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還能聽到他們的哭泣聲。  謝子清再度回頭看去。  小女孩依舊不緊不慢地走著,她的個子很小,走的也不快,可她和不斷狂奔中的村民們之間的距離還是在一點點拉近。  “嘻嘻嘻嘻……”  寂靜夜裏,隻有村民不幸身亡前的哀嚎,和小女孩銀鈴似的笑聲。  沿途跳出不少白色紙紮娃娃,蹦蹦跳跳,在血池中玩耍。  殘肢、器官、被浸透的粘稠黑發、皮膚……盡數成為了它們的玩物。  謝子清一陣發冷,不敢多看,立刻埋頭狂奔。  前方,陸言禮已經跑到了村口,大步邁出。  但令他遍體生寒的是,一步邁出去,他眼前天旋地轉,再回過神來,四周幽暗寂靜,麵前是……是一座熟悉的斷橋。  比之前聞到的更加刺鼻的腐臭味,從橋下洶湧地撲過來。  “你給我抓魚……快點……嘻嘻嘻嘻……”  小女孩清脆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  下一秒,他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斷橋邊緣,手裏提著釣竿,腳邊放著小桶。  舉目皆漆黑一片,唯有斷橋下的屍體如海浪般層層疊疊湧上來,泡得慘白發漲的肢體交纏,即便是在漆黑的水中依舊明顯。  不……河水不是漆黑的……  陸言禮努力遏製住生理性不適。  這條河……是徹徹底底的血河。  他定定神,熟練地勾上“魚餌”,釣竿一甩,魚線落入血河中。  魚餌落下的一刹那,底下的屍體跟瘋了似的拚命湧上來,哪怕死了,它們也在爭搶,相互撕扯,肉屑橫飛,水麵湧起巨大浪花,腥臭味愈發濃鬱。  村裏其他地方同樣如此。  嚴光耀帶著卷軸拚命奔跑。  隻要跑到禁地,隻要到了禁地……他就安全了……  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狂奔,剛跑出村口,身前的三人便齊齊消失不見,嚴光耀來不及害怕,隻一個勁兒拔足狂奔,好不容易拐進了森林,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又回到了村長家中。  神龕上,胡三太奶的神像已經被打翻。  狂風刮過,大門關上。  嚴光耀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秒,還有些慶幸。  他沒有把卷軸帶回來。  就在眼前一黑的那一個瞬間,他把畫卷丟了出去。  總會有人找到它的。  陸言禮並不知道其他人的情況,想來不會比自己好到哪兒去。下一秒,他身側多出一個人。  是安星宇。  他同樣被帶到了這個地方。  “一起抓魚……嘻嘻嘻嘻嘻……快一點呀……”  安星宇錯愕不過一瞬,同樣和陸言禮一起坐下來,簡單處理好後,魚線甩入水中。  更加洶湧的浪濤湧起,幾乎要湧上橋麵。  兩人不由得擔心。  照這樣下去,再來一個人,底下屍體掀起的波浪便會將他們卷下去。  令他們不安的是,又過了半分鍾,麵上猶帶恐懼之色的謝子清同樣出現在橋上。  “怎麽辦?我們逃不出去了……”謝子清在看清楚周圍景色的一瞬間後就已經嚇得麵無人色,他握住手裏的釣竿,求助地看著另外兩人。  陸言禮手中的釣竿動了動。  有“魚”上鉤了。  他不知為什麽,並不感到慶幸,自心底湧出的某種強烈直覺令他並沒有將那條魚釣起,而是靜靜等待。  過了一會兒,魚遊走了。  與此同時,他們三人都聽到了森林裏傳來的野獸嘶吼。  很難形容傳入耳中的吼聲,已經完全脫離了野獸的範圍。謝子清茫然地向聲音來源處望去,很快他就被陸言禮拽到一邊,後者沉下臉:“你先來,快!”  謝子清感激地看他一眼,沒多想,立刻蹲在安星宇身邊垂釣。  安星宇似乎明白了什麽。  過一會兒,他手中的魚竿同樣浮動。他輕輕往上拉,待那條魚浮上水麵後,他的瞳孔猛地一縮,手鬆開。  他的“魚”同樣遊走了。  森林裏,慢慢走出一隻足有兩人高的,半身白骨半身腐肉的狗。  之所以說是狗,是因為它還能勉強看出幾分狗的影子,它一點點從森林中走出,掉落了眼珠的黑洞洞眼眶直視向三人。  “怎麽辦?你釣上來沒?”謝子清嚇得魂不附體,急忙向安星宇詢問。  安星宇咬咬牙:“沒有。”  說話間,謝子清的釣竿動了動。  