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強又猛地嘔出了幾大口血,心中的鬱結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他所有的洋洋自得、所有步步為營的算計……居然徹底淪為了一場笑話! 他扔刀試探草,小心握住打火機,派出雞仔探路…… 那時候自己做出的這些舉動……在周謙看來,簡直跟看猴戲一樣吧?! 周謙根本從一開始就在逗弄自己啊!!! 如果、如果自己沒戴這樣的麵具,自己也會變異!自己身處這片墨色草,也會擁有它們的基因,和它們成為生命共同體的! 那樣一來,他就能發現端倪!他會發現自己也可以指揮它們的!! 可是他偏偏……又戴了麵具。 恍然間,祝強想起了進入副本前,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牧師。 “所有道具都給你準備好了。尤其那個麵具,是專門找高階玩家裏會製造道具的鍛造師打造的。我們的目的是引周謙入幻夢。這個麵具可以讓你不受那片濕地沼澤的影響。 “出發吧。我們會成功殺了周謙的。” 昔日的信心滿滿,到現在徹底淪為了一場笑話。 能保護他腦神經的麵具,保護他不會所謂的幻夢侵蝕的麵具……卻也阻攔了他發現真相,讓他徹底淪為了周謙的玩具。 怔了片刻後,祝強忽然想到什麽,立刻抬起左手手腕看了一眼。 可係統麵板上的消息菜單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他的賭徒牧師,沒有發來任何消息。 祝強其實是無比相信牧師的能力的。 在祝強進入副本之前,牧師對於基因的猜測,跟周謙說的八九不離十。 他事先不知道這個副本真正的秘密,是因為他畢竟沒親眼見識。可現在通過自己的視角,看過吳仁等人的情況後,他應該可以做出猜測的! 他應該會和周謙一樣猜到,人變異後能與相應植物組成生命共同體,繼而操控它們的…… 可他為什麽不告訴我,不提醒我呢? 心裏再有疑問,祝強卻已無法等到牧師的回答了。 他抬起頭,絕望而又極度疲憊地看向周謙。 “所以……你是什麽意思呢?你把自己生命值降到最低……就是為了看我自以為是……在你麵前表演猴戲是嗎?你為什麽不直接指揮這些草弄死我算了?” “對於你這樣的人,直接殺了,多沒意思? “你現在的表情,才有趣呢。” “好了。差不多是時候送你上路了。” 周謙說著這話的時候,身上所有枷鎖般的墨草全部自行褪去。 在祝強無比絕望的目光中,周謙隻做了一個很簡單的動作手握神骨,將它從因恐懼而全身脫力的祝強手中抽了出來,再輕輕推了他一把。 周謙利用神骨,靜止了這一小片區域的時間。 但這片區域外的時間是以正常速度往前的。 如果祝強從時間靜止的區域,回到時間正常流動的區域,就相當於一下子穿越到了將近兩分鍾以後。 祝強之前之所以敢走進這片時間被靜止的區域,覺得自己完全可以花多一些時間折磨周謙,無非仗著自己撿到了四張共24點生命值。 可那是被複製的假卡牌,沒有半點實用性。 於是,當周謙將神骨抽離,並推祝強一把,將他推離到時間靜止的區域之外後,祝強回到了正常的時間點,生命值瞬間清零,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生命點數,是副本給到玩家的特殊設定。 輻射越高的地方,它們降低得會越快。當它低到某種程度的時候,玩家會麵臨隨時死亡的可能,處在最危險的狀態。 但也恰恰是在這個時候,玩家們反倒能發現副本裏一個極其關鍵的隱藏設定。 玩家們會吸收變異時所處環境中動植物的基因訊息,並迅速開始變異。 如果這個環境中某一種動植物尤其多,玩家就能優先獲取它的基因密碼,最可能在身上率先出現跟它有關的變異反應。 周謙走進墨色草區域,在這裏他的生命點數快速下降,得以開始變異,身體長出了墨色草。 不管是人、植物、動物,都會受到副本裏“鏡子”的作用。 所以,在周謙被草影響的時候,其實草也受到了他的影響。 由此,在某種意義上,周謙與這些草所共生了,草能接受到他大腦神經發出的信號,聽懂他的指揮。 現在發生的一切,全都將周謙的猜想所印證了。 他隻是還有一個困惑。 遊戲設定如果將非常複雜的科幻設定進行了簡化,那麽對於後續的走向,周謙是能預估的每個人轉化的方向是固定的,現在周謙是在墨草的影響下變異的,他周身會長出墨草,能指揮墨草,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但如果遊戲設定不簡化,而是按照更真實的科幻設定來發展,事情的走向將會很複雜。 現在周謙變異的時候,身邊是墨草,所以他與草共生;等他補充了生命點數,之後又降低點數、再次變異時,如果他身邊有魚,他是不是又能與魚共生? 甚至說……如果事情進一步複雜化,到了最後,六個玩家也能吸收彼此的基因密碼。到時候,形態上,大家還是獨立的個體,但其實,所有人其實會成為同一個人。 先把祝強排除在外。假設隻有六個玩家走進高牆之內。他們的基因影響著環境、改變著環境,但同樣也被環境影響改變著…… 最後這高牆內的所有一切動物、植物、人,最後會不會共同形成一個生命體? 到時候這個生命體會是這裏的神靈,每一根草、每一滴水、每一隻蝴蝶……全都會聽他的指揮,因為它們其實都隻是構成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會是真正的萬物主宰。 