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琛忽然想給無量謀取個福利:“我還是要那個皮卡丘,不過,如果都打中了能再給個小狗公仔嗎?” 老板道:“行啊,我就當交個朋友。” 顧言琛就抬槍又打了兩槍,幾乎沒瞄,直接爆了兩個。 老板一邊給他們拿獎品一邊感慨:“小夥子你是射擊隊吧?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麽技術好的。” 顧言琛笑了笑沒說話,接過那個皮卡丘,直接塞給沈君辭,自己拿了那個狗狗公仔。 沈君辭抱著那個皮卡丘。 黃色的公仔比抱枕稍微小一點,是絨布做的,摸起來軟綿綿的,手感很好。 兩個人溜溜達達一路走進了小區。 沈君辭摸了摸臉頰,覺得還有點燙,頭也有點暈,他不想回到房間裏,還想在樓下走一會。 他對顧言琛道:“你狗還沒遛吧?要不你把狗放下來,我也好幾天沒見到無量了。” 顧言琛覺得這個提議不錯,上樓去把狗放了下來。 無量被憋了一天,在院子裏開始撒歡,它看到了沈君辭,搖著尾巴直奔過去。 顧言琛想拉它都拉不住,他拿那個玩具公仔逗了一下它。無量看了他一眼無動於衷,那表情似乎在嫌公仔幼稚,它反而想去叼沈君辭手裏的那個皮卡丘。 顧言琛有點無奈,蹲在那裏拿著玩偶道:“你看這狗,就和小孩子似的,給它的不要,非得是別人手裏的,才覺得是好的。” 沈君辭道:“我覺得它比小孩子還聰明。” 沈君辭蹲下身揉了揉狗子的頭,他做了個坐下的手勢,狗子就乖乖坐在了他的麵前。 隨後沈君辭又做了個跟隨動作,無量就乖乖跟著他走。 顧言琛問:“你訓過狗嗎?” 沈君辭道:“偶然看別人做過。” 顧言琛借著酒意吐槽他:“還好你不是個滿嘴謊言的騙子,你不光會‘拐騙’小孩,還會‘拐’狗,說不定還會把人心騙去。” 沈君辭麵不改色:“這個我真不會。” 晚上小區附近跑步的人不多。 他們走了不遠,沈君辭看著院子裏有個小秋千,就抱著皮卡丘坐在上麵。 無量在一旁,支起身子用前爪推他,弄得秋千一晃一晃的。 顧言琛拿著那小玩偶,坐在一旁的長椅上,他低頭看了看沒人要的獵犬公仔,歎惜道:“行吧,那這個玩具歸我了。” 他看著無量和沈君辭在那裏玩,又說:“我覺得我家狗,特別喜歡你。” “我們挺投緣的。”沈君辭抬頭問,“你為什麽會想到收養它?” “就是忽然有一天,路過後勤處,看到幾隻狗在做退役儀式……我一眼就看到了它,感覺挺投緣的。”顧言琛自己拿了根煙,打火點燃了。 他眼前的沈君辭抱著狗,一下一下縷著它後頸的毛。 那一幕仿佛又是似曾相識。 顧言琛開口道:“那時候我怕它以為它的主人不要它了,就把它帶回家了。” 沈君辭摸著狗的手一頓。 夜風吹著,城市裏已經一片漆黑,隻有他們做的這一角,路燈照射下來,那光是暖色的,仿佛有些溫度。 這一點點的光亮,把他們與周圍的黑暗區分開來。 顧言琛吸了口煙,借著酒勁兒開口:“我曾經去做過死亡體驗。” 這話沒頭沒尾,沈君辭有點好奇,扭頭問:“什麽是死亡體驗?” 顧言琛給他解釋:“那是一種新興的體驗活動,大概是和劇本殺,密室逃脫同一時間流行起來的。隻是去的人少,所以知道的人也少。” 沈君辭問:“具體內容是什麽?” 顧言琛回答他:“模擬死亡。” 沈君辭更奇怪了:“死亡要怎麽模擬?” “整個時間大約需要四五個小時,一共有幾個部分,吃一頓豐盛的離別飯,拍一張自己滿意的遺照,給你一張紙,寫下遺囑,打電話給你想要告別的親人,挑選壽衣還有喜歡的花,模擬進行葬禮,最後一步是棺中冥想,把你關在一個狹小的棺材裏,在一片漆黑裏回顧人生。” 這些都是死者必須經曆的步驟,可是對於一個活著的人,卻是新奇的體驗。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顧言琛掏出了自己的錢包,遞給沈君辭看。 沈君辭看到裏麵的名片處,別了一張黑白的照片。他開口問:“你為什麽要做這個?” 顧言琛望向他道:“不知生安知死,我那時候想要知道死亡是種什麽感覺,就去做了。” 夜風裏,顧言琛抽著煙道:“這種體驗就是讓人站在生者的角度,去體會死亡。我覺得這張照片拍得還挺好的,就留了下來。如果有一天萬一用到,就用自己拍的。” 隨後他加了個解釋說明,“我不容貌焦慮,但是依然不希望死後別人胡亂選我的遺照,那是永遠遺留在別人記憶裏的照片,萬一是一張醜的,簡直人生前三十年的奮鬥都打了水漂。” 他像是喝多了說的醉話,可是聽起來,又挺有道理。 沈君辭覺得這個角度是他沒有考慮過的,大部分人在死亡時是沒有做好準備的,如果能夠提前練習,有備無患。 如果人能夠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死亡,也許有助於怎麽清醒地活。 隨後他想到,自己的那張照片,應該是顧言琛幫他挑選的,那張照片挺不錯的,讓他沒有了遺照這個顧慮。 他把錢包又還給了顧言琛。 顧言琛道:“我的遺囑也還留著,公證過的,犧牲了隨時可以用。” 顧言琛說得自然,沈君辭還是覺得討論這個話題有點別扭。 他輕聲道:“顧隊你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顧言琛吐了個煙圈說:“怕什麽,又不是說了就馬上會死,不說就不會死。