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毛毛躁躁,不敢咄咄逼人,仿佛隻要他表現好一些,黴運就會遠離。  宋襲一邊勞動,一邊注意寸頭的情況。阿奇真的是很好心的在幫忙,勤勤懇懇,沒有要坑害人的意思。  不對勁。  按照婁桂芬的情況,被花農們圍著唱過歌後,會被放回來繼續參與勞動,這期間的每分每秒都可能暗藏殺機。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平,靜謐。  阿奇注意到宋襲的目光,抬頭衝他笑了一下,“有事嗎,8號。”  宋襲怔愣,過了兩秒才想起這是自己的編號。  思忖片刻,他否認道:“我不是8號。”側身指向蔣夙,“他才是8號。”  阿奇困惑地眨了眨眼,低頭從兜裏翻出一個小本子。  宋襲瞥見,上麵有照片,下麵是對應的編號。  阿奇:“你就是8號,你旁邊的蔣夙是9號。”  宋襲扶著額頭,抱歉道:“是我記錯了。”  阿奇點點頭,收起了本子,繼續手裏的動作。  宋襲隻是想試一試,看看農具上的編號跟他們自身到底有沒有直接關係。現在看來,工具上的編號的確轉嫁到了他們自己身上,而且號碼對應的人物不能錯亂,否則阿奇沒必要特意記下來。  “你怎麽……!”一聲怒斥喊到一半,驟然停止。  阿奇不知怎麽搞的,把水噴到了寸頭的褲子上,剛好在襠部。  寸頭岔開腿,覺得那水黏糊糊的,使得褲子緊緊黏在皮膚上,非常不舒服。他臉上不敢表現出懊惱,語氣卻帶著少許心煩,“噴壺裏不是水嗎,怎麽黏糊糊的!”  “我也不知道。”阿奇滿臉歉意,“要不你去換條褲子吧。”  寸頭不高興道:“好吧。”想起什麽,走到一半時,他回身道,“你不能算我曠工,我這個應該是請假。”  “放心吧。”阿奇笑得友好。  單獨行動非常危險,宋襲韓先鋒對上一眼,猶豫著要不要跟過去。阿奇像是看出兩人的意思,一改前麵的溫,強勢的擋在門口。  “上班時間,任何人不能外出。否則算擅離職守。”  寸頭看了眼被遠遠甩在身後的1號大棚的大門,除了背對著外麵的阿奇,其餘所有人都正麵向著自己的方向。  心開始不安,他告訴自己,要不別換了……思緒一頓,他突然停下。  花卉園沒有給臨時工們發放工作服,而他自己在來到這裏時,也沒有攜帶換洗衣物,所以他根本沒有可替換的褲子。  難道阿奇不知道這些?  寸頭抬頭,那排列整齊的小木屋,此時成了守株待兔的凶獸。隻要一推門,可能就會看見拿著鐮刀的死神。  他怕了,轉身想倒回去,卻撞上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背後的花農,褲腿立馬濕了。  濕噠噠的褲腳散發出難聞的惡臭,寸頭忍不住幹嘔,熏得直翻白眼。  花農丟掉手裏還裝著一半糞水的木桶,焦急道:“我帶你去洗洗!”  寸頭惡心壞了,顧不上其他,跟著花農去了公共澡堂。  澡堂裏的地麵濕噠噠的,一個吊扇正極其緩慢的轉動。  花農帶著寸頭徑直往右手邊最後一個淋浴走去,嘴裏解釋道,“白天洗澡的人少,其他噴頭的閥門都關了,隻有這個能用。”  寸頭含糊應了一聲,當場扒掉衣服,打開水。  花農怕濺到水,退得遠遠的,“你有沒有換洗的衣服,沒有的話,我去給你拿套我的工裝過來。”  “我沒衣服替換。”寸頭閉著眼睛,一張嘴,水就迫不及待地往裏流。  他呸掉嘴裏的洗澡水,抹了把臉,發現花農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少了一個人,感官上,澡堂子一下子大了很多。昏暗的光線讓四周看上去陰森而黏膩,尤其是那些布滿陳年汙垢的角落,仿佛藏著什麽。  寸頭心裏慌亂起來,伸手將裝在塑料袋裏的髒衣服從牆上取下來,想直接就著噴頭衝洗。如果洗完那人還不來,他就穿濕衣服出去。  大概是周圍太安靜了,寸頭心裏越來越慌,時不時去看一眼附近。  洗到一半時,忽然聽見一陣風聲。  他抬頭,正數的第二個風扇轉得飛快,扇葉餘下殘影,如同一把旋轉的刀子。  寸頭雙手一抖,濕衣服落到了地上。  本能告訴他,跑,快跑!  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了行動,他快速抬腳,第一步未能跨出去,澡堂子驟然暗了。  ……  宋襲他們直到上午做完工才被放出去,離開大棚的第一時間,大家著急忙慌去上了廁所,然後衝回木屋找人。  房間、被子、床下,連不可能藏人的抽屜裏他們都翻了兩遍。  沒有。  哪裏都沒有寸頭的影子。  