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辭想要走到辦公室去,短短的一段走廊如今卻像是被拉長了。 他隱約看到,有人從走廊的對麵走了過來,可是眼前朦朧模糊。 沈君辭想要往前邁步,視線就從周圍向內逐漸泛黑,世界似乎都在旋轉。 他用一隻手扶住牆,即將倒地的瞬間,他聽到了顧言琛的聲音:“沈法醫……” . 淩晨,檳城機場。 一位中年男人快步走出了機場的vip通道。 他姓沐,叫做沐譽為。 混在人流之中,他看起來就像是一位成熟的商業精英。 事實上,他也的確非常成功,不過是中年,手下就經營著兩家公司,而且生意越做越大。 這兩家公司一家是保潔公司,另一家也是保潔公司。 第一家保潔公司是明麵上的,為富商名人提供家政,保姆服務。公司采購了一批高精設備,手下也養著幾百名清潔工人,檳城各大商場,辦公樓的外立麵,甚至是機場,火車站,還有一些政府機關的打掃,都承包給了這家公司。 公司有表麵上的老板,接口,以及工作人員,沐譽為隻用保潔公司股東的身份在外麵活動。 另外一家保潔公司卻是背地裏的,幹的是殺人,清理現場的買賣。 很少有人知道,這兩家公司都是沐譽為在暗中把控。 機場有工作人員看到他就躬了身子以示歡迎。 沐譽為也衝著對方微笑著點頭。 他大部分時間是笑著的。 最初這個習慣養成於他的幼年,他的父親是位殺人犯,母親吸毒拋棄了他,他是福利院裏長大的孩子。 他發現隻要是笑著,就可以得到別人的信賴,也可以免去很多的責罰。 沐譽為讀的書不多,但是人很聰明,他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早熟。他也曾經被別人欺負。 逐漸地,他發現,想要讓別人聽話,就要抓住別人的軟肋。 所謂的軟肋有三種。 他把這一切概括成三個詞:渴望,恐懼,愛。 渴望顧名思義,一個人想要什麽,想要金錢,房子,美人,美食,都可以變成誘惑。 恐懼則是讓人懼怕之物,死亡,疼痛,饑餓,寒冷,貧窮。 愛則是讓人珍惜的一切,放不開的愛情,親情。重視的人或者是事物,心中的白月光,遠在家中的父母,陪伴多年的寵物。 想要操縱一個人,就要用他想要的誘惑他,用他恐懼的折磨他,用他的所愛的牽絆他。 摸準了以後,這個人就會成為你的奴隸,為你所用。 沐譽為就是用這樣的招數收攬了一眾手下,他知道手下們愛戴他,畏懼他,憎恨他。可是又無法擺脫他。 他就是個玩弄心術,殺人放火的人,從裏到外都是髒的。 六年前許承煌被打掉,一時間表麵上的打打殺殺再也行不通,沐譽為的機會就來了,他的保潔公司取代了屠夫的屠宰場,轉而服務那些有錢有權之人,逐漸成為檳城地下生意裏接活最多的公司。 走出了機場。 沐譽為上了一輛車,坐上了副駕,有位年輕的女人已經坐在後排,她把電腦放在自己的雙膝上,畢恭畢敬地叫他:“爸爸。” 她並非是沐譽為的骨肉,隻不過是沐譽為養大的孩子,那些孩子都稱呼沐譽為是父親。 “這回國外那邊的賬目處理的非常順利。”沐譽為的臉上帶著微笑,“雅正,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有什麽事嗎?” 那被叫做雅正的女人道:“和商會的一單生意出了一些差錯,獵犬被殺了,我們的人落在了警察的手裏。” 沐譽為一下飛機就聽到了這個消息,他還記得,那隻是一個簡單的小單子,策劃也發給他看過,是把被家暴的妻子作為替罪羊,他那時候覺得方案沒有什麽問題。 沐譽為臉上的笑容僵住,皺了眉頭:“怎麽回事?為什麽把事情搞砸了?這次是誰去的?我不是讓清水代管公司了嗎?” 雅正低下頭,支支吾吾著:“他進入了那個房間。” 沐譽為聽到了這個消息,忽然意識到,他的牢籠缺了其中一環,沒有了牽製,不受控製的棋子走出了他的控製。 事情糟糕了。第60章 保潔公司 顧言琛去醫院縫了幾針,裹了紗布包紮,輕傷沒下火線。 淩晨他剛從刑偵隊那邊過來,想看看這邊驗屍的進度如何了。沒想到剛走到解剖室門口就看到沈君辭搖搖晃晃地從裏麵走出來。 顧言琛急忙把他扶住,讓他坐在解剖室外走廊裏的椅子上。 他看沈君辭的臉上毫無血色,問他:“你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沈君辭緩了片刻才止住了眩暈,他搖了搖頭:“不去醫院。” 顧言琛的手貼在他的額頭上,感覺到了有些灼熱:“你發燒了。” 沈君辭合上眼睛恢複了幾秒,終於感覺好了一些,他睜開雙眼道:“我沒什麽,可能是淋雨感冒了,有點低血糖……” 他本來昨天就是宿醉,折騰了整整一天,加上運動了一個晚上,藥又服得晚了一些,如今隻覺得疲倦。 顧言琛看著沈君辭青白的臉色,不放心道:“要不我打個車先送你回去休息?” “不。”