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麽在這裏?”遠視眼把被翻出來的東西全部丟回箱子裏,看到拿包塑封的生食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強迫自己別開視線,望向宋襲和蔣夙。  “你不是病了嗎?我們下來照顧你。”說完,宋襲爬上了自己那張病床。  招風耳幫忙把箱子塞進櫃子裏,也上床蓋好了被子,見遠視眼定定的看著櫃門,他催促:“還愣著幹什麽,你身體剛好,還是早點睡吧。”  “哦,好。”遠視眼捂住自己的眼睛上了床,用被子將自己裹成一團,背對著櫃子。  宋襲將一切看在眼裏,貓著腰,腦袋藏進被子裏跟蔣夙咬耳朵,“他為什麽總是盯著櫃子看。”  “想吃。”蔣夙靜靜感受著被子裏屬於兩人的溫度,心頭熨帖,閉上眼睛當場就睡著了。  宋襲傻眼,伸手戳了戳青年的鼻尖,然後是臉頰,毫無反應。  ……睡得也太快了吧。  被子裏溫度高,憋悶,他將被子往下推,讓兩人的腦袋露在外麵。  病房留了玄關處的小燈,內裏的光線偏暗,地板和天花板的四個牆角皆是黑的。宋襲睡不著,躺在床上數水餃。  等他數到一千三百四十九的時候,睡意來了。  意識剛要下沉,忽然聽見哐當一聲響。  宋襲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在房間裏看了一圈,一切都和閉眼前一樣,沒有差別。這麽一鬧,哪還敢繼續睡,他幹脆推開纏上來的蔣夙,抱著胳膊在床頭幹坐到天亮。  天邊亮起魚肚白,招風耳醒了過來,看見如老僧入定的宋襲驚了兩秒,躡手躡腳下床走過去,顫抖的把手指放到他的鼻下。  宋襲:“……活著呢。”  招風耳凝重的表情鬆緩,“還好還好,虛驚一場。”掃了眼宋襲的黑眼圈,“你後來一直沒睡?”  “沒。”宋襲實話實說,“本來打算睡的時候,聽到一些動靜。”  如今天亮了,屋子裏的一切變得清晰。遠視眼和招風耳中間的床頭櫃上有兩隻水杯,櫃子裏是拉上拉鏈的箱子,而衛生間裏的牙刷杯子是塑料的,跟牙刷碰撞之後不可能發出哐當聲。  那麽半夜的聲音到底是從哪裏傳來的?  宋襲沉了口氣,“你去看看他怎麽樣了,是不是真的退燒了。”  招風耳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遠視眼的體溫,“退了,沒再發燒。”他想了下,問宋襲的意見,“如果張護士來問起他生病的事,怎麽說?”  “如實說。”宋襲道,“不讓她知道他病已經好了,萬一被推去搶救室、手術室,或者其他地方怎麽辦。”  招風耳驚恐,“難道發燒還要開膛破肚不成?”  “在這裏,一切皆有可能。”宋襲說完,跪在蔣夙麵前伸手抓著他的肩膀用力晃。  蔣夙睡得太沉了,身體懶散無力。宋襲無奈,隻好貼過去,對著他的耳朵說:“我走了,你一個人慢慢睡吧。”  緊閉著眼睛的青年頓時睜開眼,眸光清明,仿佛剛剛睡著的不是他本人。  宋襲無語了,這辦法居然可以屢試不爽?  蔣夙撐著坐起來,隨手將額前的亂發往後抓了抓,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正巧灑在他的側臉上。在這裏,一切事物都沒有影子,青年的臉被晨間和煦的光柔和,輪廓褪去往日的鋒利與冷冽。  宋襲看得怔愣,直到一隻手在眼前晃了晃才反應過來。  他壓下蔣夙的手,轉頭望向衛生間:“還記得昨晚沒做完的事嗎?我們繼續。”  “你們……”招風耳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轉悠,麵色古怪,“沒做完的事是指……?”  “揭天花板。”宋襲拖著蔣夙下床,進了衛生間。  剛要踩上馬桶蓋子,胳膊被拽了一把,蔣夙越過他搶先一步站到馬桶蓋上。他身高體長,行動起來比宋襲更加輕鬆。  隻見他手指微微一動,扣緊的吊頂板多了三條縫隙。縫隙越來越大,被徹底推開,蔣夙將整塊吊頂板卸下來遞給宋襲。  宋襲放好吊頂板,抬頭便看見蔣夙的腦袋已經伸進了那黑色的正方形孔洞中。  隻見青年兩隻胳膊上的肌肉繃緊,腰腹一起用力,輕而易舉地鑽進了吊頂層。宋襲緊跟上去,奈何個子小了點,力量差了點,怎麽也上不去。  蔣夙伸手把他拽上去,似笑非笑道:“哥哥體力有點弱,以後我幫你練練。”  以前是每天工作,現在是每天冒險,有閑暇時間鬼才會用來鍛煉體能,肯定是要躺在被窩裏睡大覺,宅在廚房裏研究料理。  宋襲趕緊拒絕,“你饒了我吧大哥。”  蔣夙挑眉,挪動胳膊和大長腿換姿勢。宋襲從他麵前擠過,跪趴著往前移動幾寸,掌心蹭到什麽黏糊糊的東西立刻停下。  他點開手機照過去,掌心一片暗紅。  “夙夙,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麽。”  蔣夙避開懸吊的鋼絲繩擠到青年麵前,鼻尖微微一動,“血。”  大概是太過濃稠,血已經成了漿糊狀。宋襲嫌棄地將它蹭到牆壁上,甩了甩手,往右邊轉去。靠著手機亮光,看見了很大一片暗色粘稠的血。  這些血尚未低沉幹涸,黏糊糊的滲在吊頂板上,粗略判斷,正好位於馬桶的正上方。  鮮血有拖延出去的痕跡,宋襲沿著痕跡往前爬,很快就被通風管道擋住去路。蔣夙的掌心貼到管道壁上,手指彎曲著在上麵敲了兩下,裏麵立刻傳來巨大的摩擦聲。  宋襲:“有人在裏麵!”  蔣夙臉色微沉,突然拉住宋襲往後仰倒。隻聽砰的一聲響,有東西從管道內往外撞擊,在金屬壁壘上撞出張大的嘴巴,瞪著眼的臉。  摩擦聲消失,凸在管道上的臉留了下來。  宋襲:“……”真·鐵頭。  兩人回到衛生間,招風耳正站在下麵緊張的望向上方,見宋襲的腿從裏麵伸出來,感激的伸出雙手去接人。  “你們剛剛在上麵發現什麽了?我聽見哐的一聲,然後就是有人爬過的聲音。”  “ 上麵有血。”宋襲望了眼蔣夙,青年利落的放下兩條腿,衣服被吊頂板粗糙的邊緣勾住,露出一片輪廓分明的腹肌。  蔣夙掉在吊頂板上的手鬆開,雙腿往前一蕩,穩穩落地。  他拍打著手上的灰,“通風管道裏藏了東西。”  醫院裏的工作人員隻有必要時候才會出現,大白天的,除了襲擊“病人”的血衣女人,他們想不出還能是誰。  還有那天夜裏在停屍房內,天花板上也有重物拖過的摩擦聲。  宋襲覺得,兩者是同一個。  外麵傳來塑料袋摩擦的聲音,三個人走出去,看見遠視眼也醒了,正用力撕開包裝袋,把裏麵生的被煙熏過的肉拿出來。  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招風耳大喊:“別……”“吃”字尚未出口,遠視眼已經張嘴咬下去。  他咬得相當費力,表情卻十分滿足,嘴裏發出類似於野獸吃食時的嗷嗚聲。  宋襲在他身上看到了最原始的對食物的渴望。  招風耳試圖從他手裏把熏肉奪過來,指尖剛伸過去,就被遠視眼一巴掌拍開,眼睛裏充斥著戒備和憤恨。  三人坐在病床邊,發愁地望著嗷嗷大吃的人。等到他吃完,宋襲問他:“飽了嗎?”  遠視眼打了個嗝兒,“還好。”  他用手背蹭掉嘴角的黑乎乎的油漬,“幾點了,怎麽還沒通知吃早飯。”