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裏的時候,祝強的一雙眼睛笑得彎了起來。 夠了,隻要走到這隻小雞現在所在的位置,這個距離……足夠自己親手殺死周謙了。 隻要自己沿著它剛才的路線,就不會踏入任何陷阱。 當然,即便是如此,麵對實在太過聰明的周謙,祝強仍不敢掉以輕心。 他瞧周謙看去,再向他仔細打量了一番。 周謙確實四肢都被綁得緊緊的。那些墨色的草無孔不入,甚至進入了他雙手十指的每一個指縫,將他每一根手指都纏繞了起來。 除此之外,周謙身體本身長出的草,也與這些墨色草糾纏到了一起,幾乎顯得密不可分。 周謙從上到下,連手指頭都被困住了。他根本無法抬手、滑動手指,現在的他連從行囊裏拿道具都做不到! 周謙現在手裏唯一握住的、並且同樣被無數墨色草纏繞的,也就是他的那根神之肋骨了。 但首先,這裏並沒有怨力供他使用、他無法通過自殘的方式讓自己的血降至10%以下,所以他開不出大招。 其次,周謙的普通技能是讓人陷入幻夢。 可祝強對此仍有充分的防備。 為了避免自己被沼澤地帶影響,祝強進這副本前,就提前準備好了麵具。 這是牧師親自贈送給他的。這塊透明麵具非常輕薄,但作用很大,它防的不是毒氣瘴氣,而是特意起到保護大腦神經的作用,確保腦神經不會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幹擾。 如此,戴著這樣的麵具,祝強既不會受到濕地沼澤地帶的影響,以至於自己也中招進入幻境陷入沼澤,還能避免自己中周謙的技能。 發不出大招、普通技能對祝強無效、手指絕對沒有探入行囊拿到其他道具的可能…… 那麽,周謙唯一能用的技能,確確實實也隻剩一下一個了減緩或者靜止時間。 可這無非也就能延緩一下他的死亡時間而已。就算他將時間靜止,等他的技能值耗盡,他也終將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 再度確認這一點後,祝強暫時放了心,從行囊裏拿出了兩樣東西刀和打火機。 刀是最普通的刀,祝強端起它,朝離他最近的那隻被墨草綁住的小雞仔身上一扔。他的準頭還不錯,刀尖精準地劃到了墨草上,於是他發現,這種草仍然是可以被普通小刀割斷的。 即便有了小雞仔試探道路,但祝強還是生怕中招。所以他拿刀試探那魔草的材質是不是跟普通草差不多,當然是為了以防萬一萬一他被草纏住,還能在千鈞一發之際揮刀自救。 周謙是倉皇逃到這裏的。不比周謙,祝強認為自己有足夠充分的準備,已提前將自救的刀和火握在手中。這樣,該是萬無一失了。 吸一口氣後,握緊手裏的道具,祝強終究踏入了那邊墨色草叢區域。 一開始祝強的步子邁得很慢,他是在觀察自己點數下降的情況。 他倒不是在計算,殺周謙獲得的點數,減去自身生命值下降的點數後,是否還有收益。畢竟他走進來,證明自己不怕他算計、敢親自手刃他,這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祝強隻是想大概算一下點數下降的速度,確認自己不會瞎耽誤功夫死在這裏,也就敢行動了。 做好充足的準備後,祝強一步步沿著通過道具找到的路線,走到了離周謙很近的地方。 在這裏,他足夠殺掉周謙,也能順手撿起從周謙身上掉落的卡牌。 可就在這個時候,祝強忽然發現異樣。 他看見周謙背後散落著好幾張卡牌。 係統說過,副本裏隨機藏著很多可以增加生命點數的道具。 難道這些卡牌,就藏在這種地方中? 這可太好了! 祝強仔細一想,認為這種設計是十分合理的。 明晃晃寫著點數的卡牌,就是最大的誘惑工具。 它在誘惑玩家靠近! 可等玩家靠近了,會發現自己被困在了一個加速掉生命值的地方,他們非但不會增加生命點數,還會徹底死去! 抬起腳,正要往那邊走,隨後祝強收回了腳,看著麵前的周謙笑了。“這就是你的計劃?你想讓我跟你死在一起?哈哈哈…… “說到這裏啊,謙哥,還要感謝你。