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不好了……壞掉了,又變成原來沒打成碎粉的樣子嘍。”山都慌裏慌張地衝進房內,一把拉起迷迷糊糊的林強雲,抓起床邊的外衣往他身上一丟,急吼吼地說:“懶蟲,屁股發癢了是不是,快去看看銅碗裏的東西,那些不見了的明礬在碗裏又變回原來的樣子去了。”


    林強雲:“咦,怎麽把罵你的話用來罵我了,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看窗外照進來的太陽,此刻最多也才是未時初,心裏不覺有點惱怒,喝道:“叫什麽叫,剛剛睡著就來叫,吵得人抽空睡一下也不安心。”


    “不是成心吵你的啊,是……是那碗裏的……碗裏的明礬……明礬又變回老樣子去了……”山都有點緊張,說的話也不再那麽流利。


    看到地上銅碗內又結晶的明礬,林強雲略一尋思就明白其中的緣故:水太少,明礬太多,所以加熱的過飽和溶液在冷卻後,沒溶解的明礬又結晶回原樣,沒什麽奇怪的。


    為了報複沒睡夠的不滿,林強雲捉狹地扳起麵孔問山都:“好啊,肯定是你弄的鬼,把好好的一碗藥給搞壞了。說,到底對這碗水做了些什麽?”


    山都委屈地向後退縮,嘴裏小聲說道:“我也是好心,想讓它快點冷掉,才對它吹氣的,哪裏想得到連吹幾口氣也會壞事呀。”


    林強雲取了另一個瓷碗,把銅碗內的明礬和水全倒入瓷碗內,再將水又倒入銅碗放到爐上,沉著臉說:“守住它不能倒了,如果這下煮不成藥的話,唯你是問。”


    走到桌邊坐下,抓過茶碗喝了一口茶漱嘴。


    山都眼巴巴的盯著銅碗裏滾開的水,一直在想“唯你是問”是什麽意思。


    銅碗裏的水越來越少,慢慢清澈的水轉成乳白色,然後底下出現一些白色的粉狀物。山都急叫:“快來看呐,這次我沒動,碗裏的水變成白了。”


    抬頭看林強雲坐在椅子上沒動,片刻後山都又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啊,碗裏的水中多了不少白粉……嘿嘿,這下再變加‘明礬’的原樣,那就不關我的事,是你自己弄的鬼。”


    林強雲急取布墊著,把銅碗拿到地上仔細察看一下後,強忍心中的喜悅,裝出一副很正經的神色,就像麵對無數歡呼的人群般,一字一頓對山都莊嚴地說:“現在,我宣布……”


    聲音拖得長長的,許久沒講出所要宣布的內容。急得山都由蹲而站,再由站而跳腳,最後再忍不住心裏的好奇,站到小板凳上狠狠地敲了林強雲一下,叫道:“你要想急死我麽,讓你也沒那麽好過,打出幾個包以後,看你痛不痛。”


    “哎喲!”林強雲誇張地慘叫:“說給你聽就是了,下手要那麽重嗎。”


    山都作勢威脅道:“快說,要不要再來一下?”


    林強雲躲開一步:“怕你了好不好,告訴你,我們的藥做成了,就是這些白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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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銅碗裏的白粉能治好彭老頭的病?”山都懷疑的問,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那當然,”林強雲得意洋洋地說:“林某人是天師道的‘上人’耶,連這點小毛病都治不好,還能讓天師道的老少道士們敬服麽。”


    山都:“那麽,‘上人’啊,給我說說彭老頭的肚痛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用這種明礬泡水煮成的白粉能治,直接用明礬去治他就不行呢?”


    林強雲被山都問得愣住了,這個問題可不容易回答,一講起來非得用半天一天時間不可。他隻好裝成沒聽見的樣子自顧去把銅碗再放回爐上,要把碗內還沒全幹的水都蒸發掉。


    林強雲那天一到寶應縣城內,看到來接自己的彭老人痛苦的樣子,稍一探問,便知道他同是戴雲子名單上的人,屬宇字辛未號。再問清他的病狀,明白老頭得的胃痛或者是胃潰瘍之類的疾病。進過赤腳醫生培訓班的林強雲很清楚,這種病隻要用幾片很便宜的“胃舒平”就能立即止痛。他也明白,胃舒平是用一種很容易得到的材料就能做出來的藥品,隻不過不知道是什麽材料罷了。


    當下也不動聲色,隻在安頓下來後,和山都一起拿出《化工詞典》,拚命查找胃舒平的條目。從己時直到第二天午後,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幾乎把整本寸半厚的《化工詞典》逐條翻看了一遍,也沒看到有胃舒平的字樣。後來,在無意中見到氫氧化鋁的條目時,方才明白胃舒平是由這種東西做成的。


    雖然他現在知道胃舒平是由氫氧化鋁凝膠幹燥後製成的了,但就是不知道氫氧化鋁凝膠是什麽東西,如何才能製出這種見鬼的氫氧化鋁凝膠來。


    想了很久也沒個著落,隻好無聊地再仔細看那氫氧化鋁的條目,發現其中最後有一句講到氫氧化鋁是“由明礬、硫酸鋁或氯化鋁與氫氧化鈉或碳酸鈉作用而製得”。


    硫酸鋁、氯化鋁?那是想也不必想的,硫酸鋁這種東西得要先有硫酸才行。要是有硫酸的話可以另外做成許多更好的東西呢,還來做氫氧化鋁!


