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青磚踩出咚咚咚聲響,她似乎聽見了不少聲音,有人在歎氣,有人在歡笑,可她顧不上那麽多了,隻拚命往回跑。  路口處,安星宇靜靜地注視著她遠去的身影,驀地,他化為一陣青煙,消失在原地。  她想要重新回到下墓的地方,想去東邊探索。可當她按記憶往回走時,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她像隻無頭蒼蠅般,在墓室裏打轉,無論去哪個方向都隻能看見一模一樣的青磚牆與地板,前方漆黑一片。  說是墓室,其實更像一座迷宮吧?  這片地方太大太大,林初身上的幹糧基本吃光了,她跑了很久很久,也沒有看見出路。  而因為幽暗的環境,她也看不清一路跟來的陸言禮。  她忽然察覺自己的衣角被拽了一下。  “又是你嗎?”林初自言自語,“別逗我玩了,我得趕緊出去啊。”  祭祖完成不了,她會死在這裏。  雖然不怕死,但是能活久一點誰不想呢?  手電筒放在一旁,光圈裏照出一個人影。  人影用手指一筆一畫寫著什麽,林初揉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咬咬牙,她站起身,手電筒的光照上去。  大不了就是死唄,不如跟上去看看。  陸言禮帶著林初,飛快行走在幽暗的地下迷宮,穿過一間又一間墓室,林初發現,那些墓室的麵積越來越大,墓室外的珍貴陪葬品也越來越多。  她有種感覺,自己正在往墓室中心跑去。  墓室的中心,有什麽?埋葬了什麽人?  長時間以壓縮餅幹和小麵包充饑,林初的胃已經餓到燒心,手腳酸軟,但此刻心底湧上的強烈求知欲又令她努力打起精神,往前走。  大年初一祭祖。  初二,自然就不算了。  距離初一過去,還差不到三個小時。  他們已經在地下待了近一天。  陸言禮掐著時間。如果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他們再完成不了……  那他隻能選擇將林初引進死路。  *  山腳下,上仙村。  村裏來了不少外來人。  剛化成村民形象的惡靈們站在村口,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村外的一群看不清麵貌的紅袍人。  現在,那群人要闖進村內,要搶走他們的寶藏!  但不知為什麽,它們隻站在村口,沒動彈,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禁地內,兩個紅袍人飛快挖掘著一座墳墓。  袖袍下伸出的手,赫然是蒼白的利爪。  它們很快就挖出了一座小小的棺材,沒有絲毫猶豫,尖銳利爪一劃,棺材蓋被輕易掀開,露出裏麵屬於孩童的小小骸骨。  這麽多年過去,屍體早已腐爛,一丁點皮肉也不剩下,隻有森森白骨,再仔細看時,會發現骸骨的頭頂釘了一枚粗大血紅的長釘,從天靈蓋一直釘穿了喉嚨!  又有數根血紅色長釘,將骸骨的肩胛骨、臂骨、腿骨等分別釘在棺材內,不讓骸骨逃脫。  可是,本該釘在左臂的那根釘子不見了。  棺材蓋上方的左邊,有幾處輕微的抓撓痕跡。  紅袍人看也沒看,兩人一前一後將棺材抬出。而後,它們取出一根新的血紅色長釘,似乎在鮮血中浸泡了很久很久,尖端鋒利。它們用力對準左臂骨上一點痕跡,用力插了進去。  村內,紅裙小女孩突然捂著手臂尖叫起來。  直到這時,紅袍人才抬起頭,慢慢往前進。  一點一點地,走進了這座村莊。  沿途不斷有村民撲上去,和它們撕扯在一起,嘶吼、咆哮、腥臭氣味同濃鬱到極致的血腥味摻雜交融,但大多數結果是雙雙化為青煙,消失不見,紅袍散落在地上。其他紅色身影繼續前行。  沒過多久,地麵上被風吹得微微起伏的紅色長袍裏像是長出了人體似的,左右一抖,迅速成形,飛快跟上去,重新回到隊伍中。  漸漸的,村民的數量越來越少。而他們的隊伍,也逐漸來到後山山腳下,張伯的家中。  那裏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廢墟中央,是一處方圓約一米左右的洞。  紅裙小女孩坐在廢墟外,無瞳雙目流下兩行血淚。她死死地盯著那群身著紅袍的惡靈。  鬼不會懂得退讓,寶藏已經成為了它們的執念。真正的張慧萱見它們沒有停下腳步,直直衝寶藏而來,嘶叫一聲,化為一道巨大的血紅色身影。  這是她的寶藏……是她的!  