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鋪往西南三四裏地,有一片地方是售賣各色糧食、肉類、雜貨的區域。但若是要大量發展他們的教徒,除了確實有其過人之處及得到蒙古上層貴族的支持外,也有點頗不容易,壯大十分困難。


    草原上,除了一些較早來此的回回教建有稍好些的清真寺,景教、猶太教的教堂還是十分簡陋。而後來的佛教,回其喇嘛帶有不少房中秘戲之技,深得蒙古奴隸主貴族的喜好;全真教是得到成吉思可汗的敕令認可,長春真人還被封為國師,是屬於官府的國教,故而這兩大教門的寺廟宮觀倒是建得十分輝煌氣派,完全不同於別的寺、堂般那麽寒酸。


    道教符錄派也借了全真教的餘蔭,這些年也進入到大草原上裝神弄鬼。此時的草原上,特別是大斡耳朵這一帶,擠滿了五花八門的各種教派,行道傳教的人四處亂竄。使得這裏好不熱鬧。整個蒙古草原,佛道兩家的信眾最多、勢力最大。也是旗鼓相當不分上下,神仙與菩薩明爭暗鬥各顯神通,讓人覺得眼花繚亂無所適從。他們虔誠地代言人及弟子——道士與和尚——不時在香火利益的驅動下,於各寺廟宮觀的神跡顯現後覺得不過癮,經常氣不過對方一時占了上風,信眾、香資大量流失。便紀念徒子徒孫上門聒噪吵罵,一旦動嘴不行而交起手來,傷人的事件層出不窮,甚至於命案發生也是有的。


    在大斡耳朵這一塊地麵上,由於有符錄派在此建了四五個草庵。他們的加入,卻是令道教明顯優於佛教。雖然符錄派的人除了打打醮祈福求平安,畫些靈符驅邪趕鬼,祝由加丹丸藥散治病,順帶倒賣不老金丹、下三春藥騙些銀錢外並不多事,對佛道之爭也不想多管。不過符錄派的道士們也實是有些法力、表麵上看頗具神通,什麽用了把桃木劍砍刺在收了妖怪的黃裱符錄上出現紅色的血痕便是誅妖。什麽滾油鍋內按下邪物煎炸除鬼而不傷手等等,唬得各色人等一愣一愣的。有如此道法神通在身,也沒什麽不開眼的喇嘛和尚會無事生非的去惹他們自找麻煩。勢力有不明顯的差距,勢弱的一方自是不敢造次生事,凡事忍讓一二,也就和氣生財了。


    出了鐵匠鋪往南走出三裏,丁成誌走到一個破柵棚邊,聽到裏麵傳出“噯……喲……死了。抬床晃動間,可以從布幔間看到上麵有一個年近四十,打扮得極為光鮮的蒙古貴婦斜坐於抬床上,目光四下遊動,饒有興致地看著這裏嘈雜忙碌的賤民奔走。她不時看一眼畫在竹木為骨外塗泥土牆壁上的那些行淫作樂圖,對這些圖畫和寫於旁邊的那些漢字,更是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嘴裏不住地念叨:“想必牆上的女人寫的是合裏罕,挺著那根肉棒去插合裏罕的肯定寫了田鎮海的名字了。真是好得很啊,這下他們一定會翻臉嘍。”


    此時,一個披著灰色羊毛粗線布的矮壯回回匆匆走到抬床邊,悄悄對這女人說了幾句話。她聽了不由得小聲笑道:“你是說,他們前幾天就翻臉分手了,鎮海這些時日都沒到合裏罕家去?很好,拿去吧,這是你應該得到的報酬。”


    矮壯回回抹了一把滿臉的大胡子,眨動四方臉上的小眼睛點了點頭,接住對方丟來的一個袋子,用一種瘋狂而又迷醉的眼神盯住貴婦的雙眼,伸手朝她高聳的胸脯上探去。一臉淫笑地輕聲說:“我尊貴的主人,銀錢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你知道我希望得到的是些什麽。”


    貴婦打掉矮壯回回按到豐乳上的手,沉著臉輕喝道:“太放肆了,如果你在哪一天能辦好讓我滿意的事情,我說不定會付出你想要得到的相應酬勞。”