沈婷玉:“別找了,人肯定已經死了。”  韓先鋒抬頭瞪了她一眼,“死了也得找到!萬一他身上有什麽線索呢!”他毛躁地擼了把頭發,心裏亂成一團。  宋襲說:“不在房間裏,那就在其他地方。”  如果沒猜錯的話,寸頭的死亡流程應該婁桂芬差不多。  犯錯、審判、唱歌、勞動、意外死亡,最後由草席卷起,送進焚化爐。  按照這個過程來看,他的屍體現在應該還在死亡現場。宋襲看向韓先鋒:“水房、食堂、澡堂,甚至是花農的宿舍,都去找一找,一定能找到。”  為了盡快找到屍體,八人自覺分為四組,每兩人一組,分開行動。  剛脫離大部隊,蔣夙就對宋襲說:“先去澡堂吧。”  宋襲腦海閃過吊扇旋轉的畫麵,他難以置信的看了眼蔣夙,拔腿就往前跑。  澡堂的燈正在閃爍,一些水流淌出來,打濕了外麵的地。他停在那兒,低頭看著被水染成了深灰色的地麵,依稀可見幾縷血絲浮在上麵。  宋襲閉眼祈禱,千萬不要如他所想的那樣。  蔣夙直接走進去,看清裏麵的情況後,輕飄地丟來一句陳述:“死了。”  宋襲進去一看,胃部頓時翻湧。  寸頭已經沒有寸頭了,由額頭正中間往上的頭蓋骨被削去一半,帶著頭發的那一半頭蓋骨翻了過來,就躺在澡堂子正中央。  他的身體橫躺在地上,上半身從中分開,天花板上脫落的吊扇筆直地豎在腹部。  宋襲喉結滾動幾下,忍下惡心,轉身去叫來了韓先鋒等人。  看到現場,兩個女生都尖叫起來。尤其是沈婷玉,直接躲到了蘇大爺身後,露出一雙眼睛,想看,又怕看。  澡堂的動靜太大了,引來了花農。  阿奇也在其中,他驚呼一聲,“怎麽會這樣……”  宋襲看他麵露驚訝的樣子,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一句白蓮花。  仔細一想,從阿奇打濕寸頭的褲子起,寸頭的命運就已經被注定了。隻是這份注定不是老天給的,而是阿奇這些花農的手筆。  隻是宋襲不明白,他不過是打濕了褲子,要死也應該死在房間裏,怎麽會來公共澡堂呢?  他將附近掃了個遍,最終將視線停在地上那團衣褲上。  阿奇的褲子是黑色的,上麵沾染的黃色東西很顯眼。宋襲剛走近,就聞到股臭味。  蔣夙抓住他想要伸過去的手,“別碰,髒。”  宋襲伸直的手指縮回來,“是我想的那個嗎?”  蔣夙抿了抿嘴,眼裏嫌棄,“嗯。”  宋襲:“……”第五十四章 花花世界10  褲子上的東西是人體的排泄物,宋襲記得,離開前寸頭的褲子除了有點濕,並沒有這些汙漬。  所以寸頭才會中途更改路線,來到淋浴房。  在這裏,要弄死一個人太容易了,花農們不選擇更直接簡單的方式,卻非要這麽彎彎繞繞地下手……說明犯錯之人受到的懲罰,很可能與某種特定的死亡方式相對應。  一定是他回去換褲子的途中,有人弄到他身上的。  這種對應不能被輕易打破,所以花農們才暗地推波助瀾,讓可怕的死亡變成意外。  宋襲想,這就是劇本所說的“請不要對號入座”嗎?  不要犯錯,否則就會被推向特定的死亡。  “……那個還流著水的淋浴,不是我之前洗澡的那個嗎?!”奶奶灰走進來,見慣了這種場景的他,對血腥畫麵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抗拒,倒是對流水的噴頭十分詫異,臉上青青白白,充滿了後怕。  “那天晚上燈滅了之後,你有察覺到什麽異樣嗎?”宋襲問他。  “沒有。”奶奶灰似是想起什麽,改口道,“不對,有。好像有人朝我走了過來,但當時太黑了,我也不確定。”  宋襲:“還有別的嗎?”  “沒了。”奶奶灰說,“然後我就聽見你叫我出去了。”  宋襲記得很清楚,當時洗得好好的,燈突然就滅了,他想伸手去拉蔣夙,卻碰到了一條冰冷的胳膊。然後,他就叫奶奶灰出去了。  出去之後,燈重新亮起,天花板上的吊扇越轉越慢……結合奶奶灰剛才所說,當時站在他旁邊的“人”,在燈滅了後,應該去了對麵的噴頭下,也就是寸頭死前洗澡的位置。  所以,是不是隻要嚴苛要求自己,不要犯錯,即便是撞到鬼也不會發生意外?  至於藏在浴室裏的“人”,他會是殺害寸頭的真正凶手嗎?  思索間,肩上突然一重。蔣夙的手搭上了宋襲的肩膀,將他整個人往一旁帶去。  緊跟著,一群花農風風火火衝了進來。  他們相互推搡,雙眼炯炯地看著眼地上的屍體,交頭接耳地低聲說了說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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