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走到窗戶邊,拉上窗簾,她餘光再次看到了偽裝成環衛工人藏在樹後的男人。  她又被盯梢了。  想到這兒,林初眼裏閃過一絲冷意。她假裝沒發覺,拉上窗簾後關燈,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她家中已經大變樣,為了防止有人潛入,林初把牆上所有的紙條全部收好,打掃得幹幹淨淨,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唯有家中電視櫃上,依舊擺著餘銜光的遺照。  *  陸言禮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景象令四人大吃一驚。  倒不是有多麽詭異,相反,不僅沒有他們想象中的血海、屍體,反而燈火通明,幾個工作人員躺在沙發上休息,聽見推門聲紛紛扭頭看過來,其中一人驚訝地問:“你們怎麽上來了?不好意思,這裏不對遊客開放。”  這反而讓他們不知怎麽回答,易筠低聲說:“他們不知道?”  的確,他們怎麽看都像正常人,一旁電腦放著大雪與壁爐聲的白噪音,窗外雨聲似乎也小了,再不複方才摧枯拉朽般要將他們淹沒的架勢。  王鵬飛同樣驚疑不定。  一個工作人員走來,發覺他們身上多少帶了些傷口,不由得警惕:“你們是來做什麽的?”  易筠害怕起衝突,連忙道:“我們是來參觀的,但是下大雨一時走不了,樓下斷電了,所以才想上來看看。”  工作人員將信將疑,幾人又湊在一起小聲嘀咕幾句後,才將他們放進去。  “現在外麵下大雨,等雨停了就離開吧。”一個女工作人員說,她給每個人都倒了杯熱茶,“來,暖一暖。”  紙杯握在手中,觸感微燙,工作人員們笑容溫和,還拿來小毯子抱枕等,讓他們暖和暖和。  按理來說他們戒心不應該這麽低的,或許是播放的白噪音讓他們逐漸放下心防,或許是他們端來的熱茶與小零食,總之,坐在柔軟溫暖的沙發上,看著那些人忙活,他們很難再認為對方是鬼。  陸言禮單獨坐在一邊,沒有喝茶,也沒有吃東西,隻靜靜看著工作人員忙碌。  他的臉被劃了一道口子,從眼角延伸到下顎,像是流下了一條細細的血淚。一個工作人員問他要不要處理,他也沒回話。  總覺得……他忽略了什麽,這幾個人,為什麽會看著麵熟?  工作人員們休息後,又起身穿上外套,繼續忙碌。  直到現在,他們才有空打量周邊環境。  怪不得不允許普通遊客進入,光大廳裏的展台中就擺放了不少幹屍,再往裏走,就是一些未經處理的蠟化殘骸。父母帶著孩子來參觀,說不定會把小孩嚇哭。  見工作人員們都很好相處的樣子,易筠忍不住挪過去,問:“最近出土的那些文物都送到這裏來了嗎?”  那些人忙著手頭的活兒,沒幾個人搭理她。隻有最開始給她倒茶的人輕輕說:“還有很多沒有挖掘出來呢。”  “我想問問,挖出來的文物裏,有沒有一枚雙魚玉佩?”  那人頭也不抬:“沒有。”  易筠有些失望,其他兩人也對視一眼,暗自犯難。  任務明確說了要該墓葬出土的玉佩,雖然沒有規定時間,但他們誰不知道?呆在任務世界越久,遇到危險的情況就越多。  王鵬飛說:“真的沒有嗎?挖出來的東西那麽多,你們有沒有可能忘記了?我們就想看一看。”  當然,他心裏可不是這麽想的,拿了玉佩,他們就可以走了。  工作人員幹脆沒再理他們,隻全心擺弄著手裏的東西。  易筠看了半天,一開始以為他們是在修複文物,但……他們捧著各種骸骨看了半天,又放下,這究竟是在做什麽?  