    矮壯回回接過貴婦再次丟來的小袋子,狠狠地盯了她高聳的胸乳和裸露出大半的腿腳一眼,跳下抬床匆匆走了。


    這位蒙古貴婦叫紮爾喝兒,原來是汪古部族長阿刺兀思剔吉忽裏長子不顏昔班的第十九個小妾,自不顏昔班和其爺阿刺兀思剔吉忽裏被他們的部眾殺死後,被別人擄為半奴隸半妾侍的下等孛斡勒。後來。成吉思汗在雲中府找到阿刺兀思剔吉忽裏的妻子阿裏黑和其幼子子孛要合,封阿裏黑為高唐王妃。紮爾喝兒得到了消息後,帶著自己為新主人生下,但還是被看成奴隸的一子一女,還有一個親信老婦,逃到大斡耳朵來找這位昔日的婆婆投靠。雖然紮爾喝兒並沒有得到入住阿裏黑宮帳的允許,但也受賜了很多的財物,她便用所得的財物在這片商業中心之南建了一座占地四五畝的大屋,並購了數十個各色奴隸,做起了富家婆來。到了牛兒年(1217年)被成吉思可汗叫到大斡耳朵來,但還不是十分得意。”


    紮爾喝兒走了以後,這裏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先是幾個景教的神父按例最早出現,也不管別人是不是願意,拉著走去的人就叫人去聽他的教堂裏的唱詩,還有什麽不知所謂的什麽福音啊、受洗啊等等。


    接著一夥做戲的,大約也是信上帝的人來了,他們和神爺見了麵後,同樣在胸前劃了十字,嘟嘟喃喃地念了句“……阿門”,便各自跑去台上準備。


    在這人們將聚未聚的當口,一抬軟榻在八個黑不溜秋的郭耳(阿富汗、印度一帶)奴,或者說天竺的褐奴抬挽下走到戲台前。


    突然間,從路兩邊閃出十多個用粗麻布包裹著頭臉的人,各搶到那些褐奴身後,捂了他們的嘴用一把小刀將其咽喉割斷。


    抬起才離地僅三四寸高的軟榻微微一沉,幾乎令榻上的人察覺不到的落地,另三條人影一下衝到軟榻邊,把上麵一個驚得張大嘴叫不出聲的中年美婦拉年下地。一人抱頭捂嘴,一人動刀割去她的頭發,另一人也用鋒利的小刀將美婦的衣袍邊割邊脫,隻片刻間就將其剝得一絲不掛的成了一隻大白羊。


    殺掉幾個褐奴的蒙麵人,此時高聲用漢語、蒙古語、回回話和契丹、女真話大叫:“大家快來看呐,這個女人就是勾引大蒙古國田鎮海大人的妖婦合裏罕,快來看看她是怎麽樣的一個妖精呐……”


    隨著一聲呼哨,十來個蒙麵人推倒光溜溜的女人,抱起從她幣上割脫下的綢緞衣料四散奔逃,眨眼間跑得不見了蹤影。


    蒙麵人一走,四下裏連滾帶爬地衝出五六個手足殘廢的乞丐,對散落在地上的幾顆彩包著的糖果、數十枚金銀幣、銅錢和幾塊碎銀搶去。糖果是這幾個人的首選,這可是貴族老爺才能買得到的甜食呐。沒了糖果,碎銀、銅錢也不可放過,他們三不管撈到東西,然後就艱難地退回藏身的原處躲避。既是暫歇雲帳又作為會客房的大廳,與外麵相比暗得像沒點燈燭一樣。幾根小牛油燭發出的微弱光線,無論如何不能將六七平方的廳帳全部照到。


    下午光著身子跑回家的合裏罕,這時正躲縮在暗影內一張鋪墊子厚厚獸皮、綿被的錦榻上,不住發出喃喃的咒罵。


    一個幽靈般的人影從另一邊的暗影中走到錦榻邊,合裏罕猛一下坐丐,咬牙問道:“問清楚沒有,是誰指使他們這樣做的。”