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我覺得我還能再喝兩碗粥,吃點包子。”  宋襲:“……你肚子不脹嗎?”  遠視眼從床頭去過把眼鏡戴好,“不脹。”他沒覺得自己的行為異常,“從昨天到今天,快24小時沒進食了,我得一次把前三頓欠下的飯都補上才行。”  人的肚子就那麽大,再餓也不可能一次吞下三倍飯量。  蔣夙偏頭對宋襲說:“他病了。”  宋襲:“暴食症?”  蔣夙:“或許。”  “誰說我病了!我沒病!”遠視眼聽見兩人的話,氣不打一處來,指著蔣夙道,“你一個兩次經驗的新人,懂什麽,我隻是覺得餓而已,我沒有生病,我不是病人!”  宋襲把蔣夙擋在背後,安撫道:“是我們的錯,我們瞎說的,你先別激動,冷靜點。”  招風耳憂心忡忡,擔心遠視眼的同時有害怕遭到牽連,不敢再靠得那麽近,隔老遠去扯“病友”的衣服,讓他坐回床上。  屁股一挨上柔軟的被褥,他再次看向牆上的掛鍾,“怎麽還不通知吃飯,你們快去看看,廣播是不是壞了。”  宋襲不安地看著鍾表上的時針,已經過了通知吃飯的飯點了。他搬了凳子去到擴音器下方,仰頭觀察,發現表示正常運行的綠燈是亮著的,表示設備沒有故障。  “沒壞。”他從凳子上跳下來,“可能是廣播的人忘了時間。”  走廊裏漸漸多了腳步聲。  等著開餐的人在廣播遲遲沒有反應後,開始忍受不住,準備自行前往食堂。宋襲他們在短暫的猶豫後,也加入了隊伍。  洪娜等人與宋襲、蔣夙匯合到一起,交換昨晚的情報。  洪娜:“龐郝沒出什麽問題,整個晚上憋著沒去廁所,也沒吭聲說話。倒是十點之後,我聽見外麵的走廊裏有響動。”  宋襲:“什麽?”  洪娜:“就好像……有人拖著殘廢的下半身爬過。”  食堂裏,病人們堵在打飯窗口外。  玻璃牆內沒有打飯的阿姨,也沒有盛放菜肴的大鋁盆。鬧哄哄的環境下,更加沒有維護秩序的工作人員。  宋襲找了個還算臉熟的大叔,“今天沒人打飯?”  “沒,不知道是不是遲到了。”大叔肚子餓了,心情不好,扭頭衝旁邊撞了他肩膀的小年輕暴躁的罵了一句。  小年輕挺起胸躺,看宋襲也看著自己,以為他倆是一夥的,夾著尾巴說了聲對不起,跑去另一個窗口。  前麵排隊的幾個人開始不耐煩,拳頭在玻璃上砸得咚咚作響,“喂,阿姨呢,怎麽還不出來打飯。”  “再不出來我們可就自己進去了!”  “趕緊出來,不出來我們就進去找食材自己做了。”  三個窗口外的人都在躁動,時間平靜的繼續流走。  轉眼,距離開飯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多分鍾。  被饑餓折磨的人們開始煩躁,有人懷疑,今天中午可能沒有飯吃了。  珍姐站上一張桌子,兩手擊掌吸引大家的注意,“大家靜一靜,喧鬧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大家不如安靜點,如果等到一點還沒有人出來打飯,我們就自己開門進去。”  “行,聽你的。”地上的人紛紛迎合,很給她麵子。  宋襲和自己團隊裏的人找張桌子坐下,撐著下巴望著在窗口下靜坐的其他人。  坐飛機不像坐火車,一般大家不會準備太多食物,即便是點存貨,想必這些人也不願意大方分享出來,一定盤算著留到關鍵時候好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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