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辭洗漱了,扶著牆掙紮回床上。 他有點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酒氣,又開口道:“我想換衣服……” 顧言琛從衣櫃裏給他翻出來一件洗幹淨的白色t恤。 沈君辭去洗手間換了以後,終於肯上床睡覺了。 顧言琛走過去,幫他把薄被蓋好。 沈君辭卻又忽然睜開眼,伸出手去摸床頭的手機,顧言琛急忙遞給他,沈君辭就插了耳機調了一下,把耳塞塞到自己的耳朵裏。 他那套流程無比熟練,就算是醉得意識都不那麽清醒,依然動作流暢,仿佛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 這套動作完成,他側身蜷縮起來,終於準備睡了。 顧言琛隻得把掀開的薄被又給他蓋了一次,沈君辭合上了雙眼,沒再睜開,過了一會,連呼吸都平穩了。 顧言琛鬆了口氣。他不知道沈君辭是在聽什麽,好奇心起,悄悄鉤了一隻耳機下來,塞在了自己耳朵裏。 聽著那音頻內容,他忽然愣住了。 那是之前他開會時的講話……還有審問的錄音。 似乎是經過了剪輯,做了循環播放,很長的一段,一直不停。 顧言琛皺起了眉,不太理解沈君辭聽這些做什麽,這又不是重要的領導講話,還需要融會貫通的? 他帶著不解,又聽了一會,才把耳機給沈君辭悄悄塞了回去。 隨後顧言琛輕手輕腳地走到客廳裏,翻了一下自己的衣袋,取出了一張紙條。 那是上次喬思維那個案子裏,沈君辭寫給他的提示。 紙條上有一個“孕”字,用了連筆,寫得潦草。 那時候,沈君辭正是通過這張紙條告訴他,秋曉雪懷有身孕。 現在的法醫基本都是電子辦公,戚一安負責了現場記錄,沈君辭一般隻需簽上自己的名字。這是他少有的,手寫的字。 然後顧言琛又打開了一個記錄冊,那是他曾經收拾過的林落的遺物。 有一個本子上抄寫了一句話:“一切的現在都孕育著未來,未來的一切都生長於它的昨天。”* 裏麵的那個“孕”字的寫法,和紙條上的一模一樣。 顧言琛把這兩樣東西疊在一起放好,鎖在了抽屜裏。 裏麵還有著一疊“證據”。 窗外響起了一陣沙沙聲,今天晚上有小雨。 . 此時此刻,在檳城城西的一處陰暗地下室裏。 一名男子從昏迷之中轉醒過來,他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反綁,腳也被捆著,整個人是坐著的姿勢。 他被牢牢固定在一張舊椅子上,那椅子快要散架了,隻要他一動,就會吱呀作響。 男人費力地睜開雙眼,帶著醉意和眩暈。 他的眼前蒙了個眼罩,讓他看不清環境,男人的鼻子眼睛運動了一會,在下方弄出一個小的縫隙,仰起頭來可以看到一些屋裏的環境。 這是一間小小的房間,看起來像是什麽老舊的庫房,或者是地下室。 屋頂上垂下來一個小小的燈泡,明顯瓦數不夠,發出著微弱的光。 在牆麵上,掛了幾張各色的舊床單,地麵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塑料布,他的雙腳踩在上麵可以感覺出來,這裏已經很久沒有打掃過了,塑料布的下麵有厚厚的沙,一個小小的排風扇嗡嗡響著,轉得聲嘶力竭。 屋子的角落裏有一扇鐵門,看起來就很厚重,長滿了銅鏽。 男人想靠聽覺判斷出自己的位置,但是努力去聽也聽不到什麽,隻有一些蟲鳴聲,還有遠遠的狗叫聲。 沒有汽車路過的聲音,此時是深夜,這裏的人應該不多。 男人努力回想著,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他和朋友喝完酒回家,獨自走在路邊,他哼唱著小曲,忽然有人從後麵跑過來,把一把電擊槍按在他的脖頸上。 那是一種灼燒感,他完全沒有防備,一陣抽動,失去了知覺。 等他再次醒來,就來到了這麽個鬼地方。 他的身上依然穿著之前穿著的衣服,手機和鑰匙卻已經不知所蹤。 劫持他的人是誰,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男人的冷汗冒著,酒瞬間就醒了,他低頭思索,想要理清楚現在的狀況。 是被綁架了嗎? 難道是因為…… 他沒有等太久,門打開了,有個人影走了進來,隨後有一束光照到他的臉上。 地下室內,被綁在椅子上的男人被照過來的光亮刺了眼睛。 有個悶悶的聲音傳來:“左俊明。” 