這回輪到了井濤提問,當他問出這個問題後,距離四人最近的研究人員放下了手裏的頭蓋骨,一雙眼睛直直地盯住了他們。  “怎麽了?”井濤頭皮發麻。  工作人員忽然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骨:“這些東西從墓裏出來後,還是很想回到墓裏去呢。”  什麽意思?  井濤沒有多問,直覺讓他閉上了嘴巴。陸言禮試探性地要往門邊走,卻遇上了和在樓下一模一樣的鬼打牆。  此時,內間再次走進幾名工作人員,他們推著新的屍體走來,小推車上覆蓋了白布。  “又來活兒了。”工作人員笑著揭開白布。  白布下,放著一具又一具幾乎脫幹全身血液的屍體,皮包骨頭,眼球暴凸,死狀格外淒慘。但怎麽看都像是新死不久,皮膚是微微泛著青的慘白,並沒有蠟化後的發亮的棕褐色。  兩名工作人員將其中一具屍體擺放到陳列櫃中,伸出手在頭部摸索,而後像是摸到了什麽,從一旁取來些工具。  易筠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湊近了些看,看著看著,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涼氣飛快從脊背躥上頭頂。  這具屍體……為什麽看起來這麽眼熟?  工作人員將屍體的頭部翻過側麵,這明顯是具女屍,耳朵後有一粒小痣。易筠記得,曹儀耳後相同的位置,也有一顆一模一樣的小痣!  怪不得她覺得屍體看著麵熟,原來……這是曹儀的屍體!  易筠忍住了幾乎湧到嘴邊的尖叫,慢慢往後退,但她撞上了一道冰冷的軀體,回頭一看,一名工作人員微笑著問:“你們要去哪裏?”  與此同時,井濤也發現了不對勁。  他圍在另一個工作人員身邊觀看,但那具屍體的主人他本就不認識,因此不覺得有異樣。  但……工作人員沒有戴手套,他伸出的裸露的雙手上,開始浮顯出大片暗紫色斑痕。  俗稱,屍斑。  井濤亦慢慢向後退,忙碌的工作人員此刻抬起頭,一笑:“你們要離開了嗎?”  “外麵還在下雨,再坐一坐吧。”  “留下來吧。”  閃電劃過,炸雷幾乎能穿破耳膜。  工作人員們不知什麽時候全部放下了手頭工作,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們,一點一點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臉上漸漸腐爛。  “留下來吧……”  躺在陳列櫃裏的一具又一具幹屍也逐漸動彈起來,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搖搖晃晃從櫃子裏站起身,邁出來。  “快走!”  一行人往門口跑去,可大門不知什麽時候被關上,他們無法逃離,麵對追來的幹屍們,不得不四下分散逃竄。  又一道閃電劈過,雷聲大作。  陳列櫃上整整齊齊擺了一麵牆的青銅編鍾叮叮當當敲擊起來,密集,嘈雜,拖著長長回音,令人一聽就渾身不舒服。  和樓下一樣,追著陸言禮跑的屍體是最多的,他幾次險而又險地躲過攻擊,但再這樣下去,別說等那批人完成任務,他連活命都難。  再度被追上後,陸言禮用餘光瞥著身後,一步步往後退,他沒料到身後的簾外竟不是牆,而是另開了間小隔間,小隔間裏整整齊齊擺了幾具棺材。猝不及防被絆住小腿,陸言禮猛地向後倒去,落進棺材裏。  還好他提前將自己複製了一份……陸言禮這麽想著,眼前一黑。  “醒醒,你是誰?怎麽到這裏來了?”  再睜眼時,眼前光景同樣黑暗,幾束手電筒光照來照去,麵前是幾張放大的人臉,眼裏滿是關切和警惕。  