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那種地步…… 六個玩家的大腦,誰會起到主導作用? 周謙大腦飛速轉動的同時,迅速走到了墨色草區域外。 現在他隻剩一分鍾的時間,他給吳仁發了個消息後,朝他發來的方向快速移動了。 先前吳仁還給周謙發了第三條消息,是他沒有告訴祝強的“我已到清除站,兩張卡牌可以同時‘充值’。” 周謙試探了一下,發現草確實能聽自己指揮後,一邊讓它們將自己纏繞,一邊給吳仁報了自己的方位,讓他給自己送還一張卡牌過來,並附言:“不要從濕地那邊走,容易陷入幻境。” 由此,在確認自己不會死的情況下,周謙才敢快速降低生命值,利用控製草的能力演戲。 吳仁已告知他清除站的方位,但為了盡快幫到周謙,人已經先帶著“充值”好的卡牌往這邊趕了。 現在周謙正在趕往與吳仁匯合的路上。 這期間,周謙的手腕一直不斷地有消息彈過來。 【周謙,你剛才完全沒有必要這麽做,你指揮草纏住祝強就行了,幹嘛玩他呢?】 【為了逗弄祝強,你的做法實在太冒險了!你怎麽確定吳仁靠譜?萬一他不給你卡牌,或者對清除站的位置撒謊呢?為了懲罰祝強,你讓自己的時間降到隻剩一分鍾,值得?】 【算了,事情已經發生,我不說什麽了。那你趕緊穿上急速鞋快點找到清除站啊?!你幹嘛還慢悠悠地走?萬一吳仁反悔不給你卡牌呢?】 …… “嘶……”周謙快速掃了幾眼,趕緊撇開視線沒看了。 他抬頭朝虛空中的某處看去。也不知道這個視角,曆學海能不能看到他的臉。但他還是說了句:“高冷古板的曆醫生你話變多了呢。” 曆學海發過來一句:【…………】 周謙笑了笑,又嚴肅道:“你聽到我跟祝強的談話了吧?所以其實我覺得……比起操心吳仁,你現在應該想想你哪些同事有問題。這個遊戲可不簡單。 “另外……你覺得齊留行和柯宇簫去哪兒了?我看到幻境的時候,你沒跟我一起看到吧?你大概留意到他們的位置了嗎?” 曆學海:【他們往沼澤的東邊方向走了,一前一後距離拉得挺大,感覺也都陷入了幻夢,隻是沒往南走進沼澤,而是往東去了而已,還不知道東邊有什麽】 周謙禮貌微笑:“好。謝謝醫生。” 周謙不再看係統,繼續往西北方向走。 現在他隻剩一分鍾不到,得先保證自己先活下去,再去找齊留行他們。 最後他還得找一下司徒晴和殷酒酒。這倆姑娘戰力都不錯,後麵她們還會很有用。 與此同時。另一邊。 漆黑一片的某個甬道中。 司徒晴和殷酒酒兩個人仍困在【天羅地網】中。 片刻前司徒晴舉起電筒查看了一下,發現她們身處的位置,很像是地麵之下的某個通道中。通道四周都是很高級的金屬材質,並且也頗為寬闊,兩個人能並肩站起來往前走。 現在按照正常的生命點數降低速度,司徒晴還有120分鍾可活,殷酒酒則是140分鍾。 在無法跟外界取得聯係的情況下,兩人得盡量自救,找找看有沒有能夠出去的道路,或者找到能補充生命點數的道具。 “乾坤大挪移的作用範圍是500米內,所以我們不會離a12號清除站太遠。我們能回到地麵。”殷酒酒道,“此外,天羅地網作用是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我們就能從這裏離開。到時候……” “到時候,萬一李不悔殺了周謙,你覺得你能指望他把你帶出去嗎?”司徒晴倒是嗆了殷酒酒這麽一句。 殷酒酒瞪她一眼,但她也知道現在不是內鬥的時候,隻有忍著煩躁、怒意與仇恨,嚐試著跟司徒晴一起找到出路。 現在兩個人移動的方式非常詭異她們肩並肩、腿捧著腿,雙雙套著網,借助著手電,一步步蝸牛般帶動著網在甬道裏挪。 問完問題,見殷酒酒不回話,司徒晴瞥她一眼,又問:“說真的,李不悔是怎麽忽悠你的?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隻是我跟一個很可怕的軍團接觸過。他們當時說,如果我殺了周謙,我就能加入軍團。我殺周謙,殺失敗了,並反而決定從此跟著他走。所以 “你明白了吧?如果你不是那個軍團的人。你就是被他們利用了。李不悔一定跟那個軍團有關聯。” 殷酒酒皺了下眉頭。她萬分不願意與司徒晴聊天。 但她也知道自己確實是被利用了。由此,那個軍團的存在,也讓她相當不爽。 猶豫了一會兒,殷酒酒還是開口說道:“我那段時間快速刷本,遇到了李不悔。他樣樣不行,是個混子。他願意幫我跑腿,那我帶著他混混本,也沒什麽。我確實完全沒看出他有問題。 “嗯,現在想想,他好像確實是在發現我拿到了《惡之花》的入場券後,才開始抱我大腿的。其實我早刷到了這個隱藏副本的入場券,但一直沒敢進來。因為它比較難。直到祝強裝作無意跟我聊天,說打聽到了這回進來的人,有什麽周謙、司徒晴…… “我聽說有你,就決定來了。” 半晌後,司徒晴開口道:“我不是個好人。我現在特別後悔的一件事是,我殺了高山。但在那之前,我並沒有隨意殺過人。隻有在迫不得已、你死我活的情況下,我才下過手。比如五個玩家,隻能活下來四個的時候,我們不得不互相廝殺。 “如果我有周謙那樣的智慧,也許我能找到完美無傷的通關辦法。其實……其實我當時的賭徒,應該也知道那樣的方法。可是他想看我為了他殺人,所以沒有不告訴我……” “我說這話,不是為了洗白我自己。但我確實並不是天生的劊子手。尤其是在第一次動手之後……我其實崩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