看著你玩《蘋果樂園》的時候,透過屏幕,我記住了你說的一句話。這個遊戲的設計者,喜歡玩弄人心。把增加點數的卡牌,被放在減少點數的地方,這是他的把戲。最有誘惑的地方,就最危險!最危險的地方,反而越安全……嘖嘖嘖 “該不會你剛才就是為了撿那幾張牌,無意朝那個方向跑,才被困住的吧? “這證明沼澤那裏的幻夢,對你來說還是有很大影響的。你慌忙逃過來的時候,果然來不及理清思緒。這才輕易中了計。” “嘶,遺憾啊。你比我想象中還要來得縝密一些。失策。” 周謙輕歎一口氣後,好像徹底沒話說了。他隻是把頭低了下去,臉色是徹底成了慘白。 祝強冷笑著看他一眼,又拿出了五隻小雞幫他探路,最後他成功走到了那片散落著好幾張記有生命點數的卡牌的地方。 將自己最先抽到的那張卡牌拿出來,祝強做了一下比對,沒有發現這些卡牌有任何問題,就將它們撿了起來。 四張卡牌,每張6點,數字下麵的倒計時都還沒有出現,這是合理的,祝強從吳仁那裏的情況得知,玩家抽到的卡牌點數清零,後麵的卡牌才會開始倒計時。 這樣一來,祝強發現自己一下子就獲得了24點。 在這個副本裏,特殊的加速掉點的區域除外,普通區域的1點差不多等於20分鍾。 這表示他足足多了480分鍾的時間! 他甚至不必著急快進快出,他有的是時間折磨周謙! 收起卡牌,祝強回到周謙身邊,然後看見他做了個動作,緊握手裏的白骨,念了句什麽。 繼而祝強感覺到空間發生了些微的扭曲,他走向周謙的時候,一開始一切都是正常的,但當走到周謙麵前的時候,他的步子就不可控地減緩了。 果然,周謙隻有減緩時間一招可使!他減緩了他所在那小塊位置的時間。 減緩時間的範圍越小,耗藍相對就越慢。 可這有什麽用呢?他難道還指望有人來救他不成? 為了跟周謙保持同步,在殺他時不要過於別扭,祝強伸手上前,直接握住了他手裏那根白骨,如此,他們兩個人就一起站在了時間之外。 抬起手裏的刀,祝強看向周謙道:“它是最普通的刀,剛才能幫我在萬一的情況下對付那些草現在也可以拿來殺你。你現在讓自己站在時間之外,又有意義嗎?” 周謙忽然抬眸看向祝強:“不如我們回到最初的那個問題上麵吧。你為什麽會知道張彥軍?” 祝強不答,他隻是果斷地伸出手,將匕首一把刺進周謙的心口。 可他發現周謙身上竟然沒有血流出來。 “哎呀,我好像變異了呢。我連血都沒有了。”周謙朝祝強一笑,“強哥,看來你要慢慢思考怎麽樣才能殺死我了。不如再聊聊天吧。死前,我也不寂寞了呢。” “你他媽”祝強憤怒至極,頓生一股自己被玩弄的感覺。 不過自己怎麽能放棄? 如果周謙全身都變成了草,大不了自己就把他燒了! 對。燒死他!燒死他才叫徹底毀滅! 卻又聽周謙道:“不遠外有一株草,它會發出呼救聲,從它的話語間能聽出,它似乎有維爾山意外事故發生那晚的記憶。可細聽下去會發現,它隻是無意義地重複那些字句,就好像它錄下了那段記憶的錄像帶、或者錄音機,但它本身暫時沒有思想。 “因此可以暫時排除,這裏的某個科研人員變成了草的設想。那麽可以理解為,那段草變異後之後有了一部分人的記憶。記憶也許是可以存儲在基因中的。那麽這就表示……高牆內有某種東西,可以複製基因。 “人照鏡子的時候,鏡子裏會出現一個自己。現在這高牆內的‘鏡子’,能夠照見的卻直接是人類的基因密碼,並將之剪接成不同的片段,再將這片段複製到其他的動植物上,最後它還能使之完成快速生長……” 在一片墨色草的包圍下,遊離在時間之外的周謙抬眼看向祝強,開口道:“如果現實裏真的存在這樣一個世界,無疑它是非常可怕的。但幸好我們還在副本裏。我隻是慢慢變得像草,但還沒有長出蝴蝶翅膀呢。就好像,我也並沒有讀出齊留行最害怕的記憶。” “真實世界如果存在這種情況,無疑是十分可怕的。因為這種‘鏡子’的出現,對物種的改變多半是隨機的、不可控的。 “但在遊戲副本裏,既然存在通關辦法,它就一定不是完全隨機的。 “否則這對於玩家來說就太難了,連5%的通關幾率都沒有。