沈君辭又搖了搖頭,“你現在讓我回去我也睡不安穩,那名長發黑衣人的傷口包紮好了嗎?你們準備什麽時候開始審問?”眼下他更加關心案情的進展。 顧言琛看了看手機,現在是淩晨兩點:“那是重要的證人,需要丁局在場,丁局昨天在省裏開會,連夜在往過趕,估計要過幾個小時才能到。”他想了想,“刑警隊那邊備著一些吃的,還有常備藥,要不你過去歇會?” 沈君辭同意了,跟著顧言琛到了刑警隊那邊。 他忽然想到了林向嵐去世的那一天,那時候他像是被顧言琛撿了回來。如今時隔多年,他又被他帶到了刑警隊的值班室。 顧言琛給他倒了杯溫水,然後給他拿了幾根士力架,取了感冒藥。 吃了點東西,耳鳴和眩暈終於熬過去了。 他沒有力氣再回法醫樓的休息室。 沈君辭平時有點潔癖,這時候卻完全顧不上了。他也沒洗澡,躺在特刑科的值班床上。閉目前還不忘提醒顧言琛:“等下丁局到了你叫醒我。” 顧言琛道:“放心吧。” 沈君辭一會兒睡著了,夢裏亂七八糟的,一時像是在那個廢舊的鋼材倉庫裏跑著,一時看到那男人在他麵前爆頭的景象,一時又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在被人活活剖開。 然後他迷迷糊糊聽到顧言琛叫他:“沈法醫,丁局過來了。” 沈君辭張開眼,額頭全是冷汗,他辨認了一瞬才發現天色已經蒙蒙亮了,現在是早上五點,丁局終於趕過來了。 顧言琛摸了摸他的額頭:“好像是不太燒了。” “我沒事。”沈君辭強撐著起來,揉了揉雙眼去洗手間收拾了一下,隨後就來到了刑偵樓的觀察室。 丁局已經坐在主位,其他的人也悉數到場。 那名黑衣人的傷口被處理了,休息了一晚,坐在審問室。 這時候在燈光下,沈君辭才看清,這人是個身材瘦小的清秀男人,留了長發。 從進來以後,他就低頭沒有回答警方的任何問題。 顧言琛首先進入了觀察室,給沈君辭拉了把椅子也讓他坐下,又給他遞了件警服外套:“這裏空調打得低,你披上點。” 沈君辭的確有點冷,把那件衣服裹緊。他看起來麵色有點蒼白,沒有什麽精神。 顧言琛又叫白夢去給丁局還有沈君辭倒了熱水。 沈君辭接過一次性的紙杯,放在手心裏捂著。 都安頓好了,顧言琛問:“信息采集了嗎?” 白夢有些為難道:“隻取了血樣和dna,他……沒有指紋……” 顧言琛皺眉,沒有指紋這件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沈君辭倒是見怪不怪,他低頭喝著水道:“他的同夥手上也沒有指紋。長期泡水,火燒,或者是用化學試劑都可以讓指紋消失。這些人可能就是被製造出來,幹這些髒活的。” 此時裏麵的黑衣人換了一身衣服,長發披散,垂下來的頭發遮住他的右眼,他雖是個男人卻有一雙丹鳳眼,嘴唇很薄。 此時他低頭看著麵前的桌子,身體一動不動。 如果不是昨晚和他搏鬥過,簡直讓人難以相信,眼前的人會是一個冷漠無情的殺手。 可就是這個人,之前和同夥在一起,可能殺害了左俊明,昨晚又差點殺害了章可北。 顧言琛帶上了一個通話的耳麥,轉頭推門進入審問室,開門見山地問他:“你坐在這裏,一言不發,是在指望會有人救你?” 那人沒有說話,顧言琛就靠在桌子上繼續道:“這裏是檳城市局,裏麵幾千名警察,就算你背後的人本事再大,也不會有人能夠帶走你。” 男人笑了一聲,抬頭看了顧言琛一眼,終於開口說話:“準備審問我了嗎?” 他完全不像是其他的犯人,會緊張,崩潰,此時他的臉上帶著微笑,神情放鬆。 “你的同伴當場斃命,你現在已經是一枚棄子。”顧言琛道。 “顧言琛。”男人繼續笑著,而且笑得更開心了,“顧隊,你的審問,對我們一點用也沒有。” 顧言琛被他直接叫出了名字,眉頭微皺。 男人道:“別意外,你們市局的名冊基本上是公開的,特刑科我們也調查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是我們大意了,沒想到這次折在了你的手裏。” 顧言琛問他:“你們是誰?” 男人所答非所問:“別說你們現在不讓用刑,就算是嚴刑逼供,你也別想從我嘴裏套到我不想說的信息。”他頓了一下說,“不過,我今天心情不錯,我們可以做筆交易。” 顧言琛做警察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他谘詢似的看向觀察室的丁局。 丁局對著話筒道:“答應他。” 顧言琛從耳麥裏得到了命令,這才回頭問男人:“什麽交易?” 男人道:“首先讓你的同事都出去,清空觀察室,關閉所有監控。” 這一點顯然是不合規定的,顧言琛道:“這不可能。” 男人低頭想了一下:“那可以通融一下,你選兩個警察,加上丁局,我和你們聊,其他的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