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過頭去,看向於懷堯。 這裏也有一個於懷堯,而在靈媒小鎮,也有一個於懷堯。 那麽……這個世界,也有靈媒小鎮嗎? 它已經異變到了這麽恐怖的地步嗎? 考古隊員們研究一番壁畫後,整裝待發重新往前走。前方道路忽然擁堵起來,跟個小山洞似的,狹窄陰暗又潮濕。壁畫也不見了,地麵凹凸不平,簡直就像沒修建好似的。 林初照常走在中間。 她知道,那個東西盯上了自己,它非常渴望把自己變成它的信徒。時刻湧上心頭的危機感讓她一刻都不敢放鬆,捏緊了背包帶。 她又看到了那隻眼睛! 它突然出現在岩壁上方,衝林初眨巴兩下,後者驚的雞皮疙瘩直冒,幾乎在看見的一瞬間就抽刀捅了過去,可她的攻擊落空了,刀尖紮在了柔軟的泥土中,沒有任何作用。 “你怎麽了?”跟在她身後的於懷堯問,伸手搭上她的肩。 林初低頭一看,那隻手的手背同樣長滿了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她,立刻想也不想地打掉。 轉頭一看,於懷堯整張臉上都長滿了眼睛,全都把委屈的目光投向她。 “林初,你發現了什麽不對嗎?”於懷堯低頭問她,話語溫和。 可他所有露在外麵的皮膚上,都長滿了眼睛,一雙雙眼睛陰冷地注視著她,猶如一條毒蛇,令人不寒而栗。 林初從口袋裏取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瓶。 那個玻璃瓶不過食指大小,裏麵裝滿了流動的綠色熒光物質,看樣子隨時準備把玻璃瓶往他某隻眼睛裏塞。 這些東西如果保持著鬼魂或詛咒的無形無質狀態她還無從下手,附在某個生物身上,反而更好對付。 “哎哎哎你幹嘛呢?”前頭的人轉過來,看這兩人都要打起來了,連忙製止。林初往後退一步,發現於懷堯又恢複了正常,正疑惑又委屈地捂住臉,想反抗又不敢。 “沒事了。”林初收回瓶子,徒留於懷堯和其他人好聲好氣解釋,隊伍總算沒有引起騷亂,繼續前進。 林初轉過身的刹那,她瞥見了於懷堯麵部轉瞬即逝的陰冷的笑。 她停下來,側過身把於懷堯拽到前方,自己走在他後麵。沒一會兒,她又察覺到了於懷堯的視線。 對方明明在往前進,正臉卻扭轉過來看著她。 “奇怪了,這一條路,我們一開始來的時候沒有這麽長呀。”還沒等林初應對,打頭人的聲音從前麵傳過來。 於懷堯的腦袋重新轉了回去。林初再次從他衣領露出的一點點後頸處,看到了一隻眼睛。 的確不太正常。 又往前走一段,依舊是黑黢黢山洞,似乎永遠也看不到終點。又來到一個熟悉的位置後,林初伸手在洞穴頂一探,並沒有摸到自己剛才刻下的記號,但她心中疑慮更深。 “我們一直在打轉。”她說出了自己的判斷,“這條路是循環的,無論怎麽走都不會有終點。” “不是吧?可能這條路比較長?”前方有人反駁。 “我之前在這裏插了一把小刀,到現在也沒有看見,林初你的說法並不成立。” 林初的記號同樣消失不見,可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和判斷力。 這條隧道就是循環的。沒有算錯的話,他們已經走了四圈了。 如果不是隧道出了其他問題,那就還有一種可能——有什麽東西,一直跟在他們後麵,抹去了他們所有的記號! 那麽,再走最後一圈試試。 如果最後一圈依舊出不去,她就必須采用別的方法了。 林初安靜下來,以棉布取出一點點綠色熒光,雙腿一撐,跳到山洞半空,把它抹在了山洞頂部,不仔細看瞧不出來。 其他人似乎根本不關注她做了什麽,等她完成後,隊伍繼續前進。 * 另一頭,陸言禮跟隨隊伍進入了大門。 和其他興奮的考古隊員們不一樣,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尊神像。 無比龐大,很難想象地下墓室竟然能放下這樣一尊塑像,人類站在它麵前無比渺小,或許就像一隻螞蟻放在人類掌心那般。 兩側盡數是巍峨嚴密深色磚石,排列成奇怪的幾何形狀,不知從哪裏泄進的天光,讓他得以看清那尊塑像的全貌。 它在笑。 猙獰扭曲的麵部,露出笑容,既像是慈悲,又像是冷漠。它的軀體上遍布碎裂斑紋,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裂開。 它在看著自己。 它想要吞噬自己。 陸言禮無比清晰地產生了這個意識。 胸口處那塊印記被活生生剜去,留下一大塊疤,並沒有產生新的印記。