誘出女鬼,還能加速自己的死亡。 1號病人同樣瞪著眼,想問為什麽,又怕自己話多說錯,幹脆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 宋襲鬆開手,和其他人一起去看了2號病人。 這人的症狀是嘔吐,大家剛推開門就聞到一陣酸臭,洪娜沒忍住幹嘔兩聲,捏著鼻子跟進去。 病房裏除了2號病人,同住的病友早就被熏走了。 宋襲屏住呼吸走到窗前,快速問話,得到結果後轉身直接跑了出去,扶著走廊牆壁平複好一會兒才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