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十二月初五,剛在吃彭老頭精心製作的早餐時,耳朵極靈的山都就聽到院內傳來幾聲“咕咕”的鳴聲。他一蹦而起,丟下才吃了幾口的飯碗就向飯廳外衝,片刻後背著手笑嘻嘻地走到林強雲麵前,看恩人一臉不解地望著自己,得意地將手伸出,讓林強雲看清抓著的小竹管說:“怎麽樣,你想不想看?”


    這時兩個孩兒兵追進廳裏,看到山都在用小頑童的方式來逗大哥開心,都想看看大哥是怎麽應付山都的,也就沒去責怪山都搶了他們的本職工作。


    林強雲雖然心裏急著想知道信鴿送來的信中寫的是什麽內容,但看山都用這種方法來引逗自己,還是壓住**淡淡地說:“看就不必了,你拿出來念給我聽好了,讓我見識一下前段時間我們的夫子教會你認識了多少個字,念完了之後,再把那些你認得的字都給我寫出來。否則,今天就不許再吃飯。”


    早餐才吃了兩三口呢,如果不許吃飯,那不是要餓上整整一天的時間?山都想到一年多近兩年沒再有過,但過去卻是經常有的饑餓滋味,不由得大驚失色。把手上的小竹管往林強雲手中一塞,什麽都不管了,先把早飯吃下去賺個飽肚先。就是中、晚兩餐吃不到,也好過連早飯都沒吃飽。至少有了早餐墊底後,還可以頂住一陣子,挨到明天估計沒有什麽問題。


    至於恩人要他把信取出來念,又還要他寫的事,用腳趾頭都想得到自己根本做不來,到時候再想辦法拖就是了。


    一男一女兩個孩兒兵看山都一付餓死鬼搶飯吃的樣子,幸災樂禍地對他擠眉弄眼的直做鬼臉。山都也不示弱,放下手裏的碗筷,用手按耳拉嘴裝出一副怪樣回以顏色,逗得兩個孩兒兵哈哈大笑。


    林強雲見計得逞,輕笑了一下,便將竹管的封頭擰開,從裏麵倒出一小卷紙展開看了一遍。抬起頭對在廳門邊笑得站立不穩的兩個孩兒兵說:“你們笑夠了的話,就去請陳都統領來。另外,傳令城內外分散住宿的全體護衛隊和炮隊,到城北水門外小草市碼頭集合,我們一到就立即向山陽縣(原楚州,現為淮安軍的治所)出發。”


    塞了滿嘴炊餅的山都抬起頭,含糊不清地問:“立即出發?不用我念信寫字了麽?哎呀,中計,中了你小子的計也!”


    林強雲把眼一瞪,沒好氣地喝道:“再不把你的小肚子填飽,我就真的不許你再吃飯,讓你餓上一天再說,看你還能這麽活蹦亂跳的搗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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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林強雲真的有點生氣,山都不敢再多說,埋下頭大嚼。


    林強雲把手中的紙條遞給匆匆進入廳門的陳君華,等他看完抬起頭來後才問道:“君華叔,按張大哥發來的信上說,張國明還住在楚州山陽縣的子城內,並有一千多大軍和四百廂軍共同守住子城,雖然對李蜂頭的賊兵無可奈何,卻也保住了一小塊可以守的地方,不知君華叔對我們此去有何計劃?是否……”


    陳君華:“且慢問君華叔的計劃,你先告訴我,此去山陽是準備與李蜂頭硬碰呢,還是以交付布鞋的名目,真要將鞋錢收回來,或者是另有打算?”


    林強雲把自己心裏所想向陳君華講了一遍,說道:“若是君蕙真沒落到他們的手上,能有機會將李蜂頭殺了為叔媽和鳳兒報仇最好。若是君蕙確實已經在他們的手中,說不得,就是拚個魚死網破,也要將她救出來。”


    林強雲從寶應縣坐上漕船出發的同一時間,建於山陽城東十裏荊屋坪小山包上的賊軍老營內,李蜂頭站在正中一塊空地上,大聲咆哮向天叫罵:“該死的孛魯,原來每次招見的人都不是你自己,叫個比我地位還低的將軍來蒙混本座,白白被你這韃子騙了兩年半……”


    一身盛裝打扮的楊妙直從屋內走到李蜂頭身邊,一把抱著他的腰嬌聲說:“三哥,你這樣對天大罵有什麽用,孛魯那公子哥已經死了一年多,隻怕連骨肉都爛成泥了。不過,我現在才聽說他是個會說漢話、寫漢字做詩賦詞,穿漢服的翩翩佳公子,並不是能征善的赳赳武夫呢。可惜,沒等我們將他捉來就死了。哎,三哥你說說看,那木華黎是蒙古成吉思可汗所封的‘國王’,為蒙古拿下金國大半江山,怎麽能生出個這樣的兒子啊?”