男人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看向麵前的人,這正是他的名字。對方就是衝著他而來,並沒有找錯人。 左俊明有些惶恐,他喘息著問:“你是誰?這裏是哪裏?你為什麽抓我?” 他一邊說話,一邊試圖掙脫開繩索,可是那繩索很緊,幾乎深入肉裏,綁得他生疼,他甚至感覺到,有血滴落下來。 對麵的人一身黑衣,他卻隻能看到一雙腳。 借著屋子裏微弱的光,他可以看到那人的影子長長地投影在他眼前的地麵上。 對麵的人不說話,男人越發慌了,他急速喘息著:“那是要錢嗎?我有一些積蓄,你想要多少。” 他沒有等到回答,對麵的人就拿起了一根棍子,放在手裏墊了墊。 “我,我沒有得罪過別人……我與人為善,誠信為本,做點小買賣也從沒和別人紅過臉!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左俊明的胸口迅速起伏著。 對麵傳來了一聲譏諷的輕嗬。 “你到底要幹什麽?!”男人的心一沉,聲嘶力竭地吼著,“救命!救命啊!!” 回答他的是一記棍子,黑衣人手裏的棍子揮動了出去,這一下用了力氣,打中了男人的鼻子,在空中揮濺出一道奪目的血痕。 “艸”男人罵了句髒話,疼得眼淚和鼻血一起流了下來,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這麽被人暴打。 可這隻是個開始,第二棍又來了,打中了他的側臉,直接掉下來一顆牙。 狹小的屋子裏陡然泛起了一陣血腥味。 “救命!救命啊!”男人大聲喊著,還沒等他緩過勁兒來,又是一棒子狠狠打中了肚子,男人險些吐出一口血來,肋骨可能斷了,還沒喊出的呼救變成了淒厲的慘叫。 左俊明疼得說不出話來,他咬緊了牙,心裏有懼意,更多是恨意。 黑衣人又在左俊明的背上打了幾棒子。 椅子倒在了地上,左俊明側過了頭,艱難呼吸,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額頭已經腫了,有血流下來。 他躺在地上,擺出了可憐表情:“求求你,放過我吧。” 左俊明在血色中掙紮著抬起頭看去,眼罩傾斜,透過縫隙,他可以看到在房間的角落裏,有一個白色的盤子,上麵放了各種的凶器,錘子,螺絲刀,甚至還有一個啤酒瓶…… 凶器一共七種。 看著這些凶器,男人忽然想起了什麽,他瞬間睜大了雙眼。 黑衣人像是沒有聽到,他低俯下身,在他的耳邊說:“你知道我想問什麽,如果你不告訴我,那我就打到你想起來為止……” 椅子又被人扶正了。 長夜漫漫,這場酷刑,剛剛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一切的現在都孕育著未來,未來的一切都生長於它的昨天。舒婷第48章 睡夢 沈君辭仍在睡夢之中。 男人冷靜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十分嚴肅地一點一點分析案情,布置任務。 酒精的作用讓他覺得現在的這個夢格外的真實。 熟悉的聲音,似乎帶著他穿越時空,回到了過去。 那好像是夢,又好像是記憶的碎片,是他曾經經曆過的一切。 病房是條件最好的單間,有些空曠。 拉開窗簾時,太陽的光會照射進來,隔著眼皮,也會覺出來光亮,讓他可以區分開白天與黑夜。 有人在幫他按摩手指,一個聲音在耳邊傳來:“林落你能聽到嗎?醫生說,要經常和你說話,你才能夠醒過來。如果能聽到的話,你可以動動手指告訴我。” 隨後他的手被人托在手掌上,動作輕柔,那手心溫熱,床邊的人似乎期盼著他給予回應。 他躺在床上,沒有任何的反應,不要說動手指了,連眼睛都沒法眨動。 “你的手指真長。”男人似乎並不期盼著他的回答,隻是在和他聊天。 過了一會,男人又問:“你的傷口還疼嗎?醫生說,你正在慢慢好起來。現在,看起來情況還不錯。” 好起來? 他能夠聽到旁邊滴滴的儀器的聲音,可以感覺到臉上帶了麵罩,他無法進食,胸口插了胃管,這樣怎麽也沒法說還不錯。 看來有病的不光是他,顧言琛也變得不太正常。 他記得看到過書上說,植物人是感受不到外界環境的,可是他眼下的這種情況卻很難解釋。 偶爾意識是清晰的,他努力想要醒來,可是他的意誌像是完全無法操控他的身體。 到最後他放棄了掙紮。 在林向嵐死後,他時常覺得自己的身邊有一張網,密不透風,讓他喘不過氣來。 當他陷入昏迷狀態,一切情況就改變了。