我從來不避諱死亡這個話題。” 他過了片刻又開口。 “我剛才吃飯時講的那個案子,並不是我最念念不忘的。我心裏有個案子,一直過不去。” 顧言琛頓了一下又道,“也許每個當警察的,心裏都是有一個這樣的案子吧。” 沈君辭的動作停了下來,抬頭望向他。他一瞬間有種預感,好像預知到了顧言琛想要說什麽。 顧言琛沉默了一會,就當沈君辭以為他不會說出口的時候。他卻開口道:“在五年前,我遇到過一個案子。” 路燈下,顧言琛的眼睛漆黑如墨,他的麵容英俊,聲音低沉:“那年的六月,在檳城的美樂ktv,發生了一起一死一傷的命案。” 隨後他放慢了語速。 “死的人叫做周辰,重傷的,叫做林落。” 這一句話重重地砸在沈君辭的心上。第46章 酒醉 顧言琛終於把句話說了出來。 對於林向嵐的事,他都沒有這麽耿耿於懷,唯獨林落。 這個名字像是被人用燙紅了的烙鐵,印在了他的胸口上。 沈君辭思考了片刻,他低了頭,輕聲問:“林落?就是之前你和我提起過的,林局的兒子?” 顧言琛嗯了一聲。 沈君辭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他沉默了片刻道:“顧隊,那你和我說說吧。” 這是別人第一次主動和他提起這個案子,他希望能夠從顧言琛的角度來聽這個故事。 顧言琛開口道:“那是那年的6月19日,林落大學畢業,去參加同學聚會。” “那天晚上先是謝師宴,大學的老師都在,後來學生們沒有玩夠,就又轉去了ktv一起唱歌。他們申請了一間大包間,在裏麵準備唱到淩晨。” “晚上10點12分,我忽然接到了林落的一個電話,電話響了幾聲,我剛接起來就被掛斷。” “我那時候意識到可能出事了,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ktv,並且叫了其他警員支持。10點半,我在ktv的其中一間房間裏,找到了重傷的林落。他當時傷得非常重,渾身都是血,所幸還有微弱的呼吸。” 現在提起那一幕,顧言琛依然心有餘悸,他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往下說:“我急忙打了急救電話,抱著林落下樓。就在這時,外麵又亂掉了,有人跳樓了。” 沈君辭問:“跳樓的是誰?” 顧言琛:“跳樓的人名叫周辰,他和林落是同班同學,大四下半學期前一直是林落的室友。他從ktv的六樓跳下來,摔得遍體鱗傷,當場死亡。” 沈君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所以周辰就被懷疑為凶手了?” 顧言琛點頭:“兩個人早就有矛盾,周辰嗜酒,每次喝了酒都會撒酒瘋。在林落的手機裏,有數段之前周辰挑釁他的語音。兩個人於當年三月開學時曾經打架,選擇了私了。在畢業聚會上,根據同學的口供,那天兩個人都喝了不少。後來他們也不知道林落和周辰去了哪裏。” 聽起來,這就是一起學生積怨已久,酒後殺人的簡單案子。 沈君辭問:“其他證據呢?” 顧言琛繼續說:“周辰的手機上有發給母親的語音,說是自己闖禍了,很害怕。他的屍體上,衣服上,到處都是林落的血,在屍體的一旁,掉落著一把匕首,經過法醫鑒定為傷害林落的凶器。而林落所遇害的那間房間裏,桌子上的杯子上有周辰的指紋,地上有周辰的腳印。” 沈君辭問:“從這些線索調查來看,周辰的嫌疑很大。” “這起案件很快被定性為學生鬥毆,凶手自殺,很快結案了。”顧言琛說到這裏頓了一下,他垂頭低聲道,“可是我知道,那不是真相。” “你為什麽這麽說?”沈君辭問,他的聲音輕微發顫。 顧言琛吸了一口煙:“第一,林落的身手比周辰好上很多。那天周辰大醉,林落體內的酒精含量卻不高。這樣的情況下,兩個人對上,林落不可能被周辰傷害到那種程度,而周辰除了跳樓的傷勢外,隻有輕傷。” “第二,林落當時有我的手機號,一發現不對就應該給我打電話,可是他給我的電話很快掛斷,隨後才是凶案發生。” “第三,那天晚上,除了這一班去唱歌的學生,幾乎沒有其他的客人,就連當晚的營業員都很少,學生的通訊記錄也有問題,他們似乎少了一個小時的通訊,沒人發微信,也沒人打電話,店員說他們店子裏信號不好,我卻覺得可能是有人屏蔽了信號。” “第四,根據現場的酒瓶,殘留的果盤來看,學生們消費了不少,但是ktv的收費卻很低,而且低到離譜,仿佛他們就是在做慈善。” 他一連串說了這麽多的分析,這些還隻是大的疑點,細細分析,可能疑點還會更多。 沈君辭故意繼續問:“那你覺得林落是誰殺的?原因又是什麽?” 顧言琛沉默了片刻道:“是什麽人做的我不太清楚,原因可能是因為當時林落拿到了讓那些人畏懼的東西。” 他在整理遺物的時候,看到了一份無名檢驗單的一角。 顧言琛推理出,林落當時應該是提交了化驗,有林向嵐dna又能證明他死於毒殺的器官組織。 他沒有點明這一點,而是繼續道:“還有一件事,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在林落出事的前三天,之前離職的隊長楊航在老家上吊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