仍在地底的林初和陸言禮並不知道村中發生的事情,對於羅鶯想回到村裏的心態他們並不了解。  他們正在被墓室中驚醒的東西追殺。  活人的氣息,能使亡靈複蘇。當林初經過一片青銅車馬陪葬時,她眼尖地發現,那一片人俑似乎動了動。  不是錯覺,她想要到達主墓室,就必須經過陪葬坑。而當林初小心地從上方走過時,陪葬坑裏,所有的人俑齊齊蘇醒,朝她奔來,盔甲於黑暗中發出整齊的金屬碰撞聲。  又累又餓的林初一骨碌跑得更快,她怕看不清陸言禮,不得不伸出一隻袖子,手縮進袖子裏,讓他拽著自己跑。  並沒有什麽用,身後追來的東西越來越多,除了身披盔甲的士兵,還有各種衣物已經腐化的白骨。  快點!再快一點!  林初累得不行,但一回過頭看見拎刀追著自己的鐵甲,她渾身立刻又充滿了力量。  “怎麽辦?前麵也有!”  前方道路上,同樣出現了一批白骨,慢慢向她走來。  陸言禮一頓,幹脆拽著她慢慢向上移動,到最後,林初整個人都被他拽到了天花板上。  “這就是大佬帶飛的感覺嗎?”林初喃喃自語,看著底下湧來的白骨群,它們似乎想堆成高塔來捉住自己,但陸言禮拽著她跑得很快,迅速通過了那一片擁擠。  放下地後,林初拔腿就跑。  又過了很久,他們總算來到了主墓室外。  距離十二點,還差不過半個小時。  主墓室似乎是獨立於整間地下墓場的存在,位於二層台上,四方封閉,二層台中央似乎做了噴泉設施,直到現在還在運作,汩汩泉水流淌,注入底部清池。  地麵堆積了一圈用處不明的青銅器,同樣有一具殉葬的白骨,似乎是建造墓室的工匠。  林初倒是想拍照,但她隱約記得這些東西不能拍,容易對文物造成不好的影響,因此隻看了個模糊的輪廓後,她環繞著二層台走了一圈,犯難。  她個子小,二層台底部懸空,隻有水流。她怎麽過去?  屋漏偏逢連夜雨,幾條通道都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  “不管了,陸哥,麻煩你帶我上去,往中間丟準了。”林初一咬牙,貼近牆麵。  二層台外環繞封閉墓室有一圈平台,可以站人,但距離屋頂足有十幾米高,真從上方掉下去,不死也殘。  可現在的確沒有其他方法。  陸言禮思考不過半秒,立刻抓住她的衣服,一人一影子皆挪移到二層平台上方。  他現在變成了一幅畫,除了時不時產生僵硬感覺外,不會勞累,不會疲倦,這點事情對他來說很容易。要不是怕一直抓住林初會不小心將她也拖進牆壁,他真能這麽做。  “可以了,來吧。”林初咬緊牙關,全身努力蜷縮起來。  話音剛落,陸言禮便鬆開手。  “砰”的一聲,林初狠狠摔落在平台上,她護住了腦袋,整個人都有點發暈。  但內髒似乎摔出了問題,肋骨好像斷了一根,腿也摔傷了,腳腕腫起,她一瘸一拐站起身,忽地彎下腰咳嗽起來,咳出一大口血和一點組織碎屑。  陸言禮已經來到了墓室門前,示意她進去。  “靠……好在回去以後能自動治好,不然我的醫保又要扣錢。”林初抹去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踉踉蹌蹌來到門前,她感覺很不好,全靠意誌力死撐。  “玩一次不帶繩的短途蹦極?刺激刺激,嗷……”  出乎意料的是,輕輕一推,門開了。  泄出一絲燭光,將整間底下墓室照亮。  不會吧?有光?  林初竟覺得那些光芒太過刺眼,她用力一推,大門打開,而墓室裏亮起的燭光此刻齊齊熄滅。  墓室重歸黑暗。  林初打開手電筒,慢慢進入。  墓室裏,還有一道一模一樣的影子,安靜等待。見她進入,那道影子伸手一指,林初看見了裏麵的壁畫,還有神龕前的香爐。  祭祖……  任務……  她痛得幾乎神誌不清了,勉力起身,來到神龕前。  究竟怎樣才算完成?  她跪倒在蒲團上,感覺好受了一些。  麵前的五仙圖似乎在變幻,她盯著血海看了一會兒,目光逐漸發直。  陸言禮從自己的影子身上取回玉佩,他口袋裏還有一把小刀。他再次移動到了天花板上,手裏的刀正對準跪在地麵的林初。  隻要他一鬆手,刀就會墜入林初的脖子。  隻有十分鍾不到了。  他注視著底下的人。  林初的目光一點點變得迷離,耳畔似乎響起美妙的歌聲,這歌聲令她恨不得想要將自己全身心完全投入進去,想要將自己獻給神靈……  “我……”她不知不覺吐露出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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