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床單枕套,看不出痕跡,莊瓷躺下後本想入睡,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了。  她還在想那個鄰居,總覺得她寫的故事並不簡單。想了很久,總算伸手從床頭櫃上拿下手機,繼續看起來。  她已經忘了,自己睡前明明是把手機放在了枕頭下。  莊瓷打開了鄰居的第一本小說。  是一本現代小說,說了一個驚豔四方的大明星,為了讓更多人喜歡自己,不惜在玄學上做手腳。什麽改名字改生日改年齡等等,改完了,還不算完。那個女明星打起了歪心思。  她不滿足於自己的容貌,一點點細紋都能讓她大發雷霆,她害怕衰老,害怕沒有名氣,也害怕死亡。為此,她去了許多地方,去尋找讓人不老不死的秘方。  如果真正能夠實現,那麽……不當人也無所謂。  她如願了,她不知通過了什麽方法讓大家越來越愛她,讓她的容貌越來越美,事業同樣紅紅火火。她一度以為自己成功了。  但……她失敗了。  故事最後,女明星自作自受,被反噬而死,在她死後,生前所有瘋狂迷戀她的人漸漸的都淡忘了她。她的影響力不再,唯獨一個道士,固執地想要她複活,為此不惜信奉邪教。  不知不覺間,莊瓷看得冷汗淋漓。  不是鬼怪的恐怖,更多是被故事中那些瘋狂詭異的人們嚇得。人恐怖起來,比鬼可怕多了。  而故事最後,非常隱晦地暗示一番,人死不能複生,或者……複生後也不再是人類。  所以……女明星最後複活成功了嗎?  抱著這個疑問,莊瓷打開了下一篇小說。  第二篇說的是一個村莊的故事。這個村莊的村民好吃懶做,沒有女人願意嫁到他們村裏,所以他們都起了去外麵拐賣的念頭,有的女人買回來以後老老實實認命了,一些不認命的便打死了丟河裏。  久而久之,村頭那條河變得血紅血紅,看上去非常美麗。村裏人借此辦起了旅遊業,一時生意興隆。  但好景不長,那條河開始帶給他們反噬,越來越多年輕男人離奇死去。大家都說,是受了那些投河姑娘們的詛咒。  村裏人害怕,去找了高人。高人指點他們不要再犯錯誤,並可以做紙紮人紙燈籠替代自己贖罪。他們把後半句聽進去了,家家戶戶都學會了紮紙人,屆時,用紙人替代自己擋詛咒,用紙燈籠讓紙人們找到黃泉路。  但……骨子裏的觀念沒那麽好破除。村長渴望給自己兒子娶個城裏姑娘,最好是大學生。為此,他動了歪心思,犯了戒。  他的兒子結婚當天暴斃,村長氣的殺了那個女孩給兒子陪葬,順便辦冥婚。他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但最終,村民們把紙紮人丟進河裏贖罪後……他們驚訝地發現,丟進河裏的是自己!  那些紙人們,代替了他們繼續活下去。他們一代又一代延續著這個村莊的故事。  第三個故事……  莊瓷心想:這些故事,好像都和一個邪神有關啊。  如果是陸言禮在這兒,必然會因為這位女鄰居記載的故事震驚。  這些……全都是他經曆過的任務!  而在第一個故事裏,已經有了“神”的蹤跡。  此刻的陸言禮,正和短期同伴們準備下墓。  繩索纏住腰,在上麵的人一點點把繩索往下放。  其他人都安然無恙,輪到陸言禮時,他一點點往下墜,卻察覺到了冰冷刺骨的觸覺。  低頭一看,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腳踝。第126章   刀子走在陸言禮前麵,先一步跳下去,打算等會兒把人接著,一抬頭,頂在腦門上的礦燈明晃晃照到了什麽東西。  他嚇了一跳,怎麽會有一隻斷手抓著陸言禮的腳?再一看,那隻手消失了,好像他剛才看錯了似的。  刀子不認為自己看錯了。  不是他吹,他這雙招子利得很,就是一隻蒼蠅在百來米遠他也能把蒼蠅腿上的毛瞅得一清二楚。他想叫陸言禮注意點,一想,萬一他也沒注意,自己多嘴反而嚇著他,隻好憋了回去。  待陸言禮輕輕鬆鬆落地後,刀子特地往對方褲腳看了一眼?  陸言禮問他:“你剛才,看見什麽了?”  “什麽我看見什麽?”刀子立刻否認,左右看看,怕引起騷亂。  陸言禮沒退縮:“剛才,你看見了,對不對?”  見他堅決,刀子不好說什麽,把人拉一邊細細盤問:“小陸,你老實交代,上次你進墓裏,落單的時候看見什麽了?”  陸言禮腦海裏沒有相關記憶,他搖搖頭:“不記得了。”  不知道刀子聯想到了什麽,麵色凝重。  陸言禮借蹲下去收拾包的機會,看了看自己腳踝。  那裏,有一道紅色手印。  他沒說什麽,站起身看向前方,帽子上的礦燈照過去,黑黢黢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待所有人下來後,楊隊走在最前麵,一隊人往裏走去,七八道光束照著前方,也不見亮堂。刀子按吩咐,站在陸言禮後麵,看見不對勁就搭把手,方平站他前頭,時不時回頭看他一眼。  這座墓奇怪得很,修在山裏,真正探尋下來卻發現不是半山腰,而是在山腳下。走了一段距離後,能明顯察覺出道路是傾斜向下的,越往前走,那股來自地底的陰冷潮濕愈發明顯。  其他人尚可,唯有陸言禮覺得渾身發冷,跟掉進了冰窖裏似的。  