見陸言禮睜開眼睛,一旁工作人員鬆了口氣,繼續問:“你為什麽突然出現在這裏?”  陸言禮沒回答,而是仔細打量著周圍環境。  非常暗,陰冷、潮濕,鼻腔裏滿是泥土的氣味。左右兩端皆掛了礦燈,延伸出兩條小路,上麵擺了不少工具,很眼熟。  和他在上仙村禁地中看見的墓葬內部結構十分相似,一條小道分東西,上開大洞。  眼前這批人身上灰撲撲的,沾上了不少土。  “這是哪裏?”陸言禮終於開口。  “你不知道?”  陸言禮心裏隱約有個猜測,但不肯定。他沒有答話,一行人麵麵相覷。  不一會兒,遠處再度傳來叫聲——又有人掉進來了。不知道是從哪傳來的,陸言禮看見他的目光一下變得警覺,向那個方向望過去。  跟著掉進來的是井濤,很快,易筠同樣進入了這片空間,到最後,王鵬飛也被小隊成員發現。  他們竟是一齊被傳送到了正在發掘的墓葬中!  陸言禮表現的有些疑惑不解,三個任務者則暗自猜測,是不是任務將他們送到了雙魚玉佩附近?否則,他們根本不知道玉佩在哪裏,怎麽找?  現在他們已經確定了,玉佩肯定還在墓裏,雖然沒挖出來,但好歹有了個目標,不是嗎?  “你們真不是來偷東西的?”小隊隊長仍在懷疑,上上下下打量他們。  “真的不是,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突然來了。”井濤咬死了己方不知情的立場,在小隊成員說送他們出去時不願離開,並反複保證他們可以幫忙,不會搗亂。  總之,在四人死纏爛打下,他們竟也真的留了下來,一起幫忙發掘。  目前為止,墓葬的發掘已經到了後期階段,即將探索幾間主墓室。他們降落的地點就在東西墓室交界處。  看隊伍前進的方向,顯然是東邊。  陸言禮安安靜靜跟在隊伍中。小隊前進的速度太慢,時不時還需要停下等待,以便他們拂去厚重灰塵,記錄下刻在牆壁兩側還未見天日的文字。  其他三個任務者都不耐煩了,恨不得立刻開始挖寶物。陸言禮卻很有耐心,  他正需要了解這座墓葬的主人的信息。  隨著前進步伐,兩側青磚牆麵顯露出的文字逐漸消失。方才考古隊成員的進度慢,就是因為他們在努力記下這些文字,並試圖翻譯。  “真的很奇怪,這種文字在曆史上……至少我們目前的記錄上,從來沒有過。”考古隊中年齡最大的中年男人邊記錄邊思索,手頭小本子上畫滿了符號。  陸言禮正走在他身邊,眉頭一跳。  為什麽他可以把這種文字記下來,自己卻不行?  “冒昧問一下,你對這些文字的翻譯有思緒嗎?”陸言禮很想知道牆上記載了什麽。  那個專家搖搖頭:“還沒有那麽快,現在隻是摸出了一些規律而已。”他興致勃勃指著本子給對方看,“你看,像這個,彎彎曲曲的流線,出現了好幾個地方,它看起來像什麽?”  “水?”  “對,我也猜是個水字,但現在證據還不足,需要回去慢慢研究。”說罷,專家歎了口氣,“從未見過的文字和前所未見的風格的陪葬品,這一定是考古學界的一大發現!”  說話間,他們拐過一個彎,前方小隊成員驚喜不已:“岑隊,這裏發現了壁畫!”  “什麽?”被稱為岑隊的專家健步如飛趕過去,其他人同樣紛紛奔去。一個隊員正慢慢用工具清理掉牆上的積灰,讓牆麵上漂亮的色彩一點點顯現出來。  看樣子,這還是一條長壁畫!其他人沒閑著,同樣拿了工具準備幹活,但考古小隊對這四人依舊抱有疑慮,加上需要技術,所以並不讓他們插手。  陸言禮幫忙舉燈照明,他站在走廊另一側,專注地解析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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