試問,七個玩家的記憶如果都交織在一起,誰能分得清真假,繼而從幻境裏脫離呢?” 周謙問祝強,“那麽,告訴我,在這麽多的玩家裏,你沒道理隻能讀取到我的記憶。對不對? “‘鏡子’讀到了我最害怕的記憶,又在沼澤地前,將那段記憶‘反射’給了我,讓我進入了一場幻夢。但你並沒有和我一樣受到‘鏡子’的反射,是嗎?” “我可不可以理解為,桃紅軍團早就盯上了我,查過我所有資料? “又或者我們把命題改簡單點。瘋人院裏那麽多人都卷入了這個遊戲。醫生護士怎麽會全都一無所知?某些醫生是不是也卷入進來了?” 周謙問祝強,“他們能看到我的病曆,繼而順藤摸瓜知道張彥軍的存在。另外” “為什麽那麽多殺人犯,董翔、再比如你,能被鑒定為精神有問題?是哪個醫生著手處理這一切,並欺騙了警方的?” 聽到這些話,祝強隻道:“周謙,你沒必要跟我聊這個。真的。你猜得越多,我認為……你死在遊戲裏的可能越大。他們怎麽會讓你把這些秘密帶出去呢?” “強哥,我已經任你魚肉了,你甚至可以燒了我。可是光燒了我,未免可惜。對於這個遊戲、軍團、係統,我猜到了很多。你要不要聽一聽啊?比如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眼睛眯起來,周謙問祝強,“軍團那麽強大,能夠讓本應該成為殺人犯的你,從監獄出來,住進精神病院……那麽,他們為什麽不直接在現實裏除掉我算了? “醫生裏麵有他們的人,給我投毒也好,秘密弄死也好……其實比遊戲裏容易多了。畢竟我在現實裏,沒有半點異能。可他們為什麽不呢?” 這會兒祝強已經拿出了一把砍刀,本打算直接把周謙的頭砍下去的。 可因為周謙這句問話,他果然生生停住了手。 是啊,為什麽呢? 他們的力量那麽強大。自己能從殺人犯的角色脫身,就是因為牧師的幫忙。 那麽他們……為什麽不在現實裏殺掉周謙呢? “這表示神明是存在的。”周謙眼睛隱隱發亮地說道,“玩家可以向神明許願。而我剛才說過了,有一個神級玩家,也就是我師父,他會讓我複活。即便我死在現實……他也可以許願讓我活的。所以軍團的人在現實裏殺死我,這沒有意義。 “遊戲裏的死亡,其實反倒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對不對? “在神明的遊戲裏死去,就意味著真正的一了百了,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了。” 話到這裏,周謙的表情變得有些黯淡。 “當然,如果是這樣的話……高山就太可惜了。他不會再有複活的機會。哎等等 “也許可以換個角度理解!或許隻是,在遊戲裏死亡的人,沒有機會再進入這個神明發明的遊戲,僅此而已。” “你想想看啊……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仇。桃紅軍團為什麽會殺我?還付出這麽大的代價?隻能是因為我如果繼續待在遊戲裏,以後會在某些方麵,切實影響到他們的利益。雖然不知道具體緣由……但隻能是這個原因。總之,他們不能讓我繼續參與遊戲。 “如果在遊戲之外的現實殺了我,我可以被我師父複活,繼而重新進入遊戲。可如果我在遊戲裏死亡,即便我師父複活了我,我也沒有再進來的機會了。” “嗯……”周謙感歎了一下,剛才黯淡下去的眼神又恢複了光亮,“這樣看來……高山還是有救的。剛才是我太悲觀了呢。” 絮絮叨叨的,周謙又講了很多。 從基因複製、到對遊戲機製、乃至桃紅軍團的猜想,他話多到連祝強都感覺嗦的地步。 最後祝強實在聽不下去了,舉起手裏的砍刀就要行動。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周謙說了一句話:“強哥,有個事兒忘了問你。我發誓這真的是我問你的最後一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