    幽靈老婦用幹嘎的聲音向合裏罕說:“已經拷問清楚了,他們十二個全部是海門的人。”


    合裏罕:“海門?是那個從大食國來的猶太人?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幽靈老婦說:“是的,他們是那個猶太人的手下。這個被我們抓住的猶太賤豬招供說,他們並不清楚主使人是誰,海門也是收了別人的錢才叫他們這樣做的,其他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我明白了,海門是紮爾喝兒的人,這件事一定是紮爾喝兒叫那個猶太人幹的。”合裏罕語聲平靜的向幽靈吩咐:“海門在這裏有不少人幫他做事,我們一時間也動他不了。把抓來的這個砍掉手腳,如果他還能活下去就養著,留來以後做活口人證。”


    …………


    丁成誌在句家財店鋪的頂棚內,觀看了合裏罕被辱的全過程,直到那個光溜溜的女人當眾甩著大奶子,裸身發瘋似地尖叫逃離,他才滿意地攀梯下到一個小間內。


    他在大斡耳朵呆的時間越長,對蒙古人統治的下體越是深入,心裏也就越來越是感到對那死鬼韃酋成吉思可汗大為佩服,也對天下大勢越發的憂慮。


    蒙古韃子倒是收羅了好些個人才呐,且不說那些投了蒙古韃子的文人,他們目前還不曾得到蒙古人的重用,不足為患。而丁成誌首選的目標,便鎖定在了耶律楚材及與其相關的人身上。


    在蒙古,要說嫉妒、怨恨耶律楚材的人大有人在,可以說得上是太多、太多了。按丁成誌的看法,耶律楚材是個好人、能人,但卻也是個蠢人。他竟然笨得以非蒙古人的身份,要想去做大蒙古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官,若是此人能活得長命。那可真是老天爺幫助蒙古韃子,合該金國和大宋的千百萬各族細民百姓倒黴。要長久做蒙古奴隸了。


    在窩闊台的汗帳內,首先想要耶律楚材死的,便是窩闊台的近侍——別迭等蒙古人,他們主張將漢人全部殺光,把中原田地一概改成牧場,以便蒙古人能有水草更豐美的牧地。大部分蒙古兵認為此事天經地義,而且他們也的確是這樣做的。但這事卻在窩闊台即大汗位後,被耶律楚材進讒言給壞了。這些蒙古貴族得不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又覺得大大丟麵子,便將他們的火氣發到耶律楚材這個非蒙古族的人身上。


    還有也是想聯係群眾死的,那就是很早便投降了成吉思可汗的漢官、女真官員。他們聽說大汗要設置中書省,有意封耶律楚材為中書令,自是大覺失落。中書省是什麽樣的衙門,大家可能還不大清楚。人們隻是知道,中書省在唐朝時是專管頒發詔令文書的一個衙門。


    但,從汗帳付出的消息說,中書省的職權與唐代基本一樣。除了頒發詔令文書之外,另外還增加了“建官立法。任賢使能,分州縣,定課賦,通漕運”的權力。這樣一來,那……中書少不就和唐朝與金國的尚書省一樣,是個管理全國政治的衙門了麽。那麽,中書令也就成了大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眾官之首,和趙宋、金國的丞相執宰一般了。這還了得!這些人不忿耶律楚材能得窩闊台重用,官位竟然後來居上壓過他們這些最早賣國的漢奸、女真奸一頭,自是千方百計與耶律楚材為難作對,甚至要殺之而後快了。


    最恨耶律楚材,也最想要他性命的,是在外任一方閫帥的一個叫石抹鹹得不的人。此人仗著父親石抹安明曾做過“太保”,其本人又襲燕京留守,不但自己“恣為貪暴”,他所用的部下也是既嗜殺又貪財。”這時丁成誌想起王金臨走時示範給自己看的那一下,他那把大手銃發出一聲大響,將七丈遠處立著的四分杉木板也擊穿了一個洞。再看看自己手上這把,實是覺得太小了點。總共才與小王都頭當時的手銃一半大,丁成誌不由嘀咕了一聲:“難道說官位大的人這兵器也更大麽?照信上說的,這是什麽局主新做的利器,威力比原先的手銃不輸分毫……”


    丁成誌一時想不出。這麽小的一把手銃,僅靠撞擊力並不是很大的擊錘,是如何把從端部塞入銃管內的子彈打出去的。他也實在是弄不明白,能夠做出如此精巧且又威力強橫暗器的那位局主,怎麽自己從未聽說過,而且江湖上也默默無聞。這是絕不可能的!