他大喜過望:“你們沒有的話,快點來幫我,我釣上來了!”說罷,他用力地往上拉。  安星宇伸手去幫他,陸言禮同樣如此。後者一接手,前兩人頓時輕鬆不少,三人齊齊一用力,一條慘白腫脹的人體從河中飛躍而出,落在橋麵。  謝子清還沒有察覺到不對,他喘著氣擦去額頭汗水,陸言禮從口袋裏取出一枚玉佩,放在屍體身邊。  那隻狗一點一點走近。  “哎?陸哥你幹嘛呢?”謝子清沒察覺到不對,打算繼續去河邊釣魚,“看來我今天手氣不錯,等一會兒你們幫我。不然我們麵對那隻狗遲早得完蛋。”  他說著,突然瞪大了眼睛。  眼前出現了謝子清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的一幕。  橋麵上的那一具屍體……竟然變成了兩具?  為什麽?怎麽會這樣?  安星宇同樣瞪大了眼睛。  陸言禮沒打算解釋,很快,他又複刻出了第三具屍體。  直到現在,謝子清才察覺了不對勁。  “等一下,這幾個屍體。”他有些遲疑地問,聲音幹澀,“你們沒有覺得,它好像……它好像……”  那隻狗已經走到了近前,低下頭。  陸言禮用力一推,將其中一具複製體推出去,滾落在野獸噴射出腥臭灼熱的鼻息下。  它嗅了嗅,開始進食。  當它咬下第一口時,謝子清慘叫一聲,大腿被什麽無形的東西咬下,血液四濺。  他終於知道那具屍體為什麽看起來不對勁了。  因為,那就是他自己。  又一聲慘叫,身軀被咬下一半。  他徹底沒了聲息,再也叫不出來。  安星宇閉了閉眼睛,不忍多看,但那隻狗顯然不是吃一具屍體就能夠滿足的,他在咀嚼聲中問陸言禮:“現在我們怎麽辦?”  陸言禮說:“隻能先喂飽它,然後想辦法逃跑。”他轉頭看一眼安星宇,目光中有些後者看不懂的意味,他以為陸言禮要說什麽,然而對方還是什麽都沒說。  “要盡快。”  “好。”安星宇點頭。  他很想問陸言禮拿著的東西是什麽,但現在這種情況不是解釋的時候,隻好守在一邊,警惕地望向四周,然後,他將複製出的其他屍體稍微拖遠了些,盡量拖延時間。  陸言禮動作很快,估算著狗進食的時間,飛快複製出一具又一具屍體。  雙魚玉佩不知從何而來,它的特異功能形成緣由亦不明。但陸言禮試驗過,短時間內進行大量複製會暫時耗光它的部分能量,當能量耗盡後,需要放置一段時間才可使用。  水庫邊之前也死了幾人,安星宇順手將他們的屍體拖了過來,就在橋麵屍體好不容易達到三具時。陸言禮一拽安星宇,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向外飛奔而去。  村裏此時已是一片煉獄景象。  腥風肆虐,無數慘白紙紮小人蹦蹦跳跳玩耍,幾乎家家戶戶都傳來屬於人的慘叫哀嚎。  陸言禮看也沒看,隻拚命狂奔。令安星宇驚訝的是,他一邊跑還在一邊打電話,不知打給誰。  “你在和誰通話?”安星宇一腳踢開一個咬上他褲腿的紙紮人,額頭滲出汗珠。  陸言禮說:“林初。”  “什麽?!林初?”安星宇震驚。  “她沒死。”陸言禮隻解釋了這麽一句。  既在意料之中又令他不安的是,電話沒有接通。  又打了一次,依舊如此,不知是哪方的原因。他轉而撥給羅鶯。  “聽著,安星宇,那幅畫很重要。沒有那幅畫,我們可能永遠也沒有辦法擺脫詛咒。”陸言禮苦笑一聲,“我們得找到那幅畫,然後去禁地。”  安星宇雖然猜到了這個結果,但部分線索缺失使他無法完整推出整條邏輯線,他喃喃問:“為什麽?”  “你沒發現嗎?普通的村子裏,一般都會有一個大姓,彼此間都有血緣關係。但這個村不是這樣的,幾乎每家每戶,他們都沒有任何關係,姓氏不同,長相除了像狐狸外,也沒有任何共同點。”  陸言禮麵不改色繞過前方樹枝上落下的一截屬於人類的血淋淋的大腸,繼續說:“村裏沒有祠堂,沒有族譜,這幾天我問過了許多人家,他們都是外來人。”  “都是……和我們一樣的外來人。參加了祭祖後,他們就成為了上仙村的村民,就會承擔一部分詛咒。”  所以,沒有一個村民表示對外來者的排斥,他們熱情且好客,希望留下這幾個外來者。  可安星宇等人必須參加祭祖,祭祖後,他必然會承受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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