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張被揭下來了。 隻是,他的臉上依舊紅彤彤一片。 因為他在撕下紙張的同時,把自己的皮也撕了下來。如果他低頭認真看一眼手裏的紙,就會發現,上麵還貼了一層柔軟的皮質物。 但他一直沒有看見。 “等等我!”小李興奮地向前跑去,手裏還揮舞著那張鮮紅的、滴著血的紙。 離他不遠處的村民回頭一看,立刻被嚇得魂不附體。小李這分明是變成了鬼啊!他停也沒停,拔腿跑得更快。 一群人總算跑出了樹林,一見到村裏熟悉的房屋時,不少人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死裏逃生的慶幸感令一些人直接坐倒在地,嗚嗚咽咽哭起來。 “別哭了,現在大家點點,還有多少人吧?” 剛才的一出鬧劇,也並非所有人都跑去了水庫,有些年紀大的跑不動,幹脆回家裏坐著,還有些人在地裏沒聽見。當這批人從水庫回來後,他們也沒露麵,隻好奇為什麽今天村裏人變少了。 有個別人以為家人去了張伯家中吊唁,找上門去,結果同樣死在了那裏。整個村的人口在短短一天內,就損失了近五分之一! 甚至……連村長也死了。 村長和其他村民不同,每一屆村長都會從上一任口中得知村裏的秘辛,這些秘密能夠使他更多地留存住上仙村的人。而這些秘密,絕不是普通村民能夠知道的。 現在,村長死了,意味著村裏的一些秘密將會永遠變成秘密。 “怎麽辦?怎麽辦啊……”一個中年女人越想越悲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哭得格外響亮,把其他人哭泣的聲音都蓋了過去。剛才還在勸人的村民名叫嚴光耀,他立刻回過頭安慰:“趙嬸子,別哭了,這也沒有辦法,大家還是按照村長之前說的,先各自回家吧?” “你說的好聽,現在村裏就是在鬧鬼!回去不是找死嗎?”趙嬸子麻溜從地上爬起身,“我是被騙了才嫁進你們村的,我男人早沒了,現在我要回去,我閨女還在大城市裏呢……” “趙嬸!”嚴光耀一聲大喝,“你真以為這能躲得過?你已經是我們上仙村的人,就算你跑到國外去都沒用,還是會被詛咒殺掉!” “不可能!我不信。”被稱為趙嬸的人一臉崩潰,“我,我閨女都在城裏買了房嘞,她說要接我過去享福嘞。我男人死了,我不是你們村的人了。” “但是族譜上有你的名字。”嚴光耀說,“真正清算起來,你走不了。” 趙嬸愣住了,捂著臉痛哭流涕。 嚴光耀的話引起了陸言禮的注意。 詛咒……村民們受到的究竟是什麽詛咒?如果他們離開上仙村,會發生什麽? 為什麽有不少年輕人卻又可以離開村子呢? 村長死後,嚴光耀似乎挑起了大梁,他本就是村長指定的下一任村長,現在他一臉鎮定地指揮大家,倒也慢慢穩定了軍心,不少人同樣冷靜下來。 安星宇示意於桓,後者有點不情願,但他知道自己如果再繼續毫無作為,說不定真的會被拋下。因此他裝作好奇的樣子,湊到嚴光耀身邊。 “那什麽,我就問問,既然說大家都不能離開上仙村,為什麽我們還能去外麵?” 嚴光耀一臉不可思議,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問這個幹什麽?該不會是想逃跑吧?” 於桓:“哪能啊,我可是回來祭祖的,我就是想問清楚。” 隻是,不管他怎麽問,對方也沒說,隻安排著大家各自回家,要是住處離張伯家近的,那就先住朋友家裏。 就這樣,他好說歹說,將大部分村民都勸回了家。 陸言禮等人不必他勸,在大家離開後同樣離場。 至於今晚會死多少人……誰知道呢? 折騰了那麽久,天已經慢慢暗了下來,嚴光耀靜靜地注視著不遠處茂密的森林,搖搖頭,往村長家走去。 他需要拿到村長家裏的藏寶圖才行。 * “不覺得嚴光耀的態度很奇怪嗎?”一回到住處,四人剛坐在客廳裏,於桓便迫不及待地說,“他讓所有人分散住開,也不知道要幹什麽。” “其實,住在一起也不能怎麽樣吧?他們也沒法擋住鬼。”謝子清說,“反而分散一點好,集中在一起不是讓人一鍋端嗎?” 安星宇說:“現在天晚了,晚上最好不要出門,還是明天再探查一下吧。” 陸言禮點點頭,補充道:“現在村裏的都是隨機殺人,沒有規律可言。我建議大家今天不要回房間,就在客廳裏休息,兩兩輪流守夜,一旦遇到危險,立刻把其他人叫醒逃跑。” “我們真的不睡覺嗎?”安星宇有些擔憂。 陸言禮搖搖頭:“幾天前,我睡著了,依舊遇到了鬼壓床。”所以睡著並不能避免鬼怪侵擾,反而會喪失主動權。 真正的危機時刻已經來臨,睡也無法安穩,說不定鬼就躲在被窩裏要害人性命。他的話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認同。 四人很快就排好順序,於桓和謝子清守上半夜,安星宇和陸言禮守下半夜。 那兩人已經把陸言禮也當成了任務者,陸言禮沒反駁,一切默認。