他呼出一口氣搓搓手,看著其他人行動如常,默不作聲繼續往前行。  現在還不到失溫程度,但他的動作難免受到影響,見他慢了幾拍,刀子渾厚的聲音在山洞裏響起:“小陸,你沒事吧?”  說罷,一隻手拍拍他的肩。  陸言禮說:“沒事。”同時,他用力肩頭那隻手甩掉。  剛才過一個小坎時,刀子幫他拎著他背後的包,他一手提包一手拿探照燈,哪裏來的多餘的手拍肩?  那隻手掉落在地,一晃眼又不見了。刀子隻看到陸言禮身上掉下個什麽白白的東西,一抹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疑惑嘀咕兩句,繼續往前走。  陸言禮知道,自己一進入這個世界就被盯上了。他從包裏抽出一件薄外套,邊走邊穿上。  同樣是下墓,身邊同樣是一群考古人員,但和上次不同,那些詭異似乎僅僅隻針對自己。  他聽到了來自黑暗深處的聲音……  很難分清到底是什麽聲音,像是人在說話,又不像是人,再仔細聽以為是風穿過無數山洞中凹凸間隙,亦或是地底深處的水流拍打。  漸漸的,那聲音變大了。  是歌聲。  像是無數人在唱歌,嘈雜淩亂,還有些尖銳的不知什麽東西發出來的聲音。  和剛才一樣,其他人一無所知,還在說說笑笑討論接下來的研究方向。  “注意一下,等會兒就是最後一道坎了。這兒不好過,大家相互幫忙。”楊隊長在最前頭說,又多提了一嘴,“特別是小陸,前後的人記得給他搭把手。”  對,就是這樣。  無處不在的特殊“關照”。  “人”也好,這些不知是不是人的東西也好,都隻針對他一個人。  這才是他完全不相信他們的原因。  刀子爽朗地答應下,走在前麵的方平也道了聲好,很快,他們聽到了水流聲。  穿過狹窄通道,前方豁然開朗,一條地下河流淌奔騰。  “小心點,這條河具有很強的腐蝕性。”楊隊長說。  第一次過時沒經驗,一個隊友想淌過去,結果腿被腐蝕到爛得不成樣子。後來他們學乖了,弄了兩根圓木下來,中間劈開後推到對岸,才勉強能過人。  楊隊長撿起岸邊的竹竿,走在最前麵,先踩上去,確定踩實了,才一點點往前進,手裏的竹竿撐著往河裏拄,不斷試探深淺。  “你眼裏的這條河,是什麽樣的?”陸言禮忽地問刀子。  刀子:“啊?”他撓撓頭,“不就一條河嗎?沒啥特別的。”  “是嗎?”陸言禮不說話了。  在他的眼前,腥紅濃稠的河水,浸泡著無數腫脹浮屍與森森白骨。楊隊長手裏的竹竿,常常恰好捅進河中的屍體,有時從喉嚨洞穿,有時戳進腐爛軟肉中,那一點點皮肉就被帶下來,順水飄到其他地方去。  萬幸,這條河不算寬,兩岸相隔七八米遠。陸言禮算了一下自己的速度,覺得可以一試。  該輪到他時,他卻讓別人先去,到後來,他排在了最後,刀子糊裏糊塗就要被他推到前麵,猛地回過神來:“你咋不上去?我在你後頭接應。”  “我走後麵吧。”  依照這些東西的惡意,他不認為自己能順利渡過。  拗不過他,刀子隻好先上去。他以為陸言禮害怕,要退了,就找個借口留在河邊,因此他邊走邊時不時回頭看看,對方還好好地站在岸邊,不知在做什麽準備。  “好了,現在快點過來吧!”刀子很快走完,連同其他人在岸邊招手,也不敢喊得太大聲,但那叫聲在洞裏來來回回製造回音,一層又一層傳進耳朵裏,令人不適。  陸言禮撿起一根竹竿,掂了掂,確定沒那麽容易斷後,謹慎地站在了木樁邊。  匯聚過來的屍體變多了,似乎都在等他掉下去,一隻隻手從河裏伸出,等著把他拉下水。  他深吸一口氣,後退幾步,助跑,並一口氣衝了上去,身形快到幾乎出現了殘影。  其他人嚇了一跳,都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像其他人一樣慢慢過來不好嗎?萬一掉下去了怎麽辦?還沒等他們回過神,陸言禮已經大步邁至簡陋的圓木中間——  四根圓木一瞬間齊齊斷裂。  果然,又來了。  手中竹竿猛地插入前方河水中,他聽到被刺中的屍體發出一聲慘叫,陸言禮沒管,如跳高般借助這股力量將自己甩向岸邊。  陸言禮敏銳地察覺到手中竹竿用力往下一沉,同時,他發現對岸的距離竟然莫名其妙拉長了一些!  自血河中伸出的一隻隻蒼白手掌揮舞得更歡快,它們在期待這個人掉下來。  落下去的一瞬間,陸言禮用力將竹竿再往下一撐,借助這股力量高高躍起,伸手攀住了上方岩壁。  岩壁濕滑,尋常人根本抓不住,他將匕首插進岩縫裏,兩手交替不斷前進,到達陸地上方後,雙手用力一拔刀,他穩穩落在地麵。  一切發生得太快太快,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時,陸言禮已經落在了他們身後,楊隊長吃驚地扭過頭去看,又轉頭看看那條河,張張口,好不容易才找到聲音。  “那什麽……沒被河水濺到吧?”  陸言禮知道,剛才兩岸變寬估計是幻覺,但如果自己真的落下去,那未必又是幻覺了。他沒有多說話,收起匕首,安靜等待隊伍前進。  和詭異打交道越多、越密切,越容易被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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