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它的本體,已經看到了自己,無論自己去往哪裏,都會被它注視到。 “小陸,你幹嘛呢?傻愣愣地站這兒?”刀子往他肩上一拍,奇怪地問道,“來一起幫忙哇。” 再睜開眼,一切都不見了。 隻有一間墓室,一具棺材放置高台,下方堆積無數陪葬品的墓室。沒有光,隻有他們頭上礦燈照來照去。 是幻覺嗎? 陸言禮背上包,往前走去。刀子以為他要幫忙,和他一塊兒並肩,他這人嘴碎,開始絮絮叨叨:“你說你一下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也不說話。你究竟看到了什麽?和大夥兒說說唄,我們又不會吃了你。” “上次也是,自己亂跑,害得我們全隊人都去找你……” “你說我上次亂跑,跑去哪兒了?”陸言禮忽地問他。 “啊?那……那我哪兒知道?問你你也不說。” “所以,你們是在什麽時候發現我不見?是誰第一個發現的?又是在哪裏找到了我?” 刀子回憶了一下:“就在這間墓室裏啊,大家都在幹活,周啟想找你就發現你不在了。我們出去找了半天,回來推開門一看,你就坐在棺材邊上,蓋都給你推開條縫,差點把棺材給開了。” “回去以後,一句話也不說,半夜就開始大喊大叫做噩夢,說有人要殺了你。” 想到那一幕,刀子都忍不住心有餘悸。 不好不好,咱得信奉科學。 陸言禮心想,那就是在這間墓室裏失蹤的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自己並沒有這段記憶,不知是因為並不是同一個人,還是因為某種原因忘了。 還有,棺材? “他”為什麽要打開棺材?棺材裏麵躺著誰? 陸言禮慢慢走上前去。 其他人都在小心地觀察陪葬品,把一些碎片一點點收集好,準備帶回去研究。還有些人在觀察四周牆麵的文字、壁畫。 “完全不認識的文字,看書寫方式像是屬於東方文明。但無論哪個朝代都沒有過……” “我認識。”陸言禮說。 一石激起千層浪,其他人齊刷刷扭頭看向陸言禮,目光驚疑不定。領頭楊隊長皺眉:“小陸,你說什麽?” 陸言禮又重複了一遍:“我認識這些文字。” 他已經來到了牆邊,指著上麵的文字,輕輕地念出聲。 他完全認出來了,這批考古隊員當中的幾個年輕人,就是前幾次任務中一起下墓的那幾個老人。 那一次,講解壁畫故事的領隊專家,不就是楊隊長嗎? 不同世界的循環。老了的楊隊長把故事告訴未來的他,他又回到過去把這個故事講給年輕時候的楊隊長聽。 隨著故事的講述,一眾人跟在陸言禮身後不斷往前走,麵色逐漸凝重起來。 到最後,文字消失在門邊。他的故事也已經講完了。 就在這時,所有人都聽到了來自門外的劇烈爆炸。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門外傳來一隊人急促的腳步聲,沒過一會兒,門被用力推開,露出一道門縫。外麵的人努力想要擠進來。 “林初?” “陸言禮?” 門內外兩人皆震驚不已。 “不管了先進來吧。”林初仗著自己個子小,努力往裏麵擠,“先幫幫我,推你的事情我可以解釋,我還有別的重大發現!” 其他人同樣震驚了一會兒,見陸言禮都上前幫忙,也跟著上前推門。 奇怪的是,他們進來時,推開大門並沒有那麽費勁,而現在,金屬製大門變得無比沉重,幾人合力才勉強推開。 “隻有你一個人嗎?” 林初終於撲騰著從門縫裏擠進來,轉身幫忙用力推,“不是,於懷堯還在後麵。” “哪一個於懷堯?” “不是你看見的那個。” 沒一會兒,被甩在後麵的於懷堯也出現在視線中,氣喘籲籲往門裏擠。待他進門後,林初才說:“好了,沒有別人了,關門吧,謝謝。” “可是……”於懷堯還要說話,被林初一個肘擊用力捅在他肚子上,前者立刻痛地彎下腰閉嘴。 關門的前一瞬,陸言禮看見了幾個被綠色孢子寄生的人,跌跌撞撞往這邊趕來。 “門外是不是還有人?”楊隊疑惑,“對了,小陸,這是誰?你們認識?” “沒有。”陸言禮說。 林初的臉上的防毒麵具早就摘了,衝眾人露出一個安靜乖巧的笑:“這是我朋友於懷堯,他也是來考古的。” 於懷堯:…… 為什麽他感覺這批人就很有考古價值? 他不認識陸言禮,但不妨礙他直覺這個人非常危險。當陸言禮對他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時,於懷堯渾身的表皮都繃緊了。 他總覺得,這個人下一秒就會做出一些很恐怖的事情。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