反而安星宇有些提心吊膽,生怕他們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讓陸言禮起疑心。 他們住在一棟樓房內,睡前,他們將二樓所有的房間的燈打開,門窗鎖上,而後來到一樓大廳,同樣門窗關閉,燈也關閉,隻有從二樓泄出的一點燈光能照清楚。 陸言禮和安星宇和衣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謝子清和於桓坐在一起,小聲聊天。 說是讓他們先睡,安星宇卻睡不著,他總覺得這次任務自己忽視了什麽,直到現在他也沒有遇見羅鶯,神同樣沒有傳來指示,這令他很不安。 陸言禮閉上眼睛,呼吸平緩。 他很多很多年沒有認真睡過了,早已經養成了淺睡眠習慣。有時候如果有必要,他甚至可以睜著眼睛休息。 他同樣在思考關於禁地的事情。 還有全知神,雙魚玉佩…… 它們之間是什麽關係?那個“神”所謂的複活,為什麽會和雙魚玉佩的功能如此相似? 還有,村長家裏的那幅畫…… 寂靜的夜裏,突然響起了水滴聲。 滴答。 滴答。 從樓上傳來,格外明顯。 本就是驚弓之鳥的於桓一下子頭皮發麻,他瞬間想了很多,什麽鬼打開水龍頭、鬼殺了人之後的滴血聲等等。但他不能大喊大叫出來,隻能強行忍住。 鬼……是鬼來了! 他的心跳得很快,幾乎要蹦出嗓子眼。 滴水聲從二樓傳來,說不定,鬼已經到了二樓! 接下來它會去哪兒?它一定會下樓吧?這樣,自己一定會被發現。 目光在陸言禮和安星宇熟睡的臉上打了個轉,於桓胸口劇烈起伏幾下。 要不要…… 不不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如果把他們叫醒,不是也提醒了鬼嗎? 可是,如果沒有安星宇,自己真的能活下去嗎?這幾天的生路都是他提醒自己的。 他輕輕推了推坐在自己身後的謝子清。 “哥們兒……” 謝子清沒有動靜,從他身上,傳來不詳的冰冷氣息。 幾乎是一瞬間,於桓就想到了什麽,他僵硬地轉過身一看,對上了謝子清的正臉。 可他們……明明是背對坐著的。 鬼不在二樓!它就在一樓客廳!! 於桓魂不附體,他自己都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抑製住湧到喉嚨口的尖叫,悄悄地,一點點站起身,朝門口退去。 他輕輕打開大門,而後猛地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於桓心跳得很快,他滿腦子都是有鬼,也不知自己做的對不對,但剛才一瞬間湧上的強烈心悸感使他下意識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直到夜間濕冷空氣侵入腦海,他才開始後悔。 自己頭也不回跑了,安星宇和陸言禮還在睡覺,他們會不會…… 另一個微弱的聲音卻告訴他,這不是正好嗎? 正好,他們可以替自己擋一劫。 這麽想著,他忽然察覺了一點不對勁。 這條路……有這麽長嗎?月光下,一眼望過去,竟然看不到邊。 於桓冷汗猛地落下。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剛剛跑出來的時候,似乎……沒有關門? 他回過頭去,想看看自己跑了多遠。而他忘了無數個前輩在網站上發出的經驗總結,其中最經常提到的一條就是:不要回頭。 但他實在太害怕了,寒風刺骨,吹得整個人也瑟瑟發抖,沒有空去想其他事。他回過頭去,發現身後是和身前一模一樣的,一眼望不到邊的長長馬路。 於桓永遠也走不出來了。 房間內,謝子清不小心打了個盹,再醒來時,令他無比恐懼的是,就坐在自己身後的於桓竟然不見了! 他立刻叫醒了安星宇和陸言禮,後兩人本就沒睡,三人睜開眼後,立刻發現,客廳大門居然被打開了。 究竟是不是於桓開的門,現在已無法證實,他們匆匆找過幾圈後,確認於桓的確是失蹤了。 這下幾人再也沒心情睡,一道坐在院子裏,睜著眼睛守到天亮。 太陽照常升起,驅散滿室黑暗。 村民們陸陸續續起床,昨天的經曆把他們嚇得夠嗆,但人還活著,日子就得繼續。家裏少了人的,還沒來得及哭,就聽見村裏的廣播聲響起。 新任村長嚴光耀讓大家都去廣場集中,他有話要說。 “你們說,到底有什麽事?” “他是不是想到了什麽辦法?還是說,麗麗回來了?” “要不然大家幹脆去禁地躲一躲好了,反正隻剩下這麽一兩天……” 陸言禮等人同樣出門,聚在人群裏,聽村民們嘮嗑,試圖提取出一些有效信息。 嚴光耀已經在村中廣場上等待,他身上穿著送葬用的麻衣,頭戴喪帽,手裏還拿了一幅畫卷。 安星宇一眼就看出,那是掛在村長家中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