    李蜂頭用力扭了楊妙真高翹的臀部一把,嘴裏漫不經心地說:“木華黎是如何生出孛魯的不知道,現在我隻知道去年五月孛魯在雁山(山西省雁門關的一座山)病死後,他那‘國王’的位置由十八歲的大兒子塔思繼任,已經不再是諸路蒙古軍的統帥了。如此一來,卻是更便於我們起事。四娘,我李鐵槍坐上皇帝寶座時,你就是一國之母,所有天下的子女金帛無不是我們夫妻囊中之物,哈哈……”


    此時,老營門外一個擁隊帶同四名賊兵抬著一塊門板走近,他向營門口的衛兵說了幾句話後,便匆匆指揮賊兵們抬著門板進入老營,在離李蜂頭四五丈外停下。擁隊遠遠的單膝跪下,低頭向李蜂頭大聲稟報:“稟大帥,南下寶應、興化、泰州打糧的鄭將軍受重傷孤身一人逃回。該如何處置,請大帥示下。”


    “你說他是受重傷逃回來的?”李蜂頭一臉不解,除寶應縣城和興化縣城內有些朝庭的兵以外,其他沒有什麽能給自己的軍隊重創的力量啊。那兩個縣城自己不去攻它,已經是刀下留情了,諒他們那一點兵馬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今天早上還剛收到鄭衍德派人送回來的大批糧食和丁口,想不到才過了不到一個時辰,他自己本人也被人抬回來了。是什麽人能讓打過大小數百仗的鄭衍德受重傷?李蜂頭有點奇怪地問那名擁隊“他帶去的八百騎軍和一千二百步軍呢,沒和他一起回來?”


    “鄭將軍沒說,屬下也沒敢問。”擁隊見李蜂頭出乎意料的沒大發雷霆,抬起頭回答說:“他隻是叫人找郎中替他先治傷,然後就令屬下將他送到老營來向大帥稟報。”


    楊妙真跨前一步,站到李蜂頭麵前,嬌聲喝道:“將鄭將軍抬過來,讓我們仔細問問。”


    門板抬到李蜂頭和楊妙真麵前放下,鄭衍德趴伏在板上,原本粗壯的身體上纏滿了布帶,還可以看到雙肩、手臂上透過布帶滲出的幾處血跡。李蜂頭走到鄭衍德側向一邊的麵前蹲下問道:“衍德,是誰能打敗你帶領的二千步騎軍,僅剩你一個人逃得性命,說給本帥聽聽。”


    鄭衍德不敢隱瞞,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心有餘懼地說道:“那些不知來處的天雷煞是厲害,一至便爆出濃煙烈焰,就好像我們軍中所用的霹靂火球燃爆時一般無二,卻又厲害上十百倍。每次打到人群中,都會有數人血肉橫飛的倒斃,實是無可抵禦。虧得小將在那些人到來之前躲入水溝中,身上的箭傷又隻射到皮粗肉厚處,他們所用的箭矢也僅尖利而無倒鉤,入肉後拔取方便,方逃得一命回來見大帥。”


    李蜂頭站起身說:“這麽說來,你也不知與我們作對的是何等樣人了。不過聽你所說那些人的穿著,與高郵城內逃回的探子所說的‘雙木鏢局’鏢師有些相像,隻怕他們是同一夥人。也罷,此次遇上恁般怪事而至二千軍馬全歿,須是怪你不得,本帥也不予追究。你自去養傷,日後再說罷。”


    門板抬走後,李蜂頭見楊妙真呆呆地站在一邊沒像平常一樣說話,不禁問道:“四娘,你對此事是如何想的?”


    楊妙真愣了一下,才若有所思地回答說:“三哥,我想林飛川是個商賈,雖然有個鏢局的武力,也有數百鏢夥鏢師,但也不會傻得敢與我們十多萬‘忠義軍’硬抗動手,隻不過為了保住他們的鏢貨,不得己而為之。雙木鏢局此來不外乎有兩個目的:一是為我們送來年初向他們定做的鞋履、寶刀、雪花膏等物事,收回他們應得的貨款餘數和鏢銀,並接回蒲家的兩個兒子。我記得蒲開宗曾對我們的人說過,後來向雙木商行定製的寶刀、治癢病的‘雪花膏’兩樣,他都要看過人之後方肯交貨,西溪鎮發生的戰事純出意外,恐怕事先雙方都沒想到會在那毫不相幹的地方遭遇,也不知對方是何來曆,方才會動手廝殺。”


    李蜂頭笑道:“既是如此,也難怪他們會大舉出動數百人到此地來了,近二萬緡錢,折換成銀子有一千多斤。就是我們要運走這麽多銀錢也是要一二千人來做的。”


    “這可好,”李蜂頭聽楊妙真分析得有理,接下話茬問道。“本帥也聽得手下探子稟報,林飛川已經製好了一把寶刀,名為‘獵鹿刀’。哈哈!真是個好兆頭啊,我等起事在即,就有林飛川給本帥送來‘獵鹿刀’,看來天下這頭鹿注定是會被我李全奪得。”


    李蜂頭說得高興,對楊妙真誇耀說:“對了,四娘你知道麽,探子們還回報說,林強雲為了證明那把‘獵鹿刀’是能斷金截玉的寶刀,還拿特意到那蕃商蒲開宗家去當麵試給他看過。據報,‘獵鹿刀’確是能將寸許粗的镔鐵棍斬成兩截,若是有武功高強之人用那樣的寶刀與本帥對陣,我那鐵槍怕是會被其砍斷,擋不住幾招。哦,你說了一個他們來此的目的,那麽,其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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