    …………


    已經開始有點不太圓的月亮,千千就從東邊的草原盡頭朝天空中升起她本來那張胖乎乎的臉不一會就變得越來越小了。


    天色一暗下來,百來騎人馬就來到距離商業區東南十裏一個小山下。躍下馬的騎士在月光下圍著山頂用石頭砌成,既是作為“翁袞”(可與長生天相通的“靈”),又是可以根據砌築式樣不同而讓人認清方向識路的敖包躍跪拜祈禱。然後在他們的頭目手勢的指揮下,分成幾撥向周圍散去。小山地西北麵,隻剩下四個高矮不一的人站著,他們中一人牽馬立於後頭六七丈外。別三人麵朝西北。很久都靜靜地不言不動。


    眼看月亮已經升到半天高,站在左邊的一個人“哼”了一聲:“差不多到時辰了。連人影也沒有一個,我看那個漢人肯定是騙我們的,他不會來了。”


    左邊的大個子咧嘴笑了笑:“桑其哥,多等等也沒關係吧,約定的時辰不是還差一會麽。如果漢人真能讓我的泰亦赤兀部的族人去他們的地方安身一段時間,待發展壯大後再回到草原上報仇雪恨,就算是多等一時又何妨呢。”


    左邊叫桑其哥的人說:“別裏,我們塔塔兒部的人可不這麽想……”


    中間站的小個子舉起右手,兩邊的人馬上閉上了嘴,因為他們也看到遠處一匹馬正朝此地奔來。那裏比原來的蒙古草原不知苦寒了多少倍,都是些人們不願意去的地方,這樣才能保住本族的人苟延殘喘。


    即使到了人煙更為稀少的北方,也不是可以安安穩穩地修身養息了,他們照樣還需要麵對不少敵人。同樣是以遊牧、打獵為生的各族原住民,與這些新的外外者會時時起衝突。隻不過,那裏的部族比較小,人數上沒有太大的優勢,也還沒像成吉思可汗般組織起像樣的軍隊,戰鬥力沒有那麽強,對這些經過多場殘酷戰爭考驗的勇悍戰士一時還構不成太大的威脅就是了。


    現在活動在蒙古草原上的馬賊,很多就是受不了北地那裏的苦寒,從遙遠的北方折返的人。他們一沒有多少可供放牧的地盤,二缺乏足夠的牲畜,除了做馬賊之外根本沒法活下去。再者說,雖然年輕人大多沒有經曆過當年草原上的統一大屠殺,但他們從父兄長輩的口中還是傳承了他們仇恨,殺起人來半點不比別人差。


    客魚漣河上遊流域到斡耳罕河、土兀刺河一帶,活動著大大小小的馬賊二十多夥,他們以不兒罕山、哈丁裏山、月貼古忽蘭山和杭海嶺的山區為根據地,抽空子四出劫掠往來於大蒙古國到西域、金國的商隊、貴族的牧場,以及任何能搶來維持生活的所有物資,給蒙古草原造成相當的混亂和麻煩。


    馬賊幫夥大小不一,人數最多的有兩三百人,人數最少的也有三四十騎。今天丁成誌約來這裏見麵商談的,就是這裏最大的三股馬賊頭目,合起來總人數在一千騎出頭。


    年輕女子想了想,對丁成誌說:“這樣好了,我們先去一半五百人,如果確實像先生說的那樣,再把餘下的五百人和各族的老小搬去。可以嗎?”


    丁成誌:“可以。那麽,我們什麽時候出發?說定了後要先為你們的人裝扮一下,路上才不會出事。”


    年輕女人:“我們去將人馬帶來,需要怎麽裝扮今天晚間馬上做,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這裏到南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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