    明礬麽,倒是有現成的,各個藥鋪都能大量買到。一查明礬的條目,啊哈,這裏就有講它溶於水後會起水解作用,進而生成氫氧化鋁凝膠。這還不簡單,讓明礬溶於水讓它“解”去就是。


    當日傍晚,他把叫人買來的明礬打碎放到碗裏浸泡,心想:“這明礬‘水解’不知要多長時間,有一夜應該夠了吧。”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起來一看,碗裏的半斤碎明礬還是有大半沒溶解掉,水還是那麽清澈透明,也不清楚碗裏的水是不是已經成了凝膠。想起以前似乎看過一本化學書上有講,大部分物質的水解過程都是吸熱過程,而且《化工詞典》上也提到明礬的熔點為92度。當下就決定試試把泡於水裏的明礬加熱看看,實在不行的話那也就沒辦法了。反正也沒給別人說過這件事,做不成治胃痛的藥也不算丟臉。


    想不到這一試竟然讓他給試成功,真的做出氫氧化鋁凝膠,而且還幹燥成了粉。


    對於這種粉到底是不是氫氧化鋁凝膠粉,能不能用它來止住彭老頭的胃痛還是未知之數,林強雲心裏還沒什麽把握。但他還是把彭老頭請來,讓老彭自己來決定。


    彭老頭其實也不是很老,實際年紀也和柯茂不相上下。隻不過因為腸胃不好,被病痛長時間折磨,五十多歲的人顯得好像有七八十歲的樣子。聽得少主有請,自是忍著肚腹的痛楚來見林強雲。


    當林強雲把事情給他一說,彭老頭立即喜上眉梢地說道:“吃,老頭子痛成這樣,實在是難受得緊,既然這藥吃下去縱使止不了痛也不會壞事,怎麽也要吃下去試試。”


    為了保險起見,林強雲不敢一下讓彭老頭吃得太多,用小紙片取了大約有一片胃舒平份量左右的白粉,倒入他的嘴中後看著他用茶水衝下。


    過了不到半刻時辰,彭老頭嘴裏發出“呃”的一聲響,緩緩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不言不動地坐著。再過片刻又是“呃”的一聲,按在腹部的手漸漸鬆開,臉上也慢慢露出淡淡的笑容。


    林強雲一聽彭老頭已經噯氣,明白這是得了胃病,而服用胃舒平又有效的人吃了藥後都會有的現象,心知這種藥已經對他的胃起了效用,但在彭老頭自己沒有說出結果之前,還是不敢十分肯定效果如何。不由得著急地問道:“彭老,你覺得怎麽樣了?”


    “好,感覺非常之好。”彭老頭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對林強雲躬身施了個深揖,聲音裏充滿了喜悅:“近十年時間,這肚子痛的病搞得屬下什麽事也做不快,雜貨鋪的生意一落千丈不說,連上次甲子交辦要探清李蜂頭動向的大事也沒辦好。少主這藥如同仙丹……不,如同仙散,片刻間便將肚痛給治好了,多謝少主!”


    林強雲:“彭老不必謝,這藥隻能治標,不能治斷根。說句老實話,這種病據我所知還沒法治斷根的。所以,我要給你多準備些藥散,讓你以後一發作時就有藥可用於止痛。這樣好了,你去城內的藥材鋪子裏多買些……唔,我看就買上三四斤明礬回來,再找個大點的銅盆,趁今天還沒有其他消息,多做點藥留給你備用。”


    彭老頭高興得差點就要跪下地去磕頭,但想到少主不喜這一套,一迭的“多謝”聲中樂顛顛地跑著出門去了。


    本來,林強雲做了一件大好事,心裏覺得很痛快,但想到應君蕙這五天來還是沒有一點消息,想笑都沒法笑出來,心裏不由又焦躁不安:“到底會是什麽人把她擄走,二十千緡的賞錢難道還不足令人動心嗎?應該不可能呀,一定是擄走君蕙的人躲得太隱密,沒聽到這個消息……”


    這天的下午一直到晚上,因為有做藥的事幹了,眨眼間便過掉,總共三斤半明礬做出了九兩左右的白色藥粉。


    林強雲把這些藥粉交到彭老頭的手上,對他交代說:“彭老,這是五百份量的藥,要保管好了。相信這麽多藥你最少可以用上五個月至半年時間,到快用完的時候再來找我,會想辦法再多做些給你。”


    彭老頭喜滋滋地接過一大包藥粉,笑道:“屬下有少主這樣神仙般的主人,真不知道是前世燒了多少香、磕了多少頭才修來的福氣呀。這下可好嘍,最少有半年的安生日子好過。少主勞